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從軍行

溟州箋城，黑雲壓城，戰鼓轟鳴。

「將軍，前方斥候塘報，南平軍以輕騎五千開道先鋒，其後十萬大軍向箋城靠近。」

話音落後，軍帳中寂靜無聲，副將蘇博單膝跪下，又拱手復道：「將軍，戰事火急，望早做決斷。」

主位上那人隱在昏暗的燭火中，徐徐開口：「蘇博，我軍中規矩你應是最清楚不過，怎得連你也犯這樣低等的錯。」

蘇博額上滿布汗珠，眼前端著的雙手愈發用勁。前有不怒自威溟州大將尹楚，後有虎視眈眈十萬南平大軍，著實尷尬的境地讓他有些不知所措。「將軍，還望明示。」

「我早說過，軍中凡著甲胄之士，不論等級，一律軍禮相待。你是嫌身上這盔甲過於輕飄，還是覺得我承不起你的軍禮？」不等蘇博開口，尹楚就起身說到，「召集八大校尉於議事堂，我隨後就到。」

南平軍營。

一抹白色身影迅速閃入王帳，不遠處巡邏的士兵警惕地看向微微晃動的帳簾，他拍拍左右的人，「喂，你們看見什麼人進去了嗎？」

一旁的兵長聽見響動走了過來，厲聲呵斥道：「巡邏就給我提起十分的精神氣，再偷懶神遊就去領軍棍。還有什麼人，這南平能穿白色的除了那位廢物還能有誰？」

士兵們噤聲，兵長擺手讓眾人快滾，而後目光複雜的看了王帳一眼隨也轉身離去。

殊不知，這裡發生的一切都被一人收入耳底。

顏雨睿此時正在王帳中飲著冰鎮過的荔枝酒。古有「一騎紅塵妃子笑」，這南平太子更是將紙醉金迷演繹到淋漓盡致。

傳聞他五穀不分，目不識丁，坊間那些鶯鶯燕燕的小曲兒唱詞倒是無不精通；他五歲就揮筆寫下「南平白衣，只一人」，數十年間，萬里南平除他無人敢著白，就連他的皇帝老爺子在服飾織造上也順著他的意願，下令民間布莊只許售賣棕黃亞麻布，各地織造司給宗族提供的衣裳也不得有白。

此次南平發兵與顏雨睿有很大幹系，若不是他，這盛世何至於再起金戈。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王帳前傳來南平國主盛顥的聲音，隨著帘子被挑起，邊塞刺眼的日光灑進，襯得其中那抹白衣格外晃眼。盛顥不用看也知道是自己那不爭氣的太子，他揮手讓身後的顏石在外等候，孤身鑽進帳中。

顏雨睿依舊在高位端坐，全然沒有起身行禮的意思。

父子二人，亦君臣二人，顛倒主次，就這麼一高一低的對視良久。眼見皇帝要發飆，顏雨睿這才不急不忙緩緩起來，走下高階，向他行了輕飄飄一禮。

顏顥這一路西行而來的怒氣，如冬日乾柴草被擲入大火，瞬時騰起幾丈，破口大罵道：「豎子，你來做什麼？」

顏雨睿笑著開口：「父皇，還是這樣脾氣。」

「朕的脾氣如何，你那繡花拳腳來前線找罪受嗎，還不趕緊滾回南平！」顏顥說著走向小塌，解下頭盔，顏雨睿連忙上前接過輕放在桌上，虛扶著皇帝坐下。

「父皇此次御駕親征，前朝有叔父監國，後宮有母后與姑姑盯著，兒臣是擔心父皇，所以悄悄跟來了，還望父皇莫怪。」

顏顥自然知道太子的小心思，看他面色真切，也就失了拆穿他的念頭。

「罷了，朕乏了，你退下罷。」

顏雨睿見皇帝蹙眉，一計上心間。「父皇，可是這溟州難以對付？」

「區區箋城本不足以十萬大軍，只是......那尹楚也在，他固守箋城就像那餓狼咬死骨頭，著實要廢一番功夫。」顏顥揉揉眉頭，睜開眼看向顏雨睿，「你讓顏石收拾一個軍帳出來，你歇息一晚，明早開跋前你回南平去，別讓你母后擔心。」

「是。」顏雨睿欣然應聲。說罷就俯身做禮向帳門退去，低垂的頭掩住了他滿臉的算計和眼中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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