縹緲的皇後娘娘

縹緲的皇後娘娘

「母后,是兒臣回來了。」西宮謹踏進了小佛堂。

她不是三年未見母后,而是十多年未見,她此時竟有些近鄉情怯。

盧皇后穿着一身素白的華服,她跪坐在佛堂前滾動着手腕上的檀木佛珠。她有着一雙英氣的眸子,但因為嘴唇小了些,整個人顯得溫婉了許多。

比起她,西宮謹長得更像明德帝年輕時的模樣。英俊風流,雍容矜貴。

盧皇後手中的動作並沒有停下來,她只是淡然地看了眼自己的女兒。大概是佛經念多了,她的聲音也縹緲了。

「用膳了嗎?」這句原本應該帶有煙火氣息的話,卻讓盧皇后講出來如仙人一般縹緲。

「並未。」西宮謹少見的拘謹了起來,她連忙過去扶起盧皇后。

母女二人去前廳用膳,盧皇后雖然言語不多,但是她往西宮謹的碗裏夾了滿滿一碗的肉。

正當她吃得歡快時,盧皇后詢問的聲音便傳來了:「謹兒,本宮聽宋嬤嬤講,你遇刺了?」

西宮謹連忙咽下一口肉,差點沒給自己噎死。肯定是陸耳那耳根子軟的傢伙透露給宋嬤嬤的,刺殺一事她並不想讓母後知道后擔憂,這才瞞了下來。

「母後放心,您看我不是沒事嗎?」西宮謹仰頭朝盧皇后笑了笑,卻看見她一直看着自己的胸口。

「聽陸羿說,是個姑娘刺的。」盧皇后又夾了一筷子菜放進西宮謹的碗裏。

西宮謹這下知道是誰嘴多了,是她錯怪陸耳了。盧皇后並,不是那種掌控欲極強的母親,她不會強迫自己的孩子一定要回答她的問題。

「母后…」西宮謹無奈地拉長音,企圖矇混過關。

「疼嗎?」盧皇后修長潔白的素手撫上了西宮謹的胸口處,她面上雖然表情淡淡,但西宮謹從中聽出了濃厚的關切之情。

西宮謹有些愣神,她感覺那雙手像是有什麼神奇的力量,溫暖治癒。母後上輩子是病死的,但她不信。

「出去三年,變傻了?」盧皇后見西宮謹獃滯着眼神,她收回了手。

「不疼,母后。」西宮謹微笑着回答,又吃了一大口菜。

盧皇后數了數,方才謹兒一共笑了五次。出去三年,人都開朗了許多。想到這,她轉頭擦去了眼角的濕潤。

她不是個好母親,她為了活着與復仇,將自己女兒的一生都交了出去。謹兒小時候特別懂事,她從來不問為什麼自己要當一個男孩。

這孩子似乎是上天賜給她的禮物一樣,從小便比同齡的皇子要聰慧。她很少與其他兄妹玩耍,因為她要學習治國執政、學習諸子百家、學習騎馬射箭和武術。

「母后?」西宮謹打斷了盧皇后的回憶,盧皇后連忙擦乾淨了眼角的濕潤,轉頭又淡定地給西宮謹夾菜。

「你瘦了。」盧皇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愧疚心作祟,這句話語里終於不帶那種久居佛堂的縹緲之味了。

「母后,父皇要給我選太子妃了。」

西宮謹說完這句話,整個前殿都安靜了下來。盧皇后夾菜的手抖了抖,她的孩子是女兒身,若是娶了姑娘當太子妃,那位姑娘該如何?

