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章
「大哥，村南搭了個戲班子，去瞧一瞧」爺爺停下手中的活，腳還插在泥地里，半彎著腰，看向來人「哪嘎達的」，那人向前走一步揮了揮手中的板凳，「說是赤峰那一幫」聽完，我放下手中的小黃瓜期待的看着爺爺，要知道每次唱戲都少不了擺小攤的小販，總是帶來許多稀奇物，這些都是我們孩子的最愛，那小烏龜形狀的果凍，一拉挺老長的紫色甩甩棒，一顆顆五顏六色確晶瑩剔透的糖，還有一放在水裏就會泡大的恐龍，那一些無一不吸引着我，爺爺從泥里走出來把手裏的蔥放在一邊的白瓜地里，把手放在一旁的苞米桿上擦了擦，「你等等我，我給孩子拿件衣裳」說完就抱起在黃瓜架下的我越過那片泥濘的蔥地，向家走去，我回頭看了一眼，那個人沒有在原地等候，一直走着，卻走走停停放慢了腳步，「爺，你園子門沒關」，爺爺放下我，「你去自己上屋找個衣裳，再拿兩個小墊，我從這等著」我聽完趕忙跑回家，開玩笑他們大人之間的等可不是我想的那個等，我拿完東西跑出門口一看，果然，人都沒影了，園子的籬笆門也關上了，我拿起東西吭哧吭哧向村南跑去，等到了地方，人也有了許多，戲還沒開場，我看見爺爺在和我二爺爺說話我走上前把墊子遞給他，「爺，你給我一塊錢唄，我想買東西去」爺爺拿過墊子坐在地上，從兜里掏出我那沒吃完的半截黃瓜，上面還沾了草芥子，遞給了我，「瞎買啥呀，那些都不衛生等一會回家給你做白瓜炒雞蛋」我看看了黃瓜上的草芥子，哭着跑開了，跑到小攤面前，我看着許多小孩都在拿錢買東西，眼淚又不值錢的掉了下來，哼唧哼唧的吃着黃瓜，把上面的草芥子糊了滿嘴，頓時感覺更委屈了，看了一會，我覺得攤上的小零食更勾引我了，手裏的黃瓜也只剩下個尾巴了，我抹了抹嘴，又向爺爺跑去，到了跟前看都沒看一眼就扎在了人家懷裏，「爺，你給我一塊錢吧，我就買個甩甩棒，剩下七毛我給你拿回來，」哼哼唧唧半天，不回應我，我抬頭一看「艾瑪」不是我爺爺那個人也一臉驚奇的看着我，我憨憨的笑了下，抬頭一看，爺爺不知道啥時候坐到了前面，唉，爺爺真棒，走到爺爺跟前，他看到我抽出一張墊子墊到他旁邊，坐一會看完這一塊就給你一塊，我坐了下去，台上也開場了，看了一會也覺得很精彩，就一直看了下去，有一塊是一個人向另一個人跪下磕頭，我看着心痒痒，也想跟着學，奈何周圍人實在太多發揮不出來，我就使勁蹭咕蹭咕的把腿掰向了後邊，成跪坐形式，我得意一笑，撲棱撲棱地，小心翼翼的磕了下去，「噗呲」我激靈一下抬起身子，後面的人捂著嘴看着我笑，我漏出兇狠的表情看向他，哪知他笑的更狠了，我不理他，坐了一會我瞄了一眼爺爺，爺爺看戲的時候不會出聲也不會向旁人一樣到精彩的地方拍手叫好，只是默默拉着我的看着，默默地拉着我來，默默的拉着我走，像樹葉一樣總是輕輕的，那年我七歲，自己做的囧事太多，因此記憶猶新，七歲的我，生活里記憶尤新的好像只有爺爺，戲班子和爺爺的菜園子，那一年是黃瓜味的。
「爺，咱回家吧，」
「你自己回去，直接把你小墊拿回去，我看完這一塊就回去」
「不得，那我在等你一起回，家裏就我一個人我害怕」
我含着嘴裏剛買的糖又坐了下去，「爺，這唱的啥，」
