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局中相見
林玉辰隱於黑暗，幾個縱身，躲過來往暗哨，輕而易舉就潛入宛居主堂。
主堂本是滿目炫彩飄然，如今一片皎潔如霜雪，隱約可見兩口金絲楠木棺，左右點滿香燭，金盆中煙火裊裊不斷。
一六旬老人挨着楠木棺，倚靠席坐在地，默默抓了把冥幣，口中喃喃低語，回家就好，回家了。都團圓了，都好好的。
旁邊白衣蒙面女子央著小奴攙扶起老人。
老人摸了把臉，恭敬地鞠身行禮，猛的一個跪趴，頭磕的陣陣作響，「宛居現如今也沒有什麼可以給姑娘的了，姑娘大恩，也只有老奴一人能報，可有，老奴效力之事？老奴死而無憾！」
「宛居尤在，趙家亦在，老人家也要拋下趙家不顧了嗎？」溫聲低問，白衣伸手再扶。
老人環顧四周，搖頭輕笑「姑娘不用安慰老奴，如今陳狗滿門已死，趙家也就不應再存在，這錦繡宛居啊，以後姓什麼都和趙家無關咯。」
「只是，姑娘有大能，可否，可否——」
老人未說出口，變了臉色又搖了搖頭，今晚四角門如此熱鬧，他的這個要求，強人所難了。
樹上，林玉辰深深看了白衣主僕一眼，又看向暗九隱藏地，抬手石子快速出擊，狠狠打中暗九胸口。
暗九大驚，沒想到主子來這一手，擊成內傷站立不穩，腳下失重，一下子暴露人前。
老人正要開口，頓似有感眉頭一緊，上前一步，擋在人前「什麼人，畏手畏腳，行鼠輩勾當！」
左顏夕快速上前一步，沒成想，白衣裝扮的綠萼更快。踏出后才反應過來，下意識側目，收回擋在前面的腳。
細微之處已然暴露。
林玉辰又是一顆小石子，暗九接令，含血現身行禮。
左顏夕有些疑惑，順着暗九看去，赫然發現，身旁突兀細碎石子，回想剛剛現身之時，蒙面黑衣人的僵硬動作，這可不像訓練有素殺名在外的陰司府。
倒像是，被人打下來的！
左顏夕含笑頷首，「陰司府府主親臨赴約，怎的，沒臉見人？」側目示意綠萼帶着老人先離開，獨自上前，撿起地上石子「聽說，府主要和奴家做買賣？」
緩轉身，臉上笑意繽紛，白紗漂浮下落，劃過泛紅肌膚，眼中儘是冷寒。
林玉辰閃身揮退暗九，身姿卓絕，一雙含星黑眸凝視左顏夕天人笑顏，眸中閃過一絲錯愕，只覺眼前女子似罌粟，美的不忍觸碰進而讓人沉淪。
這副容顏似乎，似曾相識！
四目相對，白紗輕浮飄然，寂靜透漏曖昧之意。
左顏夕笑意不減，眼中帶着濃郁魅惑，悄然挪步，停步在三指距離，仰頭淺笑勾魂，快速伸手去奪黑衣面巾。
林玉辰呼吸凝滯，心跳錯落，微偏頭一把抓住纖細手腕，退後一步鬆開緊攥的手「我見過你！」
左顏夕一驚嗤笑，疑惑地看着他，那雙眉目掃過像被清風撫摸，讓他莫名有些心跳加快。
「府主是在哪樓見過奴家呢？奴家可不曾記得伺候過這麼黑不溜秋的主，」微風漸起，輕紗翩然，左顏夕抬手接過半空中的薄紗，遮在臉下。
「我見過你的畫像！」林玉辰眉頭緊鎖，眼神逐漸陰鬱。左顏夕皺眉正想細問，林玉辰身形一頓，一把拉過她柔軟腰肢，幾個閃身，躲進主堂內隔間。
「你···放手！你摸哪呢？？！！」林玉辰隨手輕點，左顏夕頓生失語，美目衝天怒火，像是淬了毒。
林玉辰微愣，低頭凝視被點穴無法說話的美人，猛然回神，錯目迅速看向隔外來人。
心中無法平靜，眼前閃過那副美人圖。
枝頭花落桃花笑嫣，金絲雲裳美眸含嗔，少年時，一眼驚鴻，深埋心底。
這不是他看到的那幅畫！
這人也不是畫中人！
「趙妹妹，我來看你了，蕭哥哥沒用，現在也只能苟且偷生，你能原諒蕭哥哥嗎？」
蕭連生！他不是死了嗎？！
左顏夕餘光瞥見閣外跪地人影，詫異抬頭，眸光微閃，不懷好意的指了指跪地人。
她想告訴他，這人也是你們黑單上的，看來做李煥殺人刀，做的也不是很盡心儘力嘛。如果讓李煥知道，有他好果子吃。
林玉辰也看到了這個本該死的人，自然明白她的用意，無所謂扭過她洋洋得意的臉，指尖溫濕的熱度停在左顏夕臉頰上。
手下柔軟的觸感讓他有了私心，他沒有放開她，她也沒有再掙扎，實在是蕭連生的出現讓她始料未及。
林玉辰手下微放輕力道，修長手指輕貼臉頰，像是情人間的撫摸，這不覺讓他有些心跳如麻。
他不太懂這種感覺，有些煩心，又不願意放下手，捨棄柔軟溫度。
「趙家都沒人了，空蕩蕩的讓我有些怕。你說，這麼大的宅子，守了這麼多年，有什麼用！！！」
蕭連生歪頭倚靠棺前，抱着酒壺猛灌，笑着笑着竟流了淚「你聽聽，外面正熱鬧着呢，這四角門啊，這四樓的主啊，爭的搶的，竟就這？」
對着火光，舉起破舊牛皮，一把扔進金火盆「天下！我送下來陪你了！哈哈哈」仰頭清酒而下，甩罐搖晃起身，輕扶棺身，手中沾血長劍微顫「下輩子吧，下輩子，哥哥來娶你！」
柔聲說完，轉身就走。
左顏夕被林玉辰牽至棺前，滿腹狐疑，這蕭連生竟是趙家大小姐的情郎么？可當初趙家大小姐與蕭家決裂，可是蕭連生親口悔的婚。
堂內煙燭飄散，忽寒風四起，似悲憫嘆息。
左顏夕垂目香壇，林玉辰跪於金盆，長劍一挑，牛皮完好無損。
「府主這是，不殺人改做挖墳的勾當了！」
林玉辰眸目含笑輕點，「姑娘不看看，四角門名震天下的原因。或者說，姑娘亦然知曉，此物的來歷。」
左顏夕恨極，四角門名震天下她知道，原因她還真的不知道。
天下嗎？！
莫不是藏寶圖？！或者師父的長生道法？！
亦或者，江湖的東西？！
「府主莫不是也對此物心心念念，才這麼殷勤跪拜在李司馬座下？」
林玉辰眼中笑意更深，似乎帶着火苗。這小女子這小狐狸姿態，道是讓他覺得有趣至極。
漫長的沉默，那雙帶笑的眼眸讓她僵在那裏，忽的想不起該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