可她自己身上也背負着血海深仇,她無暇顧及其他人。盧皇后筷子落下,說道:「他定好了?」

這個他指的就是明德帝,西宮謹說道:「父皇要將段將軍的四小姐指給我。」

「你同意了?」

西宮謹搖了搖頭,回答道:「我說了段將軍的大女兒,段元霜。」

「那孩子…性子有些跳脫,而且她還有婚約在身。」盧皇后不太滿意。

西宮謹只是點了點頭,便沒再說什麼了。但她選段府大小姐段元霜是有原因的,上輩子段元霜就是在今年的端陽節之後被人退了婚。

也就是五日之後。

被退了婚之後的她性格大變,一向混不吝的她竟然無師自通學會了一套奇怪的武功。

她在錦城還邂逅了西宮謹的三皇兄西宮燁,兩個人的那段風流韻事還被民間改編成話本,一時風頭無兩。

不僅如此,段元霜性格大變后還能參軍打仗,她的謀略才能竟也不輸西宮燁,那些讓戰場血流成河的毀滅性武器也是她發明製作的。

不過可惜的是,段元霜看錯了人,西宮燁並不是一個會為了愛情捨棄大業的人。

他在段家的幫助下成功謀逆登基,但因為害怕段家分走他的權利,給段家扣上了通敵叛國的罪名,滿門抄斬。

段元霜當時懷着孩子奔赴刑場,但她只能看見滿刑場的鮮血。一時氣急攻心便流產了,當上皇后的第三月便鬱鬱而終了。

西宮謹很清楚地明白,她要是想將西宮燁的勢力逐漸瓦解掉,那段元霜便萬萬不能成為西宮燁的助力。

母女倆一頓飯各想各的,西宮謹用完膳后便離開了後宮。

陸羿有些心虛地跟在西宮謹身後,殿下該不會懲罰他吧…果然,那華服青年嘴角翹起一個邪魅的弧度。

「阿羿,孤罰你洗七天的恭桶。」西宮謹甩袖離開,陸耳同情地看了眼呆愣在原地的陸羿,然後連忙跟上自家殿下的腳步。

陸羿摸了摸臉,他難道年老色衰了,所以殿下便移情別戀愛上了陸耳那小子?哎,果然愛會消失的。

西宮謹這一回京,錦城這片看似平靜湖水便被激起了千層浪。所有人都在打探她的消息。而她本人正舒適地躺在大床上,沉沉地入睡了。

這是她趕路回京一個月以來睡得最安心的一覺。

「你是說,太子哥哥回京了!!?」頭戴金釵,腰佩玉珠的少女手舞足蹈了起來,一張如牡丹般嬌艷的俏臉上滿是驚喜。

少女一身紅衣似火,拿着燒雞就想給她心裏的太子哥哥送去。她便是段府四小姐段元香,一個暗戀謹太子已久的少女。

全錦城都知道,段元香喜歡西宮謹。她甚至為了效仿謹太子的穿衣風格,愣是將她母親最愛的素雅衣物全換成了紅色系。

她會成為太子哥哥的妻子嗎?想到這,段元香長嘆了一聲,太子哥哥從未接受過自己的愛意。少女懷春,總盼著與自己暗戀之人白首不相離。

「小丫頭年紀輕輕就知道嘆氣了。」段元舟戳了戳自己這個年僅十三歲便開始思春的妹妹。

「段元舟!不許戳本小姐的頭!」段元香張牙舞爪地拍開了段元舟的手。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大哥和二姐明日便要回來了,你最好乖乖的,別惹事。」段元舟神情嚴肅地吩咐道,他這個妹妹一向與二姐不和。

段將軍的續弦是個很賢淑的女人,她不愛與人爭鬥。所以段家從來沒有傳出過繼母欺壓原配孩子的醜聞,直到段元香出生。

這段元香從小就和段元霜針鋒相對,誰也不讓著誰,但也從來沒鬧出過什麼有辱門風的醜事。這都要歸功於那位續弦,段夫人。

她從來沒有因為段元香是自己的親生女兒而偏袒某一方。誰做錯誰受罰,要是都做錯那便一同受罰,一視同仁。

段夫人這樣的做法在有段時間還成了所有錦城續弦夫人的榜樣,所有貴婦人都爭相模仿,倒也成了一段佳話。

而此時,段夫人正坐在皇后寢殿的檀香椅上。

段夫人抬頭看向坐在鳳椅上的女人,她是深居簡出的盧皇后。她美眸微閉,手裏還在轉着佛珠。旁邊檀香裊裊,段夫人有一瞬都覺得這位盧皇后像是要飛升了似的。

「段梁氏,你可知本宮找你的緣由?」盧皇后聲音縹緲。

段夫人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傳說中以手段狠辣著稱的盧皇后,她怎麼與自己想像中的不一樣?

「夫君與臣妾說過了,可…元香還小,我們都想再留她在身邊幾年。」段夫人和段將軍都不太想讓元香嫁給太子。

一入宮門深似海,元香這性子怎麼伺候得了太子?作為母親的段夫人最了解自己的女兒,雖說大字不識一個,但卻最希望遇到一個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夫君。

「不是還有個段元霜嗎?」盧皇后悠悠問道。

「元霜已有婚約,而且這門婚約也是上一輩定下的,我段家也做不得這等背信棄義的的事情。」段夫人聲音柔柔,但回答卻堅定無比。

即便眼前的人是盧皇后,她也不會退步,她不能拿元霜的婚姻當遊戲。

鳳椅上的女人突然笑了,她眉眼彎彎,段夫人有一瞬竟覺得這盧皇後年輕時必定是個芳華絕代、傾國傾城的佳人。

「好,段家真是有福氣,竟出了個如此深明大義媳的婦。」盧皇后語氣平淡,段夫人一時聽不出她是在誇獎自己還是在嘲諷自己。

「娘娘過譽。」段夫人也應承下來了盧皇后的誇獎。

直到段夫人出了皇后寢殿鳳儀宮才發現自己的手一直在抖,她害怕盧皇后嗎?答案是肯定的,她十分害怕。

這可是以手段狠辣著稱的盧皇后!即使她深居簡出吃齋念佛十幾年,她也是盧皇后。

翌日一大早西宮謹便起床了,她換了身玄色窄袖常服。最先是去給明德帝請安,在得到明德帝准許后西宮謹便出宮了。

她要去拜訪太子太傅,也就是她的老師王澤楷。王太傅是個純粹的文人儒士,但他不怎麼講究刻板的禮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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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治盛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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