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訴江南宴別群芳

第三十章 訴江南宴別群芳

黛玉走出閨房,本是為了趕走徐穆秋,可聽到他這般說辭,還是抑不住心中的好奇,綳著小臉,輕鬆說道。

「我可不想知道有什麼天大的好事,偏偏你要主動說與我聽,果然是個臉皮厚的。」

徐穆秋一看黛玉搭話,松下一口氣,這女兒家還願意理你,便已證明了事有餘地。他心中頓時起了狹促之意。

「妹妹,你身子弱,莫要為我這般的愚人,氣壞了身子。」

「不日,我便要前往那江南求學了。妹妹怕是有段時日,見不到我這個惹你傷心的壞人了。這可不是天大的喜事嗎?」

黛玉聽了如此「喜事」,心中可沒有半點高興。還以為徐穆秋對她的小性不耐煩了,特意跑到江南躲避於她。不然,上午才鬧了彆扭,下午就說要去江南求學,怎會有這般巧合之事?

可還未等黛玉開口,只見那院中出來一紫衫女子,匆匆跑到徐穆秋與黛玉中間,虛手一攔,似要把黛玉護在身後。還未站定,便對徐穆秋喝道。

「你這個黑了心的種子,原以為我家小姐鐘意之人,必是個好的,哪裏想到也是這般絕情絕性的負心之人。」

「我就不該把老太太的吩咐放在耳邊,早就應攔着你,不讓你見我家小姐。」

「如此,也不會有今日。讓你傷透了她的心兒。晌午剛惹她哭到現在,還未緩過神,又來這院裏招惹於她,究竟安的是什麼心?」

「紫鵑,莫要多言,隨他去。」

黛玉面色發冷,半個字也不願多說。

徐穆秋聽見紫鵑的話,心中大喜過望,但又見黛玉把玩笑話當了真,心中大囧,忙開口解釋。

「妹妹莫急,剛剛為兄還未把話說完。」

「前些時日妹妹和我說過,你父林公之事,吾一直記掛心中。此番去江南,還要去揚州看望我父,並為林公診治一番。」

黛玉一聽,父親的病一直被徐穆秋記在心中,心頭一暖,面色也緩和了幾分。

見狀,徐穆秋接着說:「為兄想到妹妹自從來這神都,也近兩年未回去看望你父。便稟了賈老太君,約你一道前往。她已允了此事,並叫了璉二哥隨行。」

他話音剛落,就見黛玉邁開小腿,握著小手,跑到徐穆秋面前,作勢打來。

徐穆秋不躲不閃,任憑黛玉錘打。良久,等黛玉把心中的委屈與歸家的激動發泄殆盡,兩人的關係彷彿又向彼此靠近了許多。

既然心結已解,徐穆秋也不再多留,他想給黛玉留些空間,平復一下此刻起伏的心緒。與黛玉約好一月後,一道前往江南,便告辭離去。

眨眼的功夫,一月之期將盡。

平北侯府里眾人卻變得忙碌起來。原來,今日是徐穆秋十六歲的生辰,他歸家也正好一年整。

張氏、金氏要他一月後,再前往江南求學,正是為了今日。陪他在家好好過一個生辰,以彌補這十年間母子之間的遺憾。

「今日是少爺的生辰,老太太吩咐,把這宴席做好了,重重有賞!」

只見一個嬤嬤,站在東跨院的小廚房門口大聲說道。

「錢嬤嬤,您老放心,今日斷不會出了岔子。再說今日只是小宴,這等場面我們不知見了多少,怎會出錯?您老就等著一起請賞吧。」

廚房的管事婆子,看起來信心滿滿的回道。

「今日雖只是小宴,但畢竟還是有外客的。老太太特意吩咐,不要讓我們侯府丟了臉面。」

廚房管事婆子拍了拍胸脯,滿不在乎的說:「錢嬤嬤說的是玩笑話吧,今日宴上這菜色,竟比少爺歸家那天還勝三分。不過是接待榮國府的賈家,我想也儘是夠了。」

廚房管事婆子的話中,帶着幾分不不屑。

這有些高門大戶的世仆,就愛在那暗裏,做些見風使舵、捧高踩低的事。不知從何閑言碎語中,聽聞榮國府近況,竟說出這般狂言。

她也不想想,就算榮國府已成了,京中的二等人家,和她這等身份來比較,都可算得上辱沒了榮國府,彷彿那天與地、燕雀與鴻鵠。

她這婆子,把主家平北侯府的勢借到了自家頭上。也不知,讓她真正碰到了賈府之人,又會作何姿態?

