第九十二章 所謂體驗

很多人都說回到古代如何如何，但其實現代人真正回去，沒有外掛金手指，絕對是和你想像的差距太大。不說能待幾天，至少是舉步維艱。

其實說到古代的極致體驗，作者本人就親身體驗過，當然我沒有穿越，而是我10歲以前生活的地方，和古代，沒有任何區別，我生活在一個幾乎與世隔絕的大山深處的小村………

1、幾乎沒通電。我小時候我們那是幾乎沒有通電的，大多數人家點的都是煤油燈。

2、沒有自來水。全是吃井水，而且是共用的井水，採用的是老辦法挖出來的古井水。

3、全是泥路。一下雨出門就必須赤腳或者是穿草鞋著蓑衣，是的，沒有雨鞋，泥濘的路和稻田沒有區別，所以我去上學的時候為了抄近路，通常都是從稻田裏面走對角。

4、純自給自足的自然經濟。那時候還沒有開放，亦沒有興起打工一說，各家各戶的人全部都居住在村裏，種田種地，養豬養雞，耕地用牛，看家用狗，一年時蔬全部來自自家地里。

5、幾乎沒有任何現代化的設備。有錢人家的嫁妝還停留在自行車、縫紉機、收音機的時代，而這也是極少的。

以上，是說明我小時候生活與古代差別不大的前提，實際上，這個很多偏遠的地區，農村過的生活和古代的差別也不大，而我很有幸的在保持非常好的「古代」度過了整個童年。

1、印象最深的是自然環境。那時候的生活真的是自然，夏天晚上，到處都有螢火蟲飛來飛去，而且有各種小動物的鳴聲，蛙、蟋蟀、貓、狗……這些都是生活的一部分，我當時養的（用現在的話來說是寵物，小時候完全沒有這個概念，就真的感覺是玩伴）有猴子、貓頭鷹、會簡單學人說話的鳥類（忘記哪種）、野兔，當然狗是必須的，而且是獵狗。

說到這，又必須連帶說一下很多人沒有辦法體會到的極致體驗，我們家雖然不是獵戶，但那個年代幾乎家家都有獵槍（是的，不知道是當時還沒有禁槍的政策，還是這個政策在我們偏僻的山村忘記了執行，不僅僅是這個，就算是計劃生育在我們那當時也沒有執行過），我們家有好幾把，還有用牛角做的號角，我會偶爾和爸叔伯或者堂兄們一起去山上打獵。

說出來現在人可能都難以置信，我小時候除了特別特別冷的那幾個月，剩下的時間全部都是打赤腳！！！以至於當時的腳皮特別特別厚，在尖銳的石地、佈滿鵝卵石的溪流、荊棘密佈的山林里都能健步如飛，並且，我們小夥伴們一直都流傳用蛇皮擦腳底板能增加敏捷度的傳說，以至於每次在約好其他的小夥伴比賽爬竹子，在叢林中跑步的那段時間之前，各家的牆角（是的那些用石頭堆砌的牆角總會有縫隙，而這些縫隙里是找到蛇皮的好地方）、野外、田地里去到處收集，以至於會為了搶一個高品質的蛇皮，打架相罵，或者是短暫的絕交的情況屢有發生。而私藏蛇皮不和大家分享，被認為是一件非常非常沒有人品的行為。

用蛇皮擦腳底板，然後健步如飛的在竹子上行走，並且獲勝是一件非常極致的體驗

2、手工的極致體驗。你出門的時候肩上立着貓頭鷹，旁邊一直猴、後面一條狗，你拿着自己做的迴旋木（小時候會做很多木工，是一種一般X型，用一種技巧扔出去能飛回來的東西），背着自己做的弓箭。做弓箭和木劍是必備技能，因為沒有任何玩具，這就意味着所有的玩具都是自己做，比如陀螺、銃、弩等等，這其中我做的最好也是最喜歡的是弓箭，取材十分講究，選韌性最好的竹子作弓，最有彈性的麻繩（或者是馬尾）作弦，十分講究技巧和重量的箭，我幾乎會花幾個星期的時間來打造一把能射的最遠最尖銳最準的弓箭（現在右手中指的指甲還有一道裂痕，就是小時候用砍柴刀削弓箭不小心砍到的痕迹），有一次試箭的時候，對着屋頂來了一發，剛好射中木質的瓦架上，穩穩的倒立在那，然後我奶奶看到以後十分擔心我會用這個把人射死，現在想想當時的畫面，熊孩子的標籤展露無遺。

