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世外莊園

這是在一切之後，這是終點。

既然快要失明了，此刻我必須離開，

你為何像這樣情願，我得說

你存在，但我不復能將你找見。

馬車很快來到位於萊比錫城郊的家族莊園，草坪已經被白雪覆蓋，道路兩旁的菩提樹也看不到綠sè，隱沒其中的房子毫不起眼。這些房子的設計不是出於審美需求要獲得縱目遠眺的視野，而是為了從各扇窗戶都可以方便的俯視牲口圈和糧倉。

房子裏傳來各種喧嘩聲。屋子裏的人就像這個時代的大部分上流社會的德國人一樣，因為工業革命的興起和經濟的騰飛，刺耳的喧笑聲，尖刻的講話聲，挑釁xìng的玩笑。

參加聚會的人基本上都是博蘭斯勒家族的成員，但因為博蘭斯勒公司越來越有名，生意除了歐洲各國外連美國也有業務涉及，大多數人都是常年在外的，而在當時的交通工具沒有飛機，快的也就是蒸汽火車，當然還有著名的齊柏林飛艇，所以基本上一年都難得見一面。

實際上，人們還總是和善的，至少表面上如此。主人們會邀請莊子附近的居民來參加舞會，娛樂在這裏都是即興的，迅搬空的起居室便是舞廳，鄉村教師和他的同事們負責奏樂，鄉下的姑娘們不停地說着悄悄話，不停地吃吃笑，相互逗弄。舞會總是從小步舞開始，然後是與之對立的放縱舞，姑娘們活蹦亂跳而不失可愛。與此同時，形態各異的燭台上燃著長燭，燭光在偏僻的角落投下朦朧的光，主人們故作矜持的聚集在此。夫人們羨慕的望着跳舞的男女，嘴裏表示不屑。先生們悄悄討論金錢和政治，雖然大部分人不存在絲毫遠見，卻極力展現自己寥寥無幾的才華，並且時常表現得高傲自大。

「哈特，你應該多注意工廠里的工人，現在的社會黨人到處煽動工人，該死的！」一個大腹便便的禿頂老頭對着一個高瘦的中年人說道。「哈哈，我親愛的舅舅，您根本不用擔心，所謂的要求根本不存在，不要忘記我們的工人都是服過三年兵役的……」高瘦中年人一邊向老頭舉起手中的葡萄酒杯，一邊毫不在意的說道。「哦，原來如此，那我就放心了。陛下萬歲！」老頭也同時舉起手中的葡萄酒杯，忘不了送給陛下的祝酒詞，然後美滋滋的喝下杯中的美酒。

在房子的另一邊，幾個青少年聚在一起，有男有女，大的看上去不過十七八歲，小的則才五六的樣子。「嘿，雅尼克，你說為什麼那些工人都不反抗呢？每天在微弱的燈光下一天要連續工作1o小時！」一個棕褐sè頭的男生滿臉不可置信的詢問另一個戴着眼鏡的男生，周圍的人也似乎都在期待着答案，停止說話，一起看着那個雅尼克。雅尼克撫了撫自己的頭，「保羅，你羨慕軍人嗎？」他並沒有直接回答剛才的問題，反而提出了自己的問題。「這還要問，我早就打算考個軍校了。」「軍人最大的特點就是『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你覺得那些剛從軍營里出來的人會反抗自己的上級嗎？這就是我們的國家，大多數人留戀舊rì服兵役的rì子，並把軍隊中學到的服從和秩序帶到工廠里。」直到這時，雅尼克才回答保羅最初的問題，而其他人既感到恍然而又覺得難以接受。

當約翰娜抱着菲利克斯走進沙龍時，人們都停止交談，圍了過來，向她和菲利克斯表示祝福。那幾個青少年更是緊緊跟約翰娜，一邊注視着我們的菲利克斯，一邊彼此低聲交談。保羅還對着菲利克斯做着鬼臉。「姑姑，可以讓他和我們一起玩嗎？」一個梳着小辮子的小姑娘拉着約翰娜的裙角，滿臉的期待，然而約翰娜只是輕輕搖了搖頭說道：「抱歉，麗莎，你知道的，菲利克斯還太小，還不能和你們一起玩，等他再長大些，好么？到時候你一定要好好照顧你的弟弟哦！」麗莎聽到前面一段話臉上已經閃現了失望的表情，然後又多雲轉晴，撲閃撲閃著自己美麗的大眼睛，「恩，麗莎一定會好好照顧弟弟的。」同時趁著約翰娜已經坐下的機會，伸過頭去在我們菲利克斯的臉蛋上狠狠親了一口，才笑嘻嘻的轉身離開。

毫無疑問，冬rì的聚會與菲利克斯有關，不過並沒有他表示任何意見的權利，除了要抗議被人抱來抱去，偶爾還被人偷襲著親上一口的sao擾外，小菲利克斯或是堅定的偎依在母親的懷裏，或是屁股向上趴在自己的小床上睡大覺。當然，他偉大的母親約翰娜不會忘記抓緊時間培養自己兒子的音樂細胞。