還好,老太太身邊兒的錢嬤嬤見多識廣、極明事理。聽她這般說辭,哪裏聽不出這話外之音?

開口訓斥道:「你這瘋婆子,這話也是你能說的。做好你的事,要是出了錯,我就稟明老太太,把你打發出去。」

錢嬤嬤說完,轉身便走。只留下,一臉后怕的管事婆子。稍傾,那婆子回過神來,趕忙回到廚房,指揮眾人操持起來。

話分兩頭,壽清堂里,徐、賈兩家女眷,主次分坐,丫頭、婆子分侍兩旁。老的少的,鶯鶯燕燕,談興正高,氛圍極為濃烈,滿堂內外透著股喜氣。

上首兩位老太君,拉着手,靠的極近,帶滿臉笑意在說些私密的話。只是,這談話的內容,卻好像有刀槍劍影,火藥味十足。

張氏:「你這小娘皮,竟不聲不響,在我徐家背後捅刀子。」

史氏:「老姐姐,這話該從哪說起?」

張氏:「幾十年的交情,就莫要在我面前唱戲了。強拉我孫兒,認了個勞什子乾親?是想拉我徐家,蹚你賈府這趟渾水?不是做暗事又是什麼?」

史氏:「摁著頭喝水可不甜,咱們孫兒可是樂意得很。」

張氏聽賈母如此說辭,頓覺火冒三丈,她緊緊地攥住賈母的手,又壓低了些聲音,開口講道。

「秋哥兒是我孫兒。你家這破落戶,他有什麼願意的?」

史氏:「有什麼願意的?我認下徐家一個孫兒,你家帶走我一個外孫女,可不是扯平了。」

張氏聽言,抬頭向黛玉看去,細細的打量幾眼,心中若有所思。

賈母開口說道:「這可是兩情相悅之事。我的玉兒,幼年喪母,我把她接來身邊將養。她這婚事,我看極為不錯,心裏已是允了。到時兩家結親,還怎麼分出你我?這水你蹚還是不蹚?」

張氏與賈母相交數十載,極為了解她這品性。賈母這人,尤為擅長府中內院之事。從榮國公只有庶出女兒,不見庶子,便可知其心機之深;從榮國公逝后,她一人掌控府中內外、大小事情,便可知其手腕。但令張氏萬沒想到,史氏這手段竟用在了自家孫兒身上。

張氏帶着怒氣,開口便說:「你家的女兒有什麼好?堂堂公府嫡親小姐,都能送聖人宮中做那女官?這餘下的又能怎樣?」

史氏:「老姐姐這話,聽着可有些傷人了。我府中的情況,你又如何不知?我都到了這把年紀,又是個婦人家,能有什麼好法子?不過是死中求活罷了。」

「你我從做媳婦兒那會,便已相識,不然我怎麼與你講掏心窩子的話?」

「玉兒是個極好的,她是我敏兒親女,她父如海又受聖人信任,不然也不會派他,去管鹽事。也配得上你家秋哥兒,二人又有意。老姐姐,可莫要做那棒打鴛鴦之事。」

「我認下我有私心,聖人近年,手段越發酷烈,我家本和聖人有些舊怨,又因我那不孝子。」

「唉,只怕來年清算,我賈氏一門不得善終。只望那時徐家能幫襯著遞句話,我賈家或許還能保門楣不倒,就是到了地下,我也有顏面去見榮國祖宗。」

「對玉兒,吾也是真心疼愛。吾觀秋哥兒為人極好,是我家玉兒的良配。」

張氏聽言,怒氣全消,只剩下了沉默。

兩家出身家世幾無差別,她如何不知,裏面的難處?只是貿然卷進風波,徐家又有何安穩可言?

席上眾女眷,相談甚歡。絲毫沒有察覺,上首兩位面帶笑容的老太君,竟在說如此滔天之事。

良久,張氏與賈母閉口不談。回神到宴上與眾女眷高樂。在場小輩見兩位老太君聊完,馬上如眾星捧月般,恭維起來。這其中以王熙鳳為首,只見她開口說道。

「兩位老太君可算是聊完了,不愧是幾十年的情分,這一見了,我們這些小的,就全都不在眼裏了。」

見王熙鳳說的有趣,席上眾人全都鬨笑起來。賈母笑罵道:「你這猴兒,不知道,還以為你是今天的主角。」

「我倒是想當這壽星,可正牌壽星還在外院,我也不好喧什麼賓主了。」

今日小宴,在東院兒請了賈府女眷。在外院徐穆秋還宴請了馮紫英、衛若蘭、柳湘蓮、薛蟠等人,一敘離別之情,約好來年聚首。所以,他這壽星,並未與眾女眷照面,才有了鳳辣子的調侃。