更酷的是，你出門的時候肩上立着貓頭鷹，旁邊一直猴、後面一條狗，你拿着自己做的迴旋木（小時候會做很多木工，是一種一般X型，用一種技巧扔出去能飛回來的東西），背着自己做的弓箭。這些畫面太美，現在不可想像……

3、居住的極致體驗。我家住在村前部，是傳統的青磚綠瓦馬頭牆式的中式建築，建築採用的是完全傳統的建造模式，在我出生前十年左右建好的，除了外牆，其他的全部是木質結構，一顆釘子都沒有的那種，為了建這個房子，整個家族都去各個山頭尋找合適的樹木，材料準備好以後，當時請了木匠、篾匠、雕匠等一批又一批人，這些人都是常住管飯的，四鄉八里能幫忙的宗親也都來幫忙，耗時一年多才建好，磚瓦都是在傳統作坊里燒出來的，就連很多裝飾木雕都做的用現在話來說頗具古風，但實際上就是當時的樣式，這個和古代都沒有區別。

我小時候睡的床，和我現在去古民居展示的那些古床都是一模一樣的，純木方正、蚊架一體、雕花木枕，睡覺的時候在木板上鋪幾層厚厚的曬乾后的稻草，上面再加一層請人彈的棉花墊，蓬鬆透氣……所以我現在去烏鎮周庄南潯什麼什麼的看完全沒有任何感覺，因為那些展示的基本上都是我小時候用過的，這些匠人做的一些東西體驗感真的非常的極致，我小時候就非常喜歡聽下雨天，雨打在青瓦上的聲音，躺在木床上入眠……

4、滿天繁星的極致體驗。這個是我印象最深的，現在都深深的烙在我的腦海里，我們家院子很大，院子裏面還有一片竹林，屋子的西側是留給我長大蓋房子的宅基地（後來沒用的上，然後前幾年給我堂弟蓋房子了），那時候宅基地也是一片竹林，然後鄰近卧室的窗戶邊全是芭蕉樹，所以雨天坐在窗邊看雨打芭蕉，晴天搬個竹床躺在竹林下納涼是常有的休閑模式。

而我最喜歡的還是把竹床搬在院子裏，晚上躺在上面，望着漫天的繁星，因為方圓百里沒有任何光源污染，皓月繁星並存的奇景並不罕見，然後聽奶奶一邊拿着蒲扇給我去熱驅蚊一邊說着過去的故事，這對我而言真的是這輩子再也無法享受的極致體驗。

趟累了，然後就呼朋喚友去追月，你跑月亮也跑，然後我們躲入草谷堆，把圍着一棵樹堆的草谷掏空，一群人全部能躺進去，裏面就是我們這些小孩的城堡，然後由會講故事的人講故事，聽完一個故事，然後我們按照故事的情節，照着演一遍，大家都有模有樣的演技爆棚，十分投入，一個夏天的夜晚就這樣過去了。

5、純天然食物的極致體驗。從小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下，我們從來沒有買水果吃的概念，因為，我們自己有各種各樣的果樹，魯迅說他們家院子裏有兩棵樹，一棵是棗樹，另一棵還是棗樹，而我們家院子裏可遠遠不止兩棵樹，而且這些樹還會經常變化，有時候是葡萄樹，有時候是橘子樹，有時候是柚子樹，甚至還有石榴，但對我而言，感覺最常見的還是棗樹和桃樹。為了體現儀式感，我10歲那年親手在院子裏種下了一株「萬支梨」樹（一種我離開家以後就沒見到過的枝條狀可吃水果，我們那發音叫「萬支梨」，具體學名是哪種不可考）。

