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計

十八計

話說寒溫見這案子告也不是,不告也不是,不禁深感棘手。焦仁見她為難,自己就更想不出辦法了。寒溫想了半日方道:「我們且到吳鎮去,看能不能從內部分化瓦解吳秦和鍾三郎。若能夠,我們還有獲勝的希望。」焦仁道:「你想讓他們反目成仇?他們是一根繩上的蚱蜢,怎麼可能反目成仇。」寒溫道:「未必。你沒聽過:『世界熙熙,皆為利來;世界攘攘,皆為利往。』?我們這裡又有一句大俗話:『一切向錢看。』只要他們有利益糾葛就一定能挑撥他們的關係。」焦仁道:「你確定能行?」寒溫道:「這也只有試過才知道。」焦仁道:「那這怎麼挑撥離間呢?」寒溫道:「我現在也只有一個大致的想法,還有許多細節需要先去關注。我們先到吳鎮去吧。如果能打聽到吳秦和鍾三郎是如何分配利益的就好了。」焦仁道:「不用打聽東西,東西肯定都在鍾三郎身上。」寒溫道:「你怎麼知道?」焦仁便把自己的猜測說了。寒溫聽了點頭道:「很有可能。」當下兩人便往吳鎮趕來。

到了吳鎮,找家客棧住下,寒溫便來打聽鍾、吳二人的為人行事,以確定自己計劃的可行程度。臨出門時她囑咐焦仁道:「鍾三郎寧肯花錢也要讓你坐牢,就是怕你再找他的麻煩,他現在未必就知道你遇赦,而且還來了吳鎮,所以你暫時不要露面,免得讓他知道了會對你不利。」焦仁見她說得鄭重,只得遵命。

鍾三郎是吳鎮首屈一指的富戶,提起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所以時間不大,寒溫便已知道他是怎樣的一個人了。接下來她又把吳秦的情況也打聽清楚了,見他也是一位貪財如命的人,便認為自己的計劃可行。這且不提。

且說那日鍾三郎懷疑吳秦找到了賓珠和冰鮫紗,便趕著來敲竹杠。見了面,兩人沒說幾句話便吵了起來。鍾三郎指責吳秦獨吞了賓珠和冰鮫紗,吳秦則大呼冤枉,說自己搭上了外甥女一條性命僅僅得了一千兩銀子,而他鐘三郎呢,卻得了上萬兩。鍾三郎便逼問道:「你說你沒有找到那些東西,那我問你,那些東西不在她身上,不在船上,那在哪裡?」吳秦沒好氣地說道:「我哪知道,你問我!」鍾三郎道:「你敢說你事後不找嗎?你怕我分,所以說你沒有找到。鬼才信你。」吳秦氣的發昏第十一章,想都沒想道:「你說我拿的,我還說是你拿的呢。我和來福把焦仁抬出去的時候,只有你一個人在房間里。你那個時候找到了,藏在身上,這個時候卻賴我找到了。」鍾三郎怒道:「你回來時我還在找,要是我得了還用再找?」吳秦道:「你那不過是做做樣子,不然找到了小玉的賓珠后你怎麼就不找了?」二人彼此猜忌,吵的不可開交。最後鍾三郎見在這件事情上不能得償所願,便要他負擔一部分和焦仁打官司的費用。吳秦聽他說焦仁沒死,不禁驚得目瞪口呆,直以為他在說謊。後來好歹算是相信了,心下便想「:我不過得了一千兩銀子,就這一千兩,要是小玉不死,不還是我的,說不定還不止這個數呢。我又沒有得到多少,倒是你得了那麼多,這時竟還要我再出這錢?「便不肯出。鍾三郎便恫嚇道:「好,你不出,我就讓陰縣令把焦仁放出來,到時候你就得坐牢了。」吳秦便道:「我坐牢,你就不用坐牢了?」鍾三郎冷笑道:「你以為我會坐牢?真幼稚!我告訴你,這件事一旦傳出去,所有的人都會知道你為了錢竟然把自己的外甥女殺了,我看你到時候還怎麼有臉見人?」吳秦顫聲說道:「你說是我殺了小玉?你說是我殺了小玉?不是你和來福把她抬出去的?你竟然說我?」鍾三郎陰冷地說:「是,是我,是我把她抬出去扔到海里的。可是是誰煮的粥?是誰在她的粥里放的葯?是誰喂她吃的?我是把她抬出去了,但你如果不同意,我能把她抬出去?所以這事是經過了你的同意的,這跟你殺的有何區別?」吳秦氣得渾身亂顫,歇斯底里喊道:「好,你去告,你去告,縣太爺把我抓起來,我就一五一十什麼都告訴他,跑不了我,也跑不了你。」鍾三郎點著頭道:「好,好,有你這句話就好。是,我是脫不了干係,大不了花幾個錢罷了。可你呢,你幾十年的辛苦就要付之流水了。我若是再讓縣令大人『照顧照顧』你,只怕到時你不僅得傾家蕩產,還要坐牢。」說著轉身就走。