眾女眷聽了王熙鳳的話,一陣寂靜,復又哄堂大笑,邊笑邊盯着王熙鳳,彷彿想在她臉上看出一朵花來。

王熙鳳看出眾人是在笑她,好奇地問道:「我這話就這般好笑?」

黛玉忍不住回她:「二嫂子,那話可不是這麼用的,應該叫喧賓奪主。」

賈母也知這鳳辣子,從小家中便教一套女子無才便是德的道理,這胸中沒有半點墨水,便出口解了圍。

「你這破落戶,既然知道當不了正牌壽星,還不找人去請。」

金氏聽言,怎能讓客去請主,心知不過是玩笑話罷了。揮手招來身旁丫頭,低語幾句,吩咐她把徐穆秋叫到內院,與眾人見禮。

約么兩刻,徐穆秋便回到了內院壽清堂與賈府眾女眷敘話。

「穆秋見過諸位長輩,在這有禮了。」

一陣寒暄后,輪到在場黛玉、寶釵、三春等人與他見禮。

「寶釵,祝兄長此去江南,經業有成,一路平安順遂。」說完便與三春讓出身來。

「黛玉,見過兄長,此去江南一路,就麻煩兄長相顧了。」

兩人對視一瞬,便相互錯開,各自歸位。

可眼中的情絲,卻被這席上的兩個有心人,看的一清二楚。

一個是薛寶釵,或許她嘴上說的毫不在意,也明白不能為正妻的道理。但那天薛姨媽的話,她還是聽進了心裏,今日才會不自覺地觀察徐穆秋與黛玉的一舉一動。

只是她在心中暗想,或許二人此去江南,便能斷了自己的念想,安心地去宮中待選罷了。

另一人,便是在堂中端坐的老太君張氏,她哪裏會聽賈母一家之言。

在孫兒與那林家女見禮之時,她便時刻注意,細細打量了一番。可眼見為實,觀后,張氏心中暗道一聲:「果真如此!」

徐穆秋並不知道,此時此刻,祖母張氏的心中翻江倒海,所思所慮就是他的婚姻大事。

老太君張氏心中五味雜陳,誰能想到,躲過了一個秦家女,又來了一個林家女。秦家女是個燙手山芋,林家女倒是家事清白,可她這外祖賈家,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骨血親情,怎能說斷就斷。這可如何是好?

良久,張氏好像想開了什麼,心中長嘆了一口氣。

她想,看那林家女,不過十一二的年紀,這事,多半還能拖個幾年。兒孫自有兒孫福,若孫兒有那本事,便是娶了又有何妨?若是沒那能耐,可別怪她做那王母鵲橋之事。那時,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想來孫兒也不會有怨言。

想到此節,老太君張氏,頓感感一陣輕鬆,不再憂思,回過神,與這席上眾人一同高樂起來。

畢竟今日是乖孫兒的生辰,是府中盼望十年之久的好事,且明日孫兒又要遠行江南。

何苦煩惱未來之事,如今這宴上歡愉之象,平北侯府已多年未曾有過了,應當珍惜才是。

亥時一刻,徐穆秋送走了,今日最後一波賓客馮紫英等人。

他心中長鬆了一口氣,眾兄弟知他明日要走,可是死命的灌他酒喝。要不是他及時地運轉起體內的道家真氣,揮發酒勁,明日啟程,怕是要躺在那馬車上行進了。

正當他準備轉身回府之時,卻掃到侯府旁一角落,站着一個相識之人。他心中疑惑,便走上前去搭話。

「瑞珠,你怎麼在這?」

那人正是秦可卿的貼身丫頭瑞珠,她邊說邊拿出一樣東西交給了徐穆秋。

「徐公子,我家小姐聽說,今日是你生辰,不便上門叨擾。讓我轉交一物於你,賀你的好日子。」說完瑞珠轉身就跑。

徐穆秋手中拿着秦可卿送的生辰賀禮,心中一陣悸動,原來她還沒忘了我!

打開錦袋一看,內里竟是一個香囊,此刻他心中已然明了可卿心意。

打量香囊良久,徐穆秋迷濛的目光逐漸堅定,邁著有力的步伐,踏進了平北侯府。

魚和熊掌,他要得兼,此去江南,必是天高海闊、鵬程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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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莫等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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