我們家院子裏的樹會經常變化，但院子的門外的那條小徑，一邊全是桃樹，另一邊就是棗樹，而且都是頗具樹齡的老桃樹，我不知道是誰家的，但沒到成熟的季節，這些各式天然的水果，是不愁吃的，更何況，我們可吃的遠不止這些，小時候田裏面會種各種各樣的瓜果，比如金瓜、銀瓜（我們的叫法，具體對應現在的哪些水果我不考）、黃瓜、西紅柿、西瓜、栗子、甘蔗……說到甘蔗，我小時候是我們那個片區的孩子王，因為會調皮搗蛋，常常領着周邊鄰居家的小孩一起作，偷雞摸狗的事情不幹，但偷瓜摘桃的事情可是從不手軟，有次帶着一群小夥伴在山裏面浪，看到不知誰家的甘蔗長勢特別喜人，還一根根的排列的特別齊整，但是我就歪心思一閃，何不實驗一下齊齊倒？小時候就有這樣的強迫症，比如一群人一起到山間水庫洗澡的時候，就要和大家在岸邊背對着水站成一排，然後大家喊一二三齊刷刷筆直的倒入水中，誰不直不齊就要重來。

這次，我的作病又犯了，看這些甘蔗這麼直，這麼齊，我想，能不能直挺挺有齊整的一塊倒下，於是，我們這些小夥伴又站成一排，一人手握一根甘蔗，聽口號，123，然後那塊可憐的甘蔗地，就一起成片成片的倒下了……然後，地主找到我家，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這個畫面太美，現在一想雖然被海揍了一頓，但深深的印在了我的腦海里，這樣惡趣味的極致體驗，現在也沒有哪個心境了吧。

6、貨幣的極致體驗。在古代，沒有貨幣，很多都是物物交換，你信么？我信，因為我們小夥伴之間大家都極少接觸到真實的錢財，但我們也會交易，那麼用什麼交易呢？說出來你可能不信，用的是紙幣。

我指的是真的紙……小夥伴之間所有的東西都會明碼標紙，一罐水多少紙，通常是5張，收到五張紙你幹什麼？第一件事情是拿起來對着外面的光，看看有沒有洞，有洞的相當於假幣，花不出去的。

確認是上好的紙張以後，第二件事情你需要從學校跑出來，擰著用繩子綁着瓶口的玻璃罐子，跑到水井邊，拋下繩子，灌滿水，然後拉上來一路小跑的送到給你五張紙的人，水他喝，瓶子你留下，繼續接下一單生意。

打牌輸了輸的是紙，而紙的更多來源是，把它們疊成各式各樣的啪啪（不是現在的約啪啪啪，而是正方形的紙包子，我們那叫啪啪的原因，我現在推測很有可能是打的時候發出啪啪的聲音），然後業務時間，放在地上，讓大家用小的啪啪來打，打翻了，這個大啪啪就歸你，這是我小時候玩的最多也是最喜歡玩的一種運動，沒想到這個運動就是現在非常非常流行的另一種運動。

為了贏更多的小啪啪，大家會想盡一切辦法把大啪啪弄成更大的啪啪，比如用米漿把外面一層紙粘成更大的紙(通常外面的那層紙都是消耗品，前面說過破了就沒有流通價值），比如把裏面放更多的紙（加重，同時誘惑更多的小啪啪來打你，打之前都會拆開看一下，人家一看裏面這麼多好紙，當時就眼直了，然後就會用含有很多紙的小啪啪打你的大啪啪，因為小啪啪要打翻大啪啪也必須是有一定的重量），有些不厚道的還會在裏面放一下小石子，當然用的最多的是，在外面那層紙上打蠟，是的，你沒看錯，為了成為啪啪王，祖祖輩輩的少年們想盡了一些辦法，然後繼承到了吾輩，一定是要發揚光大與改進的，小啪啪打大啪啪的過程，充滿儀式感。