吳秦雖然狂怒至極,但見鍾三郎憤然而出,心中的怒火便很快消退。他知道鍾三郎財大氣粗,又和陰縣令有首尾,雖然不一定真的會在這件事情上跟自己過不去,但他若想整自己,隨便找個理由就行,到時候自己不還是要花錢消災?今年抓參季已過,但明年呢?後年呢?只要下海抓參也只有賣給他。想到這便連忙趕了出來打恭做揖道:「鍾老爺請留步,請留步。」鍾三郎輕邈地哼了一聲道:「嗯?」吳秦陪笑道:「有話好說,有話好說。且請到屋裡坐下說話。」

後來吳秦到底出了二百兩銀子。不過他也提出一個要求,那就是從此以後焦仁的事情再與他無任何瓜葛。鍾三郎也滿口答應了。

雖說吳秦花錢買了平安,可心裡到底不痛快,免不了要發發牢騷,這樣別人便知道了他倆不對勁,這且不提。

如今且說寒溫打聽明白便回了客棧,問焦仁道:「你去年在吳秦那裡做事的工錢領了沒有。」焦仁道:「沒有。那些錢本要到捕參季結束以後一總結賬,我還沒等到那一天便做了牢,所以一直到現在也沒有去拿。」寒溫便道:「我明天去見吳秦,讓他幫我們的忙,如果他肯,這些錢就不要了,不知你同不同意?」焦仁道:「他想我死,我恨他還來不及,為什麼不要?一文都不能少。」寒溫道:「他是貪小利的人,這些錢在他那一年多了,他早認為是他自己的了,如何肯還你,不如趁勢送給他,好叫他幫我們的忙。再說你這抓海參的錢再多,總不及他們搶去的那些東西。只要能贏得這場官司,那幾個抓海參的錢便不要了也值得。」焦仁想了想道:「若不是為了這場官司,我再不肯。」寒溫見她同意,第二日一大早便到小漁村來找吳秦。

找到吳秦之後她先做了自我介紹,然後才道:「我今天來是代焦仁收去年她在你這兒幹活的錢,你如果有就給她吧。」吳秦見是取焦仁的錢,驚異地問:「你見到她了?她在哪兒?她不是在坐牢嗎?」寒溫道:「你不知道皇上今年大赦天下嗎?皇上赦免了她的罪。她想到你這兒的工錢,便來了,可一到這便犯了病,所以叫我來替她拿這錢。」吳秦道:「你怎麼讓我相信你的話?」寒溫道:「我有她的委託書。」說著拿了出來讓他過目。吳秦也不接,只撇嘴道:「這個東西要偽造也容易的很。」寒溫便道:「那我就說說她遇害的這件事,你看我說的對不對。」說著便把焦仁告訴她的話說了一遍。吳秦見她說的一點不差,宛如親見一般,方才相信她的話。不過吳秦可不願意承認自己殺了人,他說:「你瞎說什麼,我們沒有殺她,她是為救我外甥女死的,這事人人都知道。你怎麼能說是我們殺的呢?我們殺了她,縣老爺不會治我們的罪嗎?」

