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巧遇
抬手掀開了半掩的窗帘，陽光頓時佈滿了整個教室，依舊是昨日的感覺——亮堂堂的寬敞。
薛昊晴將手中的布袋放在桌面上，抬頭看了眼牆鍾，距離上課還有不到一刻鐘的時間，拿出從汪老師那討來的遙控器打開了空調，在陣陣冷風中坐下來隨手翻起了教案，心思卻全然沒有放在上面。
昨天的試講可以說是相當失敗，這讓薛昊晴意識到了講課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教會別人比自己學懂要麻煩得多。
但所幸也就只是節試講課，今天才是正式開講的第一天。
回去之後薛昊晴對原先的教案進行了大整改，將大部分繁雜的變式刨除，將自以為淺顯的知識點劃為重點，題目也盡量從簡單的入手。
這般由淺入深地講下去，總該是能聽懂了吧……
薛昊晴這般想着，視線又鎖定在自己的布袋上，能看出裏面裝的東西明顯比昨天厚了幾分。
昨天薛昊晴便注意到了那女孩上課是沒帶書本的，脫離課本聽課確實是難懂一些，所以薛昊晴回去便找大院的同學借了本過來。
雖說是租住在同一個院子裏，但平時卻並沒有多少交集，這次突然過去借書，當真是想了很久才下定的決心。
當然結果是那同學相當的好說話，課本也成功借到了手，但現在想起那場景薛昊晴仍覺得很尷尬：請人幫忙這種事果然還是越少越好……
冷風不停地迎面撲來，終於讓心思活泛的薛昊晴在一股涼意中回過神來，抬手將溫度調高的空檔，也留意到了牆鐘的時間——已經快到兩點了。
上課時間臨近，薛昊晴便也站起身來，在黑板上先行寫下了章節的標題，又轉身從布袋中將要用到的課本拿出來擺在桌面上，這般準備妥當后，那虛掩的門便被推了開來。
走進視野的是那個名叫施歆雨的女孩，那挑染成紅色的髮鬢很是顯眼，少女還是和昨天一樣化著淡妝，一樣背着純白小包，一樣拎着兩杯果茶。
兩杯果茶……
薛昊晴的眉頭微微皺起，這很明顯有一杯又是買給自己的，要說昨天那杯果茶是初次見面為了拉近關係，薛昊晴便也收下了，但哪有老師天天讓學生請喝果茶的——畢竟這東西並不便宜。
該告訴她不要買自己的那份了。
然而不待薛昊晴開口，施歆雨已經一蹦一跳地走上前來，嬉笑着揚起手中的果茶：「老師，請你喝果茶，今天可是排了好久的隊才買到呢。」
薛昊晴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沒有將心裏的話說出來。
這個時候說出不該買給自己這種話未免也太打擊人了……
於是收斂起情緒，敲了敲黑板上的標題：「準備上課了。」
還未坐定的施歆雨先是將果茶擺在了桌面上，又把背包摘下來放進桌兜里，才不疾不徐地開口：「可是好熱啊，要不先歇一會兒吧。」
薛昊晴對這套轉移話題的說辭已經相當熟悉了，眼下並沒有順着少女的話頭回應，拾起遙控器給空調重新調低了幾度，又將自己的課本推到少女面前。
「上課時間已經到了，空調也打開了，這本書給你待會兒上課用，有不懂的地方記得開口，跟課程無關的問題不要問，還有……」薛昊晴說着看了眼桌面上擺着的兩杯果茶，「果茶可以喝，但是不要發出聲音，可以嗎？」
施歆雨略顯錯愕地微張著小嘴，右手稍稍舉起似乎是想再扳回局面，最後卻也只是將面前的課本捧起翻開，
無措地點了點頭。
瞧見少女無可奈何的樣子，薛昊晴嘴角不易察覺地勾起一抹弧度，卻又很快撫平，隨後拾起自己借來的課本翻開，聲線刻意控制得低沉：「那就上課。」
接下來薛昊晴便帶着施歆雨將昨天講的內容重新複習了一遍，當然這次不再是自己一個人唱獨角戲，每每講完一個知識點，薛昊晴便會停下來等施歆雨消化一陣，然後問一句「懂了嗎」，得到回應后才開始講下一個知識點。
這樣講課着實是耽誤了很多時間，學習的效率很低，薛昊晴估摸著五十個課時應該是講不完這本書了，眼下也只能講一點是一點。
但慶幸的是作為學生的施歆雨還算配合，今天沒有再試圖擾亂課堂秩序，聽課的時候也不開小差，而且真的連喝果茶都沒有發出聲音了。
這般將昨天講過的部分全部複習完，也只是花費了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薛昊晴指著已經寫滿黑板的知識點，最後問了句：「都聽懂了吧？」
正小口吮吸著果茶的施歆雨點頭回應：「嗯嗯。」