菲利克斯毫不關心外面世界生的一切，那尚不是屬於他的世界，他總是在獨自一人的時候對自己說：「你不是救世主，你無法改變世界。對你而言，外面世界生的事不再是歷史故事，而是活生生的現實生活，殘酷的現實生活。」然後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何況你還只是個小屁孩！切！」恩，又該睡覺了……

菲利克斯很喜歡現在的生活，比處在市區的家更寬敞，窗外遠眺是茂密的森林，看不到冒着濃煙的煙囪，空氣清新，即使是在寒冷的冬天也可以聽到鳥鳴。庭院裏還有個花園和涼亭。菲利克斯決定賴在這裏了，於是，當家族聚會結束后，菲利克斯通過在地上「拳打腳踢」，一家人只好留在莊園里了。

如同詩歌里所說：冬天來了，net天還遠嗎？在菲利克斯睡了又睡之間，沙漏之沙簌簌而落，恍惚之間，初夏的陽光從明亮的窗外灑入室內，灑在黃的家族相片和舊傢具的黃銅飾片上，洛可可式的傢具上滿是時間的足跡。菲利克斯安靜的坐在地毯上，翻閱著一本jīng美的書冊，千萬不要誤會，這不是「大英帝國百科全書」，也不是什麼「羅馬帝國興亡史」，更不是鋼琴曲樂譜，只是一本簡單的識字畫冊，教嬰兒學習簡單的單詞。可能唯一與其他嬰兒不同的是，菲利克斯識字的效率稍微高那麼一點罷了，這也難怪，當年的他可是好不容易才過的英語四級啊。

「菲尼，你應該多出去走動走動，」約翰娜一臉慈愛的走進來，「親愛的，你看外面多好看啊！」菲尼，是菲利克斯的昵稱，這代表最親密的人才能稱呼的名字，完全是菲利克斯自己捍衛的結果。除了少數幾個人有資格叫以外，其他人，用蘭貝特.博蘭斯勒的話來說就是「直接渺視」。菲利克斯心裏很是理直氣壯：「我是嬰兒我怕誰！」

聽到媽媽的聲音，菲利克斯他起頭來，臉上露出興奮的笑容，小手伸伸。約翰娜一見這個動作就知道自己的寶貝兒子又要自己抱了。「菲尼，你就不能自己走走嗎？」約翰娜「吧唧」的親了一下兒子，「寶貝，今天我們出去玩好不好，恩？」並不等兒子表示，約翰娜便抱着小菲利克斯向門外走去。

「啊，夫人，要出去嗎？」菲尼克斯的保姆雷奧妮熱情的疾走過來，不要以為保姆就是大媽，事實上雷奧妮自己也還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由於菲尼克斯喜歡安靜而又「極度依戀」自己的母親，雷奧妮更多時候像個侍女跟隨在約翰娜身邊。「是的，你和尤里安準備一下，我們馬上出去走走。」約翰娜腳步不停的向雷奧妮吩咐道，話音剛落，約翰娜已經快到門口了。「好的，夫人。我能問一下等會兒我們去哪裏嗎？」雷奧妮一邊吩咐其他的僕人通知車夫尤里安，一邊問道。約翰娜聽了雷奧妮的話卻停住了腳步，是啊，去哪裏呢？現在是上午，沒有音樂會，也不是net秋博覽會時節，約翰娜也一時不知道要去哪裏了。看到約翰娜沒有主意的樣子，雷奧妮小心翼翼的建議道：「夫人，如果您沒有主意的話，您覺得去動物園怎麼樣？」聽到雷奧妮的話，約翰娜恍然大悟，對啊，怎麼忘了萊比錫動物園呢？「菲尼，媽媽帶你去看獅子怎麼樣？知道獅子嗎？專門吃不聽話的小孩子哦。」聽到約翰娜的話，菲利克斯配合的裝出怕怕的樣子，雙手緊緊摟着媽媽的脖子，把自己的小臉蛋埋在媽媽的肩胛里。看到菲利克斯的反應，約翰娜誤以為真，連忙拍拍他的小背，「寶寶不怕，我們的菲尼最聽話了，媽媽在啊，不要怕啊！」

「安娜，最近還是待在莊園里，城市裏不是很太平。」蘭貝特匆匆從屋外進來咆哮著：「該死的工人！該死的赤sè分子！」

「親愛的，究竟怎麼了？不要嚇壞孩子。」約翰娜顯然忘了說自己已經被丈夫嚇到了。

「工人要求給窮人，大多數人以平等權利，要求加薪或者減少工作時間！該死，他們一方面想要好的生活，另一方面他們居然擁護戰爭……」蘭貝特似乎陷入了瘋癲，雙手大搖大擺的飛舞，在客廳急匆匆的走來走去：「他們把軍事紀律帶進了社會mínzhǔ黨內，繳納黨費——居然有錢交納黨費，天哪……舉行閱兵遊行，唱歌，現在他已經成為帝國議會最強大的政黨，他的代表團擁有11o個議席，一方面準備擴軍，一方面要求加薪……天啊，這個國家瘋了！瘋了！」說到最後，蘭貝特.博蘭斯勒幾乎是竭斯底里的叫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