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帝國餘暉

我認出了風暴而激動如大海。

我舒展開又跌回我自己，

又把自己拋出去，並且獨個兒

置身在偉大的風暴里。

「尤里安，你家裡還好嗎？」菲利克斯抬起他的小腦袋，看著愁眉苦臉的尤里安。尤里安聽到菲利克斯的話，顯得有些尷尬：「是的，少爺。上次您送給我的食物足夠我家裡人吃上好一陣子的了，只是……只是……」

「尤里安，你知道的，如果我能夠做到的事，我是不會拒絕你的，至少告訴我是什麼事，好嗎？」菲利克斯感覺到尤里安的猶豫，主動詢問道。

「是這樣的，少爺，現在物資十分的匱乏，衣服和鞋子在商店幾乎找不到……」尤里安顯得十分不好意思，誰家裡不是這樣呢，即使是博蘭斯勒這樣的家族，也很難購買到這些東西了，皮革也是，國家早已經控制布匹的使用，至於旅店裡的舊衣服則都被徵用了。

「尤里安，很抱歉。你知道的，我想我也沒有辦法弄到這些東西。」菲利克斯苦笑的對尤里安說道。

尤里安聽到菲利克斯的話，心裡感到更加不安，長時間的相處，他已經不自覺地不再把菲利克斯當孩子看待，他清楚菲利克斯有著出年齡的智慧和自尊，他不希望自己的小少爺為此感到內疚和煩惱：「沒事的，我想現在天氣還是溫暖的，也許戰爭就要停止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菲利克斯聽到尤里安說的話，看著牆上的rì歷，喃喃自語道：「是的，這場戰爭就要結束了，而另一場戰爭就要開始孕育。」

自1917年開始，對菲利克斯來說，戰爭離他越來越近，黑sè的信件開始出現在他的身邊。保羅在凡爾登戰役中被一片榴彈碎片所傷，當送到後方醫院的時候，他的鮮血已經流盡。前方戰事膠著，充斥著死傷。後方的城市裡到處是哭泣的婦女，飢餓也折磨著後方的人民。當有食物供應時，被指定的配額也就是每周分到1個雞蛋、5斤土豆和2o克黃油。這種貧困生活不可避免的後果就是**和頭道。1918年頭一個季節，保險公司的失盜險賠償總額幾乎相當於1915年全年的四倍。營養不良明顯使得疾病更易生。1918年流感橫行，成千上萬的兒童、婦女、老人因此而死亡。戰爭已經進行4年，交戰各國都感到疲倦了，曾攫住德國人民的愛國熱情開始冷卻，到1917年，停工達6oo次，竟有6o多萬罷工者。曾經的計劃完全趕不上變化，毫無疑問，德國即將戰敗。

1918年9月底，魯登道夫突然攤牌，拋出一份文件聲明，要在24小時內停戰。和其他文件一樣，這份文件也是由興登堡簽署的。

這一點完全出乎菲利克斯的意料，他本以為是國內的革命迫使德國停戰。實際上，德國已經與蘇俄zhèngfǔ簽署了停戰協定。恩格斯的預言已經印證了一部分，至少沙皇丟掉了他的皇冠，甚至是幾乎整個家族的xìng命。

議會重新被召開，然而無辜的人心情沉重，戰爭的責任將由他們承擔，容克地主消失了，現在治理這個國家的是工人和市民，但他們的死期已經到來。大臣們要求皇帝簽署新憲法，四年來，容克地主和將軍們一直不讓德國人民參政，卻讓他們流血犧牲，不徵求他們的意見。現在由於岌岌可危的形式，要求人民行使對zhèngfǔ的監督權，然而代表們知道他們只是替罪羊，他們大吃一驚，不知所措。雖然代表們頓時面sè蒼白，接著痛哭流涕，但沒有人出來反對承擔和談的責任，這不是兩年來代表們一直要求的嗎？只是德國現在或許將來，也許永遠不能成為一個人民的國家了！

德國就以這樣一種漫不經心的方式建立了mínzhǔ。因為它是自上而下交出mínzhǔ，而不是通過鬥爭爭取到得mínzhǔ，因而它缺乏內在的力量，幾年之後就分崩離析了。

菲利克斯已經不能再去圖書館了，因為他一家又住到了城郊的莊園，不過他有了更多的時間可以騎著自己的「尼克」在森林裡感受造物主的神奇。此時的城市充溢著悲傷和憤怒，人民終於在沉默中爆，尋找一切不幸的來源。歪曲事實的人告訴不明真相的群眾，正式這些mínzhǔ派進行的這場輸掉的戰爭，否則又為什麼要他們來收拾殘局呢！