「女狀元」旁邊的二爺爺目不斜視道，
「奧」
「爺，台上的狀元是女的嗎」
「這個是，剛才那個是男的，是這個女的她哥」
「啊，那剛才那個也是女的呀」
「剛才那個是女的演的，就那麼演的嗎」
「奧」
嘴裏的糖沒了，我從兜里有掏出三塊，還剩兩個紅的，一個紫的，我又吃了個紅的，草莓味，酸酸甜甜的。一滴水滴在我臉上，接着兩滴三滴，
「爺，下雨了，咱回家吧，一會大了該」台下的人也稀稀拉拉的走了，我拽著爺爺的衣袖看着他，結果他依舊無動於衷，
「看完這塊，快完事了」
雨不算太大，但是滴在頭上很難受，也很害怕，因為常聽人說雨滴在頭上，頭上會長虱子，我用手遮住頭，沒動地方，過了一會雨越下越大，台上的遮布也呼呼作響，二爺爺直起身拿凳子，用手懟了懟爺爺的肩膀，
「大哥，我先走啦，你也早點回去吧，別澆著孩子」
「哎，中，你先走吧，完事我也回家了」
看着二爺爺的背影回過頭，我又拽拽爺爺的衣袖，
「爺，咱們也走吧，行嗎」
爺爺起身拿起墊子，領着我向著戲台跟前走去，我滿懷希望以為爺爺領我回家，結果爺爺把我放到枱子底下自己又走到旁邊的樹底下看了起來，我震驚的緩了會，就坐在枱子底下玩，台上的人唱着，台下人都回家避雨，稀稀拉拉的，只有樹下的爺爺靠着樹，眯着眼睛抿著嘴，雨下着，戲也到了高潮，公主知道駙馬是假的，帶她去找皇上對質，我抬頭從板子的縫隙里看着角兒的腳底，凌亂卻有節奏，又看到他走到台前，我還在想，外面那麼大的雨，他會不會濕了妝，會不會濕了戲服，我又看看爺爺，離得有點遠，光線問題我看不太清，爺爺會不會挨澆，過了好一會，雨小了下來，我以為那些觀眾會回來，可是戲終了，他們也沒回來，我從台下跑出奔向爺爺，爺爺拿着墊子領着我去原來小攤的地方，想買一袋麵包，到了那，才發現小販已經走了，
「哎呀，買不了麵包了，我晚上給你做苞米面發糕吧」
「那你多放點糖」
「苞米本來就是甜的放啥糖」
「那我也想吃多點糖，爺，你給我整嗎，我給你掰苞米」
爺爺領着我走，沒說話，路過菜園子，爺爺走了進去，我剛要進去被爺爺喝止住了，接着又把墊子
「你別進來，這裏水了吧唧的，你整一腳，到時候涼」我乖乖的在外面站好，看着爺爺掰了四個苞米，又摘了個白瓜，走了出來，我接過爺爺手中苞米，爺爺隨手把園子門關上，我倆走回了家，家的門口有一顆杏樹遮住了門，樹上往下滴著雨，我怕滴進脖子裏，嗖的一下就顛顛跑進屋，途中丟了一個苞米，爺爺撿起苞米沖着我說
「別跑，到時候摔着你你就美了」我嘿嘿一笑站在門口等著爺爺給我開門，進了屋，我又跑到炕上，
「哎呀，澆死我了，澆死我了」
爺爺看着我耍寶，笑了起來，我也跟着笑，我看見爺爺兜里鼓鼓的，一直往那瞟，爺爺發現我的小心思，從兜里掏出了兩個柿子一個黃瓜放在我面前
「先吃着，我去給你整飯」
「哎，你去吧，我一會去幫你掰苞米」
我拿起一個紅彤彤的柿子掰開，裏面起了沙，帶着湯流在我的手上，我趕緊吸了一口，又甜又酸，人間美味，我三兩口解決了一個，有拿起第二個，想了想又放下，一會這個給爺爺，省着他燒火的時候沒營事，我有吃起黃瓜，甜甜的，脆脆的，清香縈繞嘴裏，總覺得比甩甩棒還要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