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初遇3

江南初遇3

一道彎彎曲曲地青石街道,剛剛下過雨,坑窪都被雨水填平,一片一片的倒映着街邊高低不齊的屋頂。

正是上午,該忙的都忙起來了。商販的吆喝聲充滿了濃濃的鄉音,讓外地來的遊人根本不知道說的是什麼,好像在叫喊只能讓同鄉人聽懂的暗號一樣。守着自己的一畝三分地,眼睛溜溜地轉,暗地裏不停地打量路過自己攤位的人。誰會是出手闊綽的買家,誰可能趁其不備偷走搶走自己的貨物,瞭然於心。半大不大的孩子穿着滿是布丁的肚兜,套著大人衣服不穿之後改的外衣。孩子手裏拿着風車、糖葫蘆、布娃娃之類的玩物,或者乾脆什麼都不拿,就在街上瘋跑。有時候愣頭愣腦地撞到挑着擔子的挑夫,就會被狠狠地瞪一眼或者罵兩句,遇上心情不好的還會踹上一腳。與周圍格格不入的是衣衫殘破到幾乎不能遮身的乞丐。手裏必拿一個破碗上面少說也有十個八個的豁口,腋下夾着烏黑油光的竹竿子,既是走不動路時的拐杖,也是打狗防身的打狗棍。頂着亂蓬蓬又雜亂油滑的頭髮,挨家挨戶地要飯吃。

街頭路口的地段,一般是生意最好的地方。坐落了一家賭坊。還是上午,人不太多,賭徒們也要忙於生計之人,白天努力賺錢,有了本錢,晚上才能殺氣騰騰地衝進賭坊一決雌雄。現在賭坊里比較冷清,只有幾個終日遊手好閒之人在這裏,七七八八地圍在一起,一個個都高談闊論著。

「姐妹,您聽我的,這把絕對是大。」一個長相可以用歪瓜裂棗來形容的人,對着坐在人群中間的秦淮南手舞足蹈地瞎比劃。而秦淮南,正十分認真地盯着眼前桌子上那個小小的竹筒,裏面倒扣著幾個骰子。

秦淮南旁邊一個皮膚白白凈凈的,但是身材卻奇矮無比的人唾沫星子亂濺地喊到:「去你大爺的,你都喊了三把大了,全是小,自己沒錢玩就滾一邊去。姑娘,聽我的,這把,必是小!」

秦淮南全然不顧周圍七嘴八舌的議論,以一種十分嚴肅地姿態盯着竹筒,似乎在有條不紊地分析怎麼樣才能讓贏得幾率更大。但是賭博這種東西,在不出老千的情況下,尤其是這種單純而簡單的比大小點數,賭得純粹是幸運。

秦淮南對面那個人,長得人高馬大,一臉亂鬍子,坐着都和周圍站着的人一般高。可偏偏從娘胎裏帶出來個娘娘腔。一張嘴,就是纖細的像皇宮裏的貴人一樣,各位的突兀。

「姑娘,大還是小?」

沒有回答,直接高高舉起手上最後一兩銀子,在空中稍微遲疑了一下,最終狠狠砸在代表着小的那一堆錢里。她帶了十幾兩銀子出門,幾乎是她的所有家當,不到一個時辰,就剩下手裏這一個銀元寶了。

「那各位老爺,開了啊。」一隻大手握住竹筒,緩緩地露出骰子的真面目,十幾雙眼睛的目光擠在一起……

「二個五一個六,實在的一個大啊。」說完那個娘娘腔大漢連忙把押小的那一堆錢奪過來,幾個押大的人便興高采烈地開始分錢了。一瞬間咒罵聲歡呼聲鬧騰得很。

秦淮南不爽地吹了下額頭前的一縷頭髮,站起身來拍拍屁股,擠出人群,帶上來的時候被扔在一邊的傘。一路快走離開賭坊,彷彿下定決心遠離這種烏煙瘴氣的地方一般——實際上這種決心幾乎每次輸錢的時候都會出現,但幾乎都撐不過兩天。

這下徹底沒錢了,該好好掙錢養活自己了。秦淮南回想了一下自己要幹什麼事,才依稀記得自己好像被人雇來抓賊。

閉上了眼睛,仔細感受了一下。好像在認真地傾聽什麼微小的聲音。突然眉頭皺了一下,睜開眼睛沉思了一陣,一臉疑惑不解的表情。又發現自己正站在大路上發獃,路過的人同樣一副疑惑不解的表情。感到些許的尷尬,又仔細感知了一下,確定了一個大致的方向,便開始大步流星地走去。

吳員外家裏。

一個道士打扮的人,年紀不大,身上的道袍卻顯得格外珍貴。不是尋常道觀里的道士那般的灰色麻布,而是橘黃色的絲綢。鼻子塌塌的,耳朵滾滾圓,留了一個標準的八字鬍,眼睛不大還有些狹長,距離賊眉鼠眼也差不了多少。手上拿着拂塵,端坐在太師椅上。

這人叫吳道。

一旁站着不敢說話的,是吳員外。

「怎麼樣,都安排妥當了嗎?」吳道年紀不大,卻故意裝的老成穩重,說話都要一頓一頓的。「沒想到這次回家探親,還能有如此收穫。」

吳員外點頭說道:「都是吳大人的福分,能讓吳大人撞上,本就難得,又恰逢江南傘女途徑此地,都是天意,天意該如此。這功名利祿要是來了,真是擋都擋不住。」

吳道不禁喜形於色,「天師府尋找此人多年未果,多次派人四齣打探卻一點消息都沒有,可偏偏讓我在路上撞上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只是……」吳員外顯然是為了試探一下吳道的語氣,故意頓了一下。

「只是什麼?」

「只是吳大人當真確定此人就是所尋之人嗎?此事可是驚動了老天師,聽說老天師的義子范大人正在馬不停蹄地趕來,這萬一……萬一認錯了人,這不不好收場啊。」

吳道臉上拂過一絲不悅的神情,揮了一下手,反駁道:「絕對不會錯,天師府找了她那麼多年,也根本不知道她的模樣,只知道大致是個十幾歲的女娃娃。能夠認出來她,靠的是她身上獨特的氣。游如細絲,如墨入水,源源不絕,凝而不聚,散而不消。這些話我都聽了十幾年了,如此獨特的氣,怎麼可能認錯。你們這些凡夫俗子懂些什麼?」

發覺話語中有些怒氣,吳員外連忙請罪道:「小人該死,該死該死。」

吳道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地說道:「算了,量你們根本沒這本事。給你舉個例子,常人眼裏,她就如一個藍色的西瓜,不可能存在偏偏存在,只要遇見了,就不可能認錯。」

停下來喝了一口擺在桌子上的茶,潤潤嗓子,接着又說道:「此人太過古怪,不知深淺,不敢打草驚蛇,所以我至今沒有出手。本想等范大人親臨抓捕,又怕夜長夢多。可誰知天上掉下來個秦淮南,天助我也,有了秦淮南,就能趁早擒住她,十拿九穩。到時候范大人趕來,這就是現成的禮物送給他,豈不妙哉。」吳道說得眉飛色舞,越來越興奮,彷彿陞官發財之道就在腳下了。

吳員外只是默默地聽着,最後說了一句:「小人提前祝賀吳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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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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