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開門
上台，唱戲。
蓋不亂先演得自己，他從自己記事起演到了現在十五歲的自己。隨後他換了身模樣，那是他爸爸的模樣，他開始演起他爸爸，但蓋不亂對爸爸的記憶很淺淡，只是稍微演了一會兒無從可演了。演完爸爸，演媽媽，繼而演哥哥，演妹妹，演曾經街頭一起乞討的斷臂小子，演那個給自己麵包吃、笑起來甜甜的小姑娘......最後，蓋不亂演到了師父張繆，演到了老胡。這場莫名的戲到此便應該結束了。
但忽地，曾經他演過的那些角色，紛紛出現在台上，這小枱子，容納了他演過的所有人。各個角色獨立進行，在一方一角，自說自話，自作自事。
蓋不亂的元神也已經凝聚好了。看上去除了是個小巧版的蓋不亂外，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小蓋不亂走到了命格處，安然坐了上去。
恰逢此時，老胡進來了。
「你演了什麼，演得這麼久，讓我仔細瞧瞧。」老胡左手按在蓋不亂腦門上，說道，「哎！有意思，我還是頭一次見這麼不中用的元神，但它似乎有點奇特，啊哈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你很了不起，好小子，你的元神凝聚好了，你的戲竟然還在演。先不管別的，元神凝聚好了，我們就開始下一步吧。」
演戲，演諸侯，演斗民，演男，演女，以己身度他人形神，即為演。演戲之後，即而做回自己，這叫脫戲，也叫歸真。
「你與元神應該有些聯繫了，但這點聯繫還不夠，它脫胎於戲中，但現在它要脫戲，回歸到你自身的模樣。」老胡說道，「溝通你的元神，儘管你的戲還在演，你的元神很可能也還在受戲的影響，但不要緊，已經可以溝通了。現在！屏住心神，溝通你的心神，怎麼溝通都可以，語言，動作，表情等等，你要做到便是對你的元神如臂使指。」
蓋不亂點頭，剎那間想了好些東西，回過神來，開始對元神進行口水攻擊。
「你叫蓋不亂，我也叫蓋不亂，我是你，你也是我。你演了很多的人，但你始終是蓋不亂，我也演了很多的人，我也始終是蓋不亂。我的樣子是蓋不亂的樣子，你的樣子也是蓋不亂的樣子......」蓋不亂噼里啪啦地說着一通無厘頭的話，他也不管元神與他之間勾連是否有加深，他就只顧講，講了好久好久，講到過去那個乞討的自己，講到現在這個有望成神的自己。
「天地悠悠，陪我走走這萬千繁華吧，要是能覽盡世間種種，便我身自在，知之可知了。」
蓋不亂最後一句話也講完了，元神小人像是被蓋不亂說煩了，無奈地跟蓋不亂加深了彼此的勾連。
「很好，」老胡的聲音又再度響起，「很成功，接下來是最後一步，我跟元神會把你命格的門打開，這是最後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讓你的元神全力協助我。」
老胡的元神來到蓋不亂的元神旁側，對着蓋不亂元神盤坐的具象化的命格中間的陰陽兩氣一指，陰陽兩氣有如龍鳳，彼此纏繞衝天而起，拉起了一座初具雛形的門。
「讓你的元神撐住那扇門，別讓它閉合，我來讓它穩固下來。」
蓋不亂的元神小人兩手抵著門兩側，命門大敞。無盡的壓力擠兌著蓋不亂的元神小人，想把他弄出去，把門閉合起來。蓋不亂的元神咬牙支撐著，連帶着蓋不亂自己也感到壓力巨大。
老胡拉着那龍鳳狀的陰陽兩氣往上提，門隨之越拉越大，越發多的陰陽二氣被運用起來，
去一同搭建那扇門。若是換算現實世界的長寬，門最終定格在了十丈高。
老胡對這門很滿意，蓋不亂很痛苦，他快撐不住了。
「好，可以鬆手了。」
蓋不亂如釋重負，他的元神手一收，往門外倒去。
老胡引動命格八角邊上的七彩，讓它們附着在門上的龍形風形叩門上。
「別歇了，讓你的元神伸出一隻手來。」老胡說道。
蓋不亂累得回不上話，控制着元神小人，伸出了右手。
老胡做手刃狀，往蓋不亂手臂上一割。隨即，蓋不亂元神以及肉身的右臂都疼痛得難以忍耐。蓋不亂的元神小人右臂更是流出一股股的透明液體，老胡手指蘸上一點，往門匾上寫着字。
「蓋不亂」
又在門兩側寫上對聯。
「天下無我不知
地上無我不道」
一氣呵成。
「以後你自己換個好點的對聯吧，現在就將就用着，沒什麼影響。」老胡鬆了口，說道，「好了，現在讓你的元神把門打開。」
蓋不亂疲憊地點着頭，提了一口氣，使喚著元神去用力推開那扇大門。
「開門！」
蓋不亂元神雙手貼合門上，手肘微弓，弓步向前，大門就此敞開。
「誒！你裏面這麼乾淨？不應該啊，你到底幾歲了，你不會是娘胎里就長這麼大了，這裏面也太乾淨了。」老胡瞪大眼睛，往裏看去，看了一遍又一遍，愣是沒找到丁點塵埃出來，最後說道，「真是個怪胎，你若成神，一定是響徹寰宇的人物。」
世上最好的畫布，就是不着絲毫異色的乾淨的白布，筆也是如此。蓋不亂現在就是天底下最乾淨的畫布，只要能成為一個頂尖的畫師，他必定是流芳百世的傳世名畫。
「一切都妥當了，去找你師父吧，接下來就得靠他了，好好跟着你師父。他可是這崑崙境，上至九重天，乃至天庭，世上最頂尖的人物，即便他的神格不再，他依舊無一人可撼動。」老胡嘴上讚歎道，但他的眼裏還有好些情緒，有嚮往，有讚歎，有失落，有不甘......
這是他一生的摯友啊，張繆給了他那麼多，他卻從未在緊要關頭幫到過張繆。這個助他成神的人，幫他家人逃離災厄的人，使他免受朝廷更迭戰火的人......如今他能回報的，也只是開命門這種相比之下微不足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