「這是焦仁親口告訴我的,難道還能有假?」

「她這是在騙你,不過是想從我們身上訛點錢罷了。」

「訛你們的錢?她有那麼一大包冰珠,還有冰鮫紗,你說這些值多少錢?她用得著訛你們的錢嗎?」

「我們沒有殺她,根本就沒有殺她。」吳秦理屈詞窮,只好反覆說這一句話。

「你說沒用,我說也沒用,這事只有縣令大人說的才有用,到時候你去向縣令大人說吧。」

「怎麼,她還要去告?」吳秦惶急地道。

「怎麼不告。你們搶去了她的賓珠、冰鮫紗,這麼貴重的東西,她能不告?並且你們連槐玉的賓珠也給搶去了,難道這事也算了?」

「那大賓珠是小玉的?」吳秦吃驚地問。

「不是她的是誰的?她的一條腿就是在取賓珠的時候被大棒夾住,她自己拿匕首砍斷的。」

吳秦聽了兩眼發直,手腳冰涼,喃喃道:「那是小玉的賓珠,那果然是小玉的賓珠。」

「是的,不然怎麼會在她的身上呢?」

「可鍾三郎說是焦仁的。」吳秦痴痴獃呆地說。

寒溫何其聰明,立刻說道:「他那樣說無非是怕你不給他;說焦仁的,你便不能不給。這樣一來,你便想要,最多也只能得到一半,是不是?」

「什麼一半,他只給了我一千兩銀子,過後又要回去二百兩,我其實只得了八百兩。我要是知道是小玉的,便是打死我,我也不能讓他搶走。哦,小玉呀,小玉呀。」吳秦嚷道。也不知他是在哭槐玉還是在哭損失的賓珠。

寒溫見他為了錢連人命都能不顧,恨不能大罵他一頓出氣。可是她不能,她現在還需要他的幫助。她強壓心頭的怒火問道:「槐玉是你的外甥女,她被鍾三郎殺害了,而且他還搶走了她的賓珠,你就這麼忍氣吞聲心甘情願?那賓珠他要是不搶走,現在不全是你的了?我聽外面的人說,他們都說是你殺了槐玉,連焦仁都這樣認為。可我相信你,這都是鍾三郎為了活命陷害你的。你難道就任他這樣說,也不為自己剖白剖白?」

人心總是難以琢磨的,吳秦知道槐玉的死自己難辭其咎,在當時他並沒有做過多的糾結便同意了鍾三郎的決定,可是等到槐玉真死了以後,他卻時常自責,一自責便急於撇清自己和槐玉之死的關係,好減輕心靈上的負擔。這時他見寒溫大有替他說話的意思,便立即像溺水的人有人拉他一把,感激的全力掛住。

「寒姑娘,你聽我說,我真的沒有殺害我外甥女。你想,我是她親舅舅呢,怎麼會做這樣的事。她真的是鍾三郎殺害的。是鍾三郎和來福兩個人把她抬出去扔到海里的。我連小玉的衣服都沒有碰到,怎麼能說是我殺的呢?我說的都是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的話,但焦仁也是受害人之一,她當時又在場,縣令肯定會相信她的話。」

「可她那時候已經被我和來福扔到海里去了,她怎麼能看得見呢?」吳秦嚷道。話一出口,他便立即醒悟,吃驚的張大了嘴巴,直到這時他才發現自己說漏了嘴。

寒溫聽了這話好似渾不介意,她說:「你如果想要證明你沒有殺槐玉,只有去告發鍾三郎,說這一切都是他乾的,你是被他所逼,迫不得已。現在焦仁又沒死,所以對於焦仁的事,判不了你多大的罪。而槐玉又不是你殺的,你就更沒事了。並且你這是去自首,便有事陰縣令也會酌情處理的。」

