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章 欲離

一章 欲離

秦歷二百二十年,燕滅楚,同年,宋國投降,至此,春秋七國僅餘下燕國,成為角逐的最後勝者。

秦歷二百二十一年,秦朝最後一位皇帝宣佈退位,燕王繼位,史稱燕太祖。其在位期間,六國遺族反叛事件屢見不鮮,后採納諫言,選舉遺族為官,輕徭薄賦,大幅度降低了遺族反叛的情況。但為了防止被遺族同化,燕太祖頒佈律法:燕人為一等民,遺族為二等民,其他外夷為三等民,各個階層嚴禁通婚,且將燕國官話定為燕語,為官者必須學習。

這些政策雖然掀起了不小的轟動,但燕太祖憑藉着開國的威望強行壓了下去。一切事情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發展。

然,太祖晚年間,沉迷荒淫嬉戲,聽信宦官讒言,將六國皇族送往都城中防備反叛,擇其年齡適宜女眷送往後宮,給與妃子名分。創辦武德司,選取禁衛軍中武功高強者加入,負責絞殺江湖人士。

一時間,江湖掀起腥風血雨,無數顆大好人頭滾滾落地,而被太祖禁錮的六國也沒有停歇腳步,各地叛亂四起,就在這風雨飄搖之際,燕太祖暴斃,新皇火速登基,將太祖捏在手裏的權力分散出去,派大將軍燕飛掃滅叛亂,政務交由丞相楊延和處理。

新皇的政策很快就見了成效,一時間,似乎海清河晏,天成地平。

然而,這光鮮亮麗的盛世背後卻是無數枯骨與冤魂,這種種的矛盾,都在等待一個時機。

他叫夏子清,是個魏人。

「子清,你再好好考慮一下吧。」

「不必了,送客。」

夏子清擺了擺手,向廂房內走去。

「夏子清,六國早就沒了,你如此苦苦支撐著又有什麼用?」

鏘鏘!

數把長劍架於來人脖子上,刀刃閃爍著危險的氣息。夏子清的腳步停頓了一下,回頭看着那人,眼中也閃爍著如刀劍般危險的光芒。

「滾!」

他只說了一個字。來人咬了咬牙,拂袖離開。夏子清漠然不語,只是冷眼看他離去。

「子清,那個劉義又來找你了?」

忽地,從廂房內走出來一個少年,十七八歲的模樣,五官仍有幾分稚嫩,卻也不失俊朗,像是哪家貴人家中的小公爺一般。此時手上還拿着一個剛咬了一口的桃子,全然不在乎氛圍的問道。

「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們與他,終究不是一路人。」

夏子清望着那背影越來越遠,便轉身回了廂房。

「明日出發去揚州霸下,今日把該解決的事都給解決了,別留下隱患。」

「得令。」

少年三口作兩口將桃子啃完,雙手在衣服上隨便擦了擦,拎起一柄長劍便出門去了。

「李蒙一個人,能行嗎?」

廂房內,夏子清坐於主位上,一芊芊少女為他倒了杯茶,小聲問道。

「自然不會只有他一人。」

夏子清抿了口茶,淡然道。

燕滅六國,天下初定,為防逆賊叛亂,燕太祖皇帝設立鷹揚衛監控天下。

待至燕太祖駕崩,新皇上位,在原本基礎上加大了鷹揚衛的權力,並立下規定只招燕人。現今的新皇根基不穩,上任后也大力扶持鷹揚衛。在各縣設有鷹揚衛所,各郡設鷹揚衛府,各州設鷹揚衛司,京師則設有鷹揚衛總司。又整理了鷹揚衛往昔混亂的制度,全國設立一名總指揮使,駐紮京師,各州司內設立指揮使,各郡設立千戶,各縣設立百戶,百戶下設立總領,總領之下再設立領隊,可謂是精細到了極致。

現如今的鷹揚衛又被稱作天子親衛,可先斬後奏,權力巨大。

是夜,於青雲縣鷹揚衛所外,一少年緩步走至衛所前。

「哪來的毛小子,一邊玩去。」

守在門外的鷹揚衛打了個哈欠,呵斥道。

倘若在平時,膽敢靠近鷹揚衛所少不得吃一通罵,若是當值的鷹揚衛心情不好,還有可能吃兩巴掌的教訓,畢竟燕人是一等民,再加上鷹揚衛的身份,打個刁民自然沒有任何後果。但今日天色已晚,當值的鷹揚衛也有些乏了,只是呵斥了一聲,連動彈一下都不大願意。

「崔老六,你再出千大夥可都不和你玩了!「

「你又沒有證據,怎的能說我出千?再來再來,這把,我壓大!「

「………」

此時臨近宵禁,街道早已經清空,家家大門緊閉,整條街只能聽見衛所內吵嚷着押寶的叫聲。

李蒙不語,只是上前,將身後藏着的長劍遞出。

砰!

衛所的大門被破開,一個人影飛了一小段距離后砸在地上,連帶着插在牆邊的火把也被有意砸滅,整個外院陷入黑暗之中。

靜!

衛所內原本正在玩骰子的四名鷹楊衛們都停了下來,愣了一下后雙手隨即搭於佩刀上,目光看向油燈照不到的黑處,只餘下牌桌上的油燈在噼啪作響。

他們雖然放縱,但作為大燕皇帝的眼目,如果真的是個酒囊飯袋早就掃地出門了。

「噼里啪啦。」

一時間,院內無聲,四人相視一眼,準備行動。

颯!

