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章 殘局

當初文皇帝為了讓江湖變成一捧溫和無害的水窪可算是費勁心思，近幾年消聲覓跡的狠斗與仇殺越發少見，鮮有意氣用事殺人行兇之事便可以看出功績。可在此功績之上的，是幾萬戶江湖人的性命，是武德司用血淋淋的刀子給殺出來的。

如此，霸下的江湖兒郎怎能不痛恨這些武德司人員，恨不得啖其肉，寢其皮，喝其血，方能消氣。

而不同於面色猙獰的霸下江湖人士，武德司眾人仍然保持着冷靜，雖說先前李蒙以一己之力幾乎壓得他們還不了手，但仍然無法像對付普通士兵一般讓他們因為恐懼而潰敗——武德司，是一支真正的精銳部隊。

霸下的江湖人士如潮水般向著他們襲來，但他們的陣型沒有一點混亂，在武德司執事的帶領下分為五十個小陣，以一名執事率領四名幹員的形式結陣，如同刀鋒一般狠狠扎入江湖人士所組成的潮水當中。

或許，以武德司這種以制式訓練出來的成員在單打獨鬥上遠遜於從小摸爬滾打摸索武道的江湖人，可健壯的雄獅若遭遇成群的鬣狗也只有退敗的份，也許，在江湖人士敗給燕帝國敗給武德司後有過專門應對的方法，可在今日的實戰中，並沒有顯著的效果。

大量的江湖兒郎沖入陣中，卻只得血灑當場，他們平日裏引以為傲的武功絕學在這裏失去了應有的作用，在武德司這台運轉起來的殺戮機器面前，他們所謂的技巧似乎無法保護他們，他們誓要為先輩報仇的決心也拯救不了他們。

「我本以為，八年前的血洗應該讓你們醒悟了，可如今的你們，好像還在原地停駐不前呢。」

夏子清冷眼見着面前一面倒的戰局，淡然開口道。

而在遠處與慕涼激戰的付林卻是抽不出空擋，他眼睜睜看着後輩們慘烈的死去，想要脫身幫忙，可慕涼怎會是如此好對付的，在幾次對抗之中甚至還因為疏忽被慕涼傷了幾處地方。

「我們要幫忙嗎？」

梁畫屏出聲問道。

「原先我拉攏江湖勢力是因為他們有利用的空間，可是現在看來，我好像高估他們了。」

夏子清回答道。

「可他們是來幫我們的，真的要棄他們於不顧嗎？」

梁畫屏有些不忍心道。

「僅僅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人罷了，既然無用，丟掉又何妨。」

夏子清淡然開口，但餘光督過梁畫屏臉上，這個玲瓏唯一的血親身上時，仍還是鬆了口。

罷了，早點結束也是好的。

夏子清心裏如此想道。

「阿蒙，早點結束吧。」

夏子清下令道。

「早就等著了。」

李蒙笑了笑，刀入鞘中，緩步上前。

「我又來了哦~」

慕涼只聽得李蒙俏皮的聲音響起，心中暗道不好，還未等她做反應，一道高一丈寬一尺的劍芒隨聲而至，直直斬向自己。

慕涼知曉，以借勢境的實力想要接下這一刀，基本上是不可能的，除非......

可時間不等人，還未等慕涼思考出結果，那一刀已近身前，避無可避。

「走！」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略至她身前，替她硬扛下了這一招，那黑影悶哼一聲，顯然是不好受。他在替慕涼擋下這一招后低吼一聲，隨後一陣煙霧炸裂開，二人隱蔽行蹤，竟是不見了。

「大魚入水了啊。」

夏子清望着煙霧瀰漫的方位，也不惱，只平靜的開口說道。

而少了慕涼這位都知，付林自然能騰出手來對付剩下的武德司成員，再加上天時一行人等的幫助，一眾武德司成員方才被逐個擊破，未留下一個活口。

但這場戰鬥勝利的代價則是霸下江湖一方損失了近百人。

慕涼被那人帶着行了數里路，速度逐漸降了下來，最後在一處樹林里停靠下來。

那人明顯受了很重的傷，氣息絮亂，慕涼甚至還隱約聞到了一股血腥味。

「為什麼要救我？」

慕涼倚靠在樹旁，平靜問道。

她並不覺得對方會不計回報的好心救她，定然是有某種企圖。

一想到這，慕涼突然慘笑起來，自己還有什麼事對方可以圖謀的呢？此次任務失敗，再回武德司只有死路一條，就算逃跑也只是遲些死罷了。

數年前不是沒有人有過想要逃離武德司掌控的想法，但是他們這些武德司人員都是服用過密葯，須得半年到推事院領取解藥，不然不出十日必定暴斃而亡。

」我需要你幫我辦件事，「

那人開口，聲音明亮透徹，叫人心安。

果然如此。

慕涼心中暗道，雖然早已做好心理準備，但卻仍然忍不住有些失落。

「你不用再回武德司，現場的武德司人員恐怕都被殺乾淨了，武德司那邊只怕也只會認為你也已經死了，你也不必擔心解藥的事，我會幫你拿到，你只要幫助我完成一件事，事成之後你想幹什麼我都不會攔你。「

「你到底是誰？居然會知道解藥的事情？」

慕涼忍不住問道。解藥之事事關武德司機密，除了武德司人員應當不會有人再知曉，畢竟一旦查出是誰泄密便是要送往推事院的。

「你不用問我是誰，你只需要答應，或者拒絕。」

那人說話間，慕涼隱約聞到一股藥味，想來對方是在敷藥。

雙方陷入沉默，慕涼是因為難以抉擇不知該如何開口是好，而對方恐怕僅僅只是不願多費口舌罷了。

「想好了嗎？」

似乎是上好葯了，那人突然出聲發問道。

「你先告訴我要我辦的是什麼事。」

慕涼只覺得喉嚨一陣發苦，問道。

「哼，我要你接近大內總管高陽忠，調查他是不是背叛了陛下。」

簡短的一句話，透露的信息量與隱藏着的危險多到令慕涼窒息的程度。

「我還有的選嗎？」

慕涼苦笑道。

「你覺得呢？」

那人說完之後似乎心情不錯，半開玩笑似的答道。

打掃完戰場，夏子清只是冷漠的督了一眼黯然神傷的付林，在他看來這霸下的江湖勢力已經沒什麼可以利用的了，他着實不願再為其大費口舌。

此時站在山坳上望向霸下城內，雖仍是火光衝天的模樣，但是城內的喊殺聲已經小了不少，應當再有個個把時辰就結束了。

此次行動最大的意外便是謝雲庭，原本在夏子清的計劃中應該是由霸下江湖人士去對付，可沒成想謝雲庭居然在前一天突然前來投靠，並且果斷賣掉了霸下其他世家，這樣一來使得夏子清的計劃實施的更為順利，遺族的人手幾乎沒有太大損失，現如今城內打鬥的大多都是世家殘兵和豪強的人手。

「子清的計劃終於成功了。」

梁畫屏站在夏子清身旁，祝賀道。

「不夠，遠遠不夠………」

夏子清目視遠方，低聲喃喃道。

「子清？」

「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