吳秦見自己不打自招,索性不再狡辯,可是讓他去自首,他卻不想。他自忖道:「我雖說是從犯,但到底脫不了干係,況且鍾三郎也不是我能惹的,倒不如不去自首的好。」想畢便道:「我們鬥不過鍾三郎。他那麼有錢,到時只要花點錢,牢都不用坐。可這事完了之後他就要對付我了。寒姑娘,小玉是我的外甥女,我都忍了,你勸焦姑娘也就忍了吧。俗話說強龍壓不住地頭蛇,你看她要她的那些東西,不是都坐了牢嗎?這難道還要再坐?」

「你即便不想為槐玉報仇,難道她的那個大賓珠你也不想要?那可是槐玉的。現在她死了,按繼承法賓珠就該歸你所有。只要官司打贏了,你有了這賓珠便等於有了一大筆錢,那還怕他什麼?而且我來的時候也跟焦姑娘說了,只要你去自首,她的那些錢就不要了,都給你。這筆錢應該也不少吧?這官司打下來你不僅沒有損失,還多有進項,你要是不幹就太傻了。」

「可鍾三郎家裡的錢財實在太多,這點事傷不了他的筋骨,到時候你們走了,不用怕他,可我是合家老小都在這裡的,他要對付我,你叫我怎麼辦?」

「你有了這一大筆錢,哪裡去不得,這天天出海,人家怎麼說來著,說:『打魚的是死了沒埋。』是這話吧?你走得遠遠的,有了錢幹什麼事不成?」

「可我只會打魚。」

「你有了這些錢,一輩子都花不完,還要幹什麼事。你自己可要想好了,這不去自首,若焦仁去告的話,說你和鍾三郎合謀殺害她和槐玉,你不僅會坐牢,而且這話傳出去了對你的名聲也不好。你即便還能住在這裡,又怎麼見這裡的鄉里鄉親?」

吳秦被她說的五心不定,不知如何是好,他曾聽鍾三郎說過焦仁想花錢消災,這說明她有錢,而且還不少,也不知她是從哪弄來的。她如果真的去告,這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到時三人成虎,自己還真成了殺槐玉的兇手。那時他豈不要被人戳斷脊梁骨?她如果再使上一些錢,那自己更是只有坐牢的份了。但這去自首,無異於蚍蜉撼大樹,根本就不能把鍾三郎怎麼樣。到時倒霉的還是自己。尋思再三他便對寒溫說:「你容我想想。」寒溫只得說明日再來。

寒溫走後吳秦越想越覺得窩火,自己拿了二百兩銀子出來,這不是扔水裡去了?衝動之下他跑來找鍾三郎理論,不過他可不敢把寒溫說的話一點一滴全告訴鍾三郎。他知道鍾三郎心狠手辣,這些話要是讓他全知道了,他肯定會對自己有所猜忌,雖然自己並未去自首,甚至還跑來通風報信,但也難保他不會猜忌自己,說不定他會為了保險起見先滅了自己。所以吳秦只說在大街上碰見了焦仁,對方見到他便罵,還說要去告狀,讓他坐牢。然後他才開宗明義道:「你不是答應過我不讓她再來找我的麻煩嗎?這才過了一年她就來了。我可是給了你二百兩銀子的。」鍾三郎見焦仁還敢來,心下也有些吃驚,但仍然不把她放在心上,只道:「讓她告,只要她敢告,我便再讓她做十年牢。」吳秦道:「十年之後她出來了,再來告,這不是沒完沒了了嗎?再說這打官司又得花錢。你怎麼著也得想個法子讓她不要再告才是。」一句話提醒了鍾三郎,他眼露凶光道:「我派人殺了她,看她還告不告?」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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鮫人遊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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