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融合

「無論他是不是，還是殺了好。」

這是木硯在對劉清河產生懷疑后的第一個想法。所有的先古遺民們在長久的殺戮之中已經養成了一種堪稱極端的處事方式。

看着劉清河快速解決四名劫匪，木硯正要使用靈契，就聽見腦海中傳出李知山的聲音：「你為什麼要對他動殺心？不至於吧？」

木硯聽到李知山這句話差點沒忍住爆粗口，他疑惑地質問：「李知山，我覺得你有必要先弄明白你的立場問題，如果你不能搞清楚你的位置，那麼我會請綰動用錨的力量清除你的靈魂，如果不行的話，我會去輪迴。你還不明白嗎？你根本就不是人類，你只是一個具備着在人類社會生存了十八年記憶的靈魂，而且還是佔用了我的身體！」

李知山沉默了。他明白，木硯說道是對的，他也明白，自己走到了這一步，已經與先古遺民綁死在一輛戰車之上了，無論如何，自己都應該從先古遺民的角度出發來考慮問題。

可是，李知山，這個剛剛誕生18年的人類靈魂，他的懦弱，他的惻隱之心，他為人的經歷與記憶都告訴他，不能隨意地去殺人，尤其是殺一個與自己無愁無怨的人。

他不是什麼爽文小說男主角，他只是一個有些軟弱的普通少年。

感受着李知山劇烈的情緒波動，木硯的語氣也放緩了一些，他語重心長地開口：「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可能無法接受，但是這卻是我們一族這百億年間的一貫作風。一百億年啊…你根本就對這個數字沒有任何概念，你也沒有經歷過戰場之上親朋同族一個個倒在自己身前，而自已又無能為力的時刻，我們為了族群的復興，可以付出一切，利用一切，也只有這樣，我們才有讓先古遺民在這片大地上重現的希望與資格。我們從來都不是什麼好人。現在，請你自己動手殺掉他。如果你做不到，我會先想辦法處理你，再進行我的任務。」說話間，木硯便將身體的控制權交給了李知山。

李知山此刻才終於明白，與他合作的這批人，是一個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是一群可以利用所有一切的偽君子，也是一群為了族群什麼都可以做出來的侵略者。事前自己與他們所發生的一切，只是因為兩方利益相同，他之前想要救常柳，同時又是一個不關心人類文明死活的人，先古遺民一方又需要借用他的力量。而當一個活生生的生命擺在自己面前，一個具體的對象從「人類文明」這個抽象的概念中剝離出來，並展示給自己看時，他猶豫了。

他確實不在乎人類文明的死活，但是他沒想到的是，終結這個襁褓中脆弱的文明的人裏面，要有他的一份。

人類？

先古遺民？

人類？

先古遺民?

……

沒有答案。

沉默僅僅持續了幾秒鐘，李知山便做出了決定。

就如他所說的一般，李知山是否存在於世已經不重要了，自己只是一塊任人擺佈利用的砝碼，他決定放下那可笑的包袱與責任感。

文明之間的抉擇，李知山不想做。

他控制着木硯的身體，摘下了那枚只有自己看得見的戒指。

既然自己下不去手，那就讓「神明」來做決定吧。

瞬間，李知山眼中的世界再次扭曲，變化，無盡的恐怖與絕望感湧上心頭，李知山突然坐在座椅上狂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整個機艙內的人的注意力都被李知山的笑聲給吸引了過去，就連劉清河都疑惑地朝着這裏看了過來。

李知山摸了摸眼角的淚水，直起腰，看着機艙內的人們說道：「你們…你們都好醜啊！哈哈！離言·殘殺。」

靈契出手0.03秒，機艙內兩人瞬間被燒成焦炭。

0.08秒，22人被燒死。

0.11秒，機艙左舷出現直徑2米的缺口。

0.25秒，艙內153人，死亡86人。

直到此刻，李知山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他沒有不適，沒有悔恨，而是強忍着精神上的痛苦戴上了那枚戒指。坐在左搖右晃的機艙內，他看着周圍的一片狼藉，笑得比剛才更大聲。只不過此刻已經沒有人再去留意李知山了。

對自身存在的割裂，對自身價值的懷疑，以及神性的影響，讓李知山徹底地拋棄了一切立場與過往的記憶。此刻的李知山，神性與人形開始第一次交匯，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