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穿

余笙和家人說想出去走走，北方的夏季時有夜雨，今天也並不例外。她站在跨江大橋上扶欄而望，任由雨順着頭髮落在臉上，雨水和淚混在一起，余笙閉上眼，能清晰的感受到心臟的悲鳴。

今天午飯時，手機鎖屏彈出一連串新聞提示，余笙如往常那樣隨手划走，若無其事地繼續吃飯。直到父親說，幾分鐘前飛咱市的航班失事了。她嗡地一下有幾秒鐘耳鳴，恍恍惚惚中打開微信對話框，一天前林陌說，工作結束。他說，準備迎接我凱旋了嗎！余笙回他，自然。而兩個小時前，他說，準備登機了，晚上一起約飯，哈哈！我請。

余笙的手如篩子般地抖起來，她甚至不敢點開剛剛已經劃過去的新聞，她深吸了一口氣，就在那一剎那，她曾反覆向神明祈禱失事航班和林陌無關，卻仍舊看見微博熱搜第一，赫然寫着的航班號正是林陌搭乘的那一班。父親抬頭看向余笙，此時余笙的臉色極為難看，瞳孔因不安而放大，眼神空洞不知在看向哪裏。

整整一下午，余笙將自己關在卧室一直在搜索關於飛機失事的消息。據當地村民說，飛機墜落在村子外幾十公里的山林，林子深地形複雜，搜救難度並不小。飛機失事後的幾個小時，前去救援的消防和醫護人員，仍未發現生還者。微博在跟進現場搜救情況，微博下的人都在祈禱等一個奇迹。

不知不覺到了晚上八點，在這之前余笙的父母來試探性敲過幾次門，余笙沒有開門。她路過客廳，艱難地從喉嚨擠出幾個字：「我出去走走。」

跨江大橋上，撐傘的行人不多，余笙的身後，偶爾有車子呼嘯駛過，車輪揚起水花來濺在余笙褲子上，她只是木訥地往一旁退了退，並不像往常那樣氣得對着遠處早已成了像素的車子掄拳頭。余笙想起去年暑假，她和林陌常在晚飯後散步時路過這兒，夜晚，江上的風從衣畔拂過，橘色的燈光下，她一蹦一跳地去踩林陌影子。

余笙淚眼婆娑的走下橋，並沒察覺到正向她飛馳而來的車子，她被一束光晃得睜不開眼，獃獃地愣在原地，時間彷彿凝固了一般…

再睜開眼，余笙發現自己此刻正站在教室的講台上，台下的人一時熟悉又陌生。她的手攥緊衣角，閉上眼再一次睜開，定了定神，方才回憶起，此時教室中這一幕，不正是初中那年，余笙第一天轉學來隱里中學的場景嗎。

是…夢嗎？

還是在跨江大橋那一瞬，我…

誰知道呢。余笙想，且當這是夢吧，人這一生，本就陷在一場又一場的夢中，虛實也好得失也好，有的人在夢中掙扎著醒來轉而睡去，有的人紙醉金迷一生都不願睜開眼睛。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校服，閉上眼讓自己不要哭出來。林陌出事以後，余笙像是失了魂似的，對外界的一切事物都無所謂起來。

十二歲…十二歲轉學的這一天的話，十二歲…

等等！

余笙想到什麼似的，倏地一下睜開眼，原本暗淡的眸子一時有色彩。果然，她在講台下的學生中一眼就看見了林陌，十二歲的林陌此時正低頭看書，他下意識地抬起頭，對上了余笙的目光。

十二歲那年，余笙第一次認識林陌，就是在轉學這一天。

余笙身形一晃，她手扶著講桌，順勢拿起桌上的粉筆，轉身在黑板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再轉過身時，她長舒一口氣，明艷一笑，說道，「大家好，我是余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