我們會端端正正的把大啪啪放在泥地上，那會還沒有水泥地，然後，把四周的塵土小石子雜質等亂七八糟的東西吹光，用手用腳將大啪啪的四周壓了又壓，直到看不到一絲絲的縫隙，為了保持新鮮感和光滑度，現場拿出蠟來在啪啪上平面的摩擦摩擦……然後雙手合十祈禱不要被小啪啪打翻。而作為挑戰者的小啪啪，則是要不停的放在雙掌間拍了又拍，然後同樣雙手合十，一邊對着掌間的小啪啪吹氣，一邊圍着大啪啪不停的轉圈，以尋找最佳的切入點，同時也有做法的意味……

如果大啪啪勝利了，可能會像約架一樣，約個時間地點見證人，然後，約一場不光不罷休的情況……

7、講故事氛圍的極致體驗。我小時候生活的地方，連連環畫都很少見，獲取故事的來源主要是口口相傳的流傳下來的一些民間傳說故事，而在你的玩伴中，總有那麼幾個小夥伴是非常具有口才和表演天賦的，大家晚上最重要的娛樂活動之一就是找一個非常偏僻和幽靜的角落，有時候是廢棄的柴房，有時候是野外的草丘上。

感覺最好的是在圍着樹的圓形稻草垛里，裏面挖空，大家轉進去圍成一圈，然後輪流講故事，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氛圍營造的特別好，講的內容也是一些妖狐鬼怪之類的，有聊齋之類的通俗的故事，也有和我們本地一些地方有關的靈異故事，比現在看恐怖片都要緊張而又刺激，印象中有個小夥伴特別會說，繪聲繪色的說到驚悚的情節會拿出他的傳統絕活，用手翻眼睛，感覺整個眼珠都能露出來，這個場景可以和小時候看冷血十三鷹電影里眼睛變紅的那個畫面，並稱兩大童年陰影。

講的大家興緻來的時候，還會相互打賭，賭注就是敢不敢在晚上12點去墳地轉一圈，或者是敢不敢去故事裏發生的地方去呆一段時間，這樣的極致體驗，導致大部分故事我現在都能記住。當然除了講故事以外，還會猜謎語，對對子（每錯，這一點我感覺非常具有古風，但那個時候感覺非常的自然，沒有然後附庸風雅的層面在裏面），我以前會為了一個對子想好幾天，對出來以後就馬上跑到出對子的人家裏，說給對方聽，非常非常的具有成就感。

8、因為題目是超過現代人的體驗，所以我就不說以前是怎麼如廁的了。說一下洗澡吧，以前的洗澡體驗有些是超過現在的，至少從我的角度上來說如此，洗澡大部分都是去湖或水庫裏面，而且把洗澡當着娛樂活動，比如花樣跳水（作死），各種高的（奇葩）的地方往下跳（作死），然後就看你們跟不跟，（比如5個人去洗澡，然後第一個選一個地方往下跳，4個人跟跳，然後再有一個人選一個地方，3個人跟跳，一個人出局，以此類推，直到最後那個人跳下去，其他人都不跟，那他就是那天的王者，這是一件非常驕傲的事情）。

迄今為止印象最深的是有個小夥伴，從7-8米高左右的石橋拱上，跳到快要乾枯的河中央一處面積非常小的水潭裏，一向不認慫的我，那次沒有跟跳，非常佩服他的膽量，當然這其中也會出意外，所幸的是，沒有出一些大的事故，但老實說，確實會經常聽到某某地方的某某小孩意外身亡，我參加的時候沒有遇到，然而小時候認識的小夥伴有發生意外淹死，每年每條河流，每個湖都會有溺亡的消息，即便如此，該怎麼洗澡還是怎麼洗，我覺得這個算是很危險的一個極致體驗吧。

還有很多，後面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