下一瞬,出乎意料的一道人影從黑暗中竄出,將牌桌掀飛擋住幾人視線。

不過眨眼的時間,桌后二人便感覺有兩蓬溫熱的液體灑在臉上,二人當即抽出佩刀合力將桌子劈開,卻只見地上躺下的兩具屍體。二人見狀立即背靠背警惕起來。

「怎麼回事,這麼吵。」

而就在這時,從房內走出來一人,連外套都沒來得急穿上,二人剛想出聲示警,卻見一道黑影掠過,便見那人身首兩地。

噗!

那人身體跪坐在地上,脖頸處鮮血噴了有一小會,而後便慢了下來,直至一點一點的往下趟,可那刺客仍然未再次現身。

原本放在桌上的油燈被打翻在地,光線越來越微弱,而牆邊放的火把在那名刺客進來時便被砸滅了,再有一會油燈熄滅內院便會完全陷入黑暗中。

二人突然痛恨起貪墨了燈油錢的後勤官,如果沒有省去油燈火把,那麼至少他們不會被莫名其妙的被殺死,哪怕貪墨的銀錢他們也分了一份。

為什麼沒人再出來了?

二人警惕著四周,滿背冷汗,卻又下意識分神看一眼屋內。

屋內有幾十人睡着,過了這麼久竟然只有一人被打鬥聲吵醒,這着實有奇怪。按理說,這麼大的動靜,屋內的人早應該被驚動出來支援,而現在卻是如此局面,分明援兵近在咫尺,他二人卻在此孤立無援。

初春的夜晚溫度並不高,二人被前面一番情況驚出了一身汗,又被濺了一身血,晚風一吹,滿背冷汗涼透,身上臉上血液凝結,令人不由得有些打顫。

「你們在等什麼?在等這個嗎?」

兀地,一個聲音從屋內傳來,二人看過去,卻見一人站在門沿上,手中提着什麼東西。等二人依著微弱的光線看清那是什麼時,只覺一股冷氣直衝腦門——居然是個人頭!

如若二人再仔細瞧瞧還能發覺,那人頭分明是所內百戶大人。

「啊!」

二人中一人此時已經害怕到了極點,他甚至不敢退後。在恐懼疊加到極致后,他做出了一個決定:揮刀沖向那個怪物!

「哼。」

黑影發出一聲輕蔑的哼聲,下一瞬,那名平日裏不可一世的鷹揚衛便被割了喉,一臉解脫的死去了。

噹啷。

僅剩下的那人已經完全放棄抵抗了,只見他一屁股坐到地上,雙手支撐著往後倒退,眼神里的驚恐幾乎要溢出來。

「無趣。」

黑影似乎對他沒了興趣,抬腿向門口走去。

「踏,踏,踏。」

腳步聲一點一點的遠去,許久,他才像是窒息般大口大口的呼吸著,似乎這樣才能將恐懼從自己的身體內排出去一般。

又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想起來,就這樣坐着沒有一點用處,而油燈早已經熄滅了,他摸黑顫顫巍巍地找到了自己的兵器,想要藉此支撐著站起來。

呲啦。

寂靜的環境中忽地響起一聲如匕首刺破衣衫的聲響。

他用力的咽了下口水,左手顫巍巍地摸向自己的胸口。很快,他便觸摸到了一個冒出來的刀尖。

啷噹。

他的兵器再一次的掉在了地上,而這次,他再也沒有機會撿起來了。

翌日清晨

「啊~哈~」

「子清也太謹慎了,這麼早就要走,要我說,就是睡到日上三竿再走也不遲啊。」

李蒙打個了個哈欠,一邊嘟囔著一邊慢悠悠的從房裏走了出來。

「你還好意思說啊,如果不是昨日你處理的不幹凈,用得着這麼早出發嗎?」

梁畫屏聞言氣不打一處來,徑直上前兩步,用手指用力戳了戳李蒙的額頭。

「疼疼疼,畫屏姐我錯了,我這不是知道『巳』會去處理嘛,總不能讓他白跑一趟吧。」

李蒙連忙捂著額頭求饒道。

「歪理一大堆,等哪天我得好好修理你一下,不然小『戊』都要被你帶壞了。」

梁畫屏說完給李蒙來了個暴栗,看着他抱頭鼠竄的樣子氣消了不少,轉身正打算回屋,卻見夏子清已經從屋內出來了,連忙從車內拿出件鶴氅給他披上。

雖然已至初春,氣溫回升,如李蒙這般的早已經換上短打扮,可這清晨仍是有些冷的,更何況夏子清的身子並不好,受不得涼,梁畫屏照顧著夏子清的起居,自然備有衣衫。

「走吧,這裏已經沒有再呆下去的必要了。」

夏子清目光看向李蒙,直到後者畏懼的縮了縮脖子才將目光移至別處。

「那在這裏佈置的暗子……」

梁畫屏低聲問道。

「全部撤了,再不撤就只能被人打掉。」

夏子清說着,頓了頓,又說道:

「對了,記得給趙狼傳個信,我在霸下等他。」

說完便邁步進了馬車。

梁畫屏跟了幾步,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回頭沖李蒙喊道:

「愣著幹嘛,還不快點上來,等著子清罵你啊。」

「誒誒。」

李蒙趕忙跟了上去。

半個時辰后,馬車駛到城門口,此時守門士卒剛打開城門沒多久,只有稀稀拉拉的幾人打着哈欠在值班,攔都沒攔直接就將馬車放行了。

一直到夏子清一行人離開了一個多時辰后,終於有人發現並向官府報告了鷹揚衛所發生的一切,官府得知消息后火速封鎖了鷹揚衛所,並派人前去關閉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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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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