「那就來做幾道題。」薛昊晴抹了把手，將掌指間的粉筆灰擦去，又從布袋中抽出來一張稿紙，上面稀稀鬆松的有些字跡，是自己昨晚回去重新挑選的習題。
昨天的做題情況屬實不盡人意，雖說有自己知識點沒講明白的緣由在裏面，但為了保險起見薛昊晴還是只挑選了最基礎的概念性題目。
花費了約莫一分鐘時間將題目抄錄完畢之後，薛昊晴便側身站到了一旁，示意施歆雨解題。
這要是還像昨天一樣什麼也寫不出來，那我可真就沒辦法繼續教下去了。
薛昊晴心下這般想着，待施歆雨掏出紙筆擺好坐姿后便將視線偏移了過去，只見少女咬着筆蓋瞧著黑板上的題目，眼睫撲閃著做思考狀，而後像是想到了方法，輕呼一聲便埋下頭去解起題來。
薛昊晴看到少女終於動起了筆，不由得鬆了口氣：先別管做得對不對，至少是會動手做了。
因為題目的量並不多，而且都相當簡單，所以就算是施歆雨做起來也並沒有花費太多時間，幾分鐘之後薛昊晴便瞧見少女揚起手來揮舞著稿紙像是在邀功一樣喊道：「老師來看看，我做出來了！」
薛昊晴伸手接過紙張，卻是小小地吃了一驚，紙面上零零散散的筆跡飄逸卻不潦草，一貫以方正工整為標準寫字的薛昊晴倒是第一次瞧見一個學生的字跡能夠這麼有靈性。
再細看解題的步驟，雖然能夠看出其中公式的運用還略為生疏，但答案卻出乎意料得全部正確。
按說做對這麼簡單的題目在以前的薛昊晴看來應該是必然的事情，但經過昨天的失敗教學以後薛昊晴便對這個女生的要求降得很低，眼下能夠將題目全部做對着實是讓他驚艷到了，心裏想的也是：這學生看來還是有些水平的。
將紙張遞了回去，薛昊晴此時倒也不吝嗇誇獎：「嗯，做得很好。」
施歆雨嬉笑着接過紙張，又作怪似的拱了拱手：「都是老師教得好。」
薛昊晴失笑着搖了搖頭，轉身將黑板上的題目擦去，再面對施歆雨時，已經又是換上了一副嚴肅的嘴臉：「我們接着講第二部分。」
…………
已經證實了這樣的講課方法是有效的，接下來的講課過程便也就這般有條不紊地走到了下課，而在薛昊晴的刻意控制下，正好是講完了第二部分的內容。
在抹布上稍稍擦了把手，薛昊晴探手從布袋中抽出一張稿紙遞給了施歆雨：「這是第一節的課後習題，明天帶過來檢查，回去之後好好做，再把第二節的內容複習一下……下課。」
施歆雨不情不願地接了過去，嘴上嘟噥著：「怎麼還有作業呀……」
薛昊晴只當是沒聽見，轉身擦起了黑板，等到擦乾淨之後，施歆雨的東西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此時見她舉起薛昊晴的那本數學書問道：「老師這個你要帶走嗎？」
「你先帶回家看着複習吧。」
「哦。」施歆雨將課本揣進了自己的白色小包，背上書包后還不忘向薛昊晴揮了揮手，「那老師再見。」
薛昊晴點點頭算是回應，卻是難免留意到了留在桌上的那杯果茶，猶豫再三后還是開了口：「那個，你明天不要給我買果茶了。-」
「嗯？」正往出走的施歆雨腳步一頓，面帶疑惑地轉過頭來，「老師你不喜歡喝這個嗎？」
「也不是……」薛昊晴張了張嘴，卻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說，半晌后也只說出句，「反正你明天只買自己那一杯就行了。」
施歆雨眨巴着眼睛盯着薛昊晴看了好一會兒，才慢悠悠地開口：「那好吧。」
說罷便動身走出教室。
薛昊晴深深地吸了口氣，在抹布上將手掌細細地擦拭乾凈，把教室的空調關上、窗帘拉好，便也收拾東西走出了教室。
夏季的下午四點正是最熱的時候，走出教室的薛昊晴像是走進了火爐一般，背心很快便沁出了汗水。
但薛昊晴此刻卻並沒有太留意空氣的燥熱，心情稍顯複雜地抬起手中的果茶，不自覺地怔了會兒神。
剛剛說的話好像是有些過於直接了，畢竟人家也是好心請我喝的，這樣說未免有些傷人心了。
應該說得稍微委婉一點的……
而正當薛昊晴出神之際，一聲帶有幾分探詢的喊聲從身後傳來：「薛昊晴？」
薛昊晴愣了愣，轉過身來，視線很快便鎖定在不遠處剛走出教室門的女孩身上。
因為性格的緣故，薛昊晴幾乎沒有朋友，能這般當街叫出自己名字的自然也是屈指可數。
昨天剛發生的事情此時當然記憶深刻，那張紙倒是沒有帶在身上，但裏面的內容薛昊晴卻還頗有印象，當然印象最深的還是那個親手遞上紙張的女孩。
以及她的名字——林文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