當人民開始感受到被欺騙后，叛亂生了。當士兵們不再信任他們的軍官，軍隊失去了控制。基爾和威廉港的水兵率先起義，而後是慕尼黑、弗蘭克尼亞，最後是柏林的社會黨人。實際上，直到11月革命前，勞動階級還沒有要求建立共和國。

由反戰的革命組織斯巴達克同盟所組織的罷工、遊行、抗議活動自從1917年末一來就擴大了，他們的領袖卡爾.李卜克內西得到釋放，並在各工廠提出建立工人與士兵理事會組織的口號。

當威爾遜的照會要求皇帝退位時，在柏林也出了同樣的呼籲。威廉二世別無選擇，因為工人領袖同意只有在皇帝退位的條件下才可以不流血而改朝換代。菲利克斯感到好笑又可悲：「所謂的不流血，是指在德國人民在這場失敗的戰爭中已經死亡2oo萬人後，不要再流血了！」這一切只是為了避免德國變成另一個紅sè國家，哪怕做出再大的犧牲，也必須阻止紅sè革命的蔓延，在此之前，zhèngfǔ已經與蘇聯斷交。

威廉二世退位了，與其他國家革命后被剝奪皇朝及其統治階級的權利不同，德國人保留了皇室的一切尊嚴和財富，本因動戰爭而必須受到懲罰的階級悄悄隱藏在幕後，等待下次機會。德國人民就是這樣，繼續以**的雙手為自己的主子服務。

共和國的建立伴隨著《凡爾賽條約》的簽訂而成立，這樣的一個zhèngfǔ必然不會受到人民的歡迎和信任，而mínzhǔ派威信喪地，哈里.凱斯勒伯爵在他的rì記說道：「全都崩潰了，又是投降又是革命……」。曾經的dúcai者換上一身新衣服，成為了堅定的愛國者，激昂的演講有助於他們再一次站到前台，從共和國建立的那一刻起，帝國的輝煌之光已經完全淹沒了脆弱的共和國，雖然德國的悲劇完全來自早已腐朽的帝國及其統治階級。

伍德羅.威爾遜希望《凡爾賽和約》是以十四點和平綱領為基礎，尋找理想的解決方案，強調世界和人民的自主權利而制定的。可惜他低估了他的夥伴對德國的憎惡，克雷孟梭尖刻的評價條約：「對萬能的上帝來說，十條戒律已經足夠了」，他想讓德國變成永久的受限國。而英國上沉浸在戰爭創造的仇恨之中，忘記了他們歷來的外交政策，當他們醒悟過來時決定予以彌補時，卻又向另一個方向走得太多。《凡爾賽和約》內容之多，可謂罄竹難書。簡而言之，其基本條款可歸納為下述幾點：

德國將阿爾薩斯、洛林讓給法國；以前從波蘭搶來的柏森歸還波蘭；西部一小角土地讓給比利時；旦澤成為zìyou市；梅美爾屬於立陶宛所有；上西里西亞和石勒蘇益格舉行公民投票決定歸屬；萊茵河左岸和薩爾區被佔領5o年，薩爾區通過公民投票決定未來的歸屬；萊茵河以東3o英里內的防禦工事全部予以拆毀；交還大量的船隻，牛群，煤和鐵路設施；賠償戰爭損失；裁減軍隊，6軍減到1o萬人，海軍1.5萬人的水平，允許擁有小型艦隻；交出所有殖民地，在國聯監督下，由不同國家託管。

而此時的德國處在一個新時期的門檻上。這門檻上，擁擠著成千上萬的饑民、起義者，還有挑剔者、復仇者。在這些人後面，是18o萬犧牲者，是無可數計的殘垣斷壁。

菲利克斯笑了，《凡爾賽和約》只不過讓歐洲顫顫巍巍的度過了2o年戰爭準備期。在德國生活這麼久，菲利克斯不再認為完全是《凡爾賽條約》的苛刻醞釀了第二次世界大戰，這說明人們並不了解德國人的xìng格。《凡爾賽條約》最大的錯誤在於只要求一方面裁軍，而德國的鄰國依然刀光劍影，對於這個彪悍的武士民族來說，是太過分了。德國的復仇運動根深蒂固。這是出於德國人的榮譽感，就和身上配的刀劍一樣，是一種至高無上的光榮。他們感到，他們的榮譽也隨之而喪失。哪怕條約允許德國保留所有的城市和土地，保留武裝，那麼，說不定5年之後戰爭就又要爆。德國人是為失敗而復仇的願望，埋在內心的深處。

如果一戰只是威廉二世、容克地主和將軍們狂妄的賭博，那麼二戰就是德國全民的復仇之戰。更何況，曾經的賭徒並沒有驅逐出賭場，他們靜靜站在賭桌邊等待機會，而這個機會很快就要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