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土木狗，土木狗，一上工地就成狗。

「老李，你今天怎麼晃晃悠悠的，不是才休過假嗎？」帶白色安全帽的工地監理叼著煙走到李青山身旁，在他的肩上重重的拍了拍。

「總監，我沒事。」李青山無力的搖了搖頭，腦海依舊回蕩著昨日爹媽下葬時吹奏的哀樂。

婉拒了對方遞來的黃鶴樓1916，從懷裏掏出1906點上。

辛辣的煙氣，沖的他用力地咳嗽了兩聲。

「沒事吧老李，要不你再休息一會。」同樣帶着紅帽的同事看着他這副虛弱模樣，擔憂的說道。

「說了沒事了，今天吊頂我哪能閑着！我上去檢查一下，出了什麼差錯可不好了。」

李青山搖了搖頭，將剛點燃的煙用勞保鞋踩滅，用力的甩了甩頭，努力將雜念拋在腦後，起身朝施工電梯走去。

「老李請的是喪假，監理你多擔待一下。」同事看着他腳底虛浮的模樣，無奈的笑了笑，轉過頭和白帽監理解釋道。

「不能幹就別干！哪那麼多……」還沒等監理把話說完，便聽見砰的一聲。

下一刻，工地上亂成了一團。

「唔好了，李工摔下樓了！」

……

結束了嗎？

李青山在意識到自己失足的剎那，這樣想到。

也許……結果也不錯吧！

在墜亡的短短几秒鐘，自己看似漫長的三十幾年人生，被剪輯成了短短几幅畫面，在自己的眼底閃爍。

山林里勞作的父母。

漏風的教室，破舊的桌案。

記滿筆記的錯題本。

重本壓線的成績單。

還有自己填下土木工程專業時那張躊躇滿志的臉。

然後……便結束了。

李青山知道，這是最好的結局了。

還記得那時的他，被短視的班主任忽悠着填寫志願時，還對未來還帶着無限的憧憬。

認為自己只要努力，就一定能成為和貝聿銘，梁思成那般名留青史的建築師。

但當他終於從象牙塔中離開，在工地上打了幾年灰后，總算看清了現實。

講台上老師嘴裏，課本里的文字上寫的，儘是是高屋建瓴。

而自己，也只不過是這個行業中一捆可有可無的柴薪罷了。

縱使他兢兢業業這麼多年，帶上了那頂工地上人人羨慕的紅色安全帽。

但收入相較於高昂的房價那麼的渺小。

他也曾自問，為何自己身為這座一線城市的建造者，城市卻依舊容不下他。

日漸年邁的爸媽，一次又一次的催促他趕快成家。

相親的對象都挺不錯，但就差臨門一腳時，李青山看着手上只能買到學區房半個廁所的存款選擇了放棄。

萬幸自己送走了父母，不然要讓他們知道了自己的死訊，該哭得有多難受。

——結束了！終於結束了！這苦逼的一生！

……

「嗡嗡嗡……嗡嗡嗡……」

蚊子在他的耳畔打轉，將李青山從昏睡中喚醒。

——這是哪？我不早應該死了嗎？

他恍然抬起頭來，迷迷糊糊的看向周身的環境。

這是一間教室！黑板使用灶台底下的灰刷出來的！

頭頂的吊扇上灰濛濛的，掛着數不清的蜘蛛網，一看就是長時間沒有開過了。

身前的書桌，不單桌面上坑坑窪窪缺乏修繕，甚至連邊角處都因為他常年的使用，而包上了厚厚的油漿。

看着身前這熟悉又陌生的場景，李青山微微愣了愣，驚訝的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