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鳴翠行

吳坎路上還在回味森林中的過往，一切如夢境一般，恍惚中他已經來到了帕敢的街市，見到繁華的街市，熱鬧的人群，他的意識被拉回到現實；現在選擇一個好的翡翠行是關鍵，一顆好的原石需要一位識貨的買家，這樣翡翠才能賣出它真正的價值。

吳坎沒有經驗，便在周邊的地攤觀察，他看到一家地攤的老闆特別醒目，他正拿着的原石在賣力的吆喝着，他炸毛的頭髮和超人的活力都讓他的攤位特別吸引人，吳坎出於好奇便躲在人群中默默地觀察著。

此時老闆正在向一個收貨人忽悠：「這位老闆，看您印堂發亮，紅光滿面，最近定時喜事連連，好運臨頭啊！」

收貨人一聽喜笑顏開：「你還看的真准，最近家裏茶葉銷的不錯，想來給我夫人討個料子，做個手鐲」

老闆一聽，眼裏來了光彩：「您還來的真是時候，最近收到了幾塊不錯的料子，做手鐲剛好合適」說着就將料子翻到收貨人面前。

收貨人不緊不慢，一邊翻看料子一邊問道：「你說說，都是什麼料子啊？」

老闆開始手舞足蹈，演講連比劃：「這四塊石頭啊，可都我是從老熟人那裏收來的，老行家了，你看看石頭的表皮砂礫，那是相當的細膩，都是從老礦區拿來的，我敢打賭，他們少說也是糯種的，最差也是豆種」

吳坎聽的一頭霧水，便問道：「這種是什麼意思啊？」

收貨人抬頭看看吳坎：「第一次來買是吧？」

吳坎點點頭

收貨人拿着石頭的缺口給吳坎看：「種，指的是翡翠的質地，簡單來說分為，豆、糯、冰、玻璃四種，品質依次往上，種越純粹價值就越高，像這個切口，你看，顏色純粹，沒有雜質，而且有些通透，如果運氣好裏面都是這樣的話就有可能是冰種」

老闆一聽是行家，開始轉變話鋒：「我早就知道您就是行家！您看，這種是不錯的吧」

老闆想要點誇獎，卻被收貨人潑了盆冷水：「那也不一定，你看它的表皮質粒，說細膩也不算細膩，從切口處看，邊緣表皮還有點厚，很有可能切開后裏面的色並沒有化進去，只是微透明的糯種，假如是這樣，那這塊石頭的價格就驟降了」

吳坎有些傻傻地問道：「難道這之間價格差距很大嗎？」

收貨人一聽大笑了起來：「豈止很大，簡直天壤之別！假如是普通的豆種或者更差，也就是幾千銀元，若是冰種中的正冰種，那看具體的質地和翡翠佔比價格可是在幾萬到十幾萬銀元不等」

吳坎一聽，心裏一驚，說道：「那豈不是一塊石頭就可以決定一個人的命運了嗎？」

收貨人淡定的笑道：「所以才叫賭石啊！一刀下去或者榮華富貴，或者傾家蕩產，原石交易就是這麼刺激的一樁買賣啊！」

吳坎一聽頓時感覺頭頂冒汗，心跳加速；想想自己忙活一年也就才賺幾百佩的緬元，這一塊小小的石頭就算賣的最差也能當自己幾十年的收入了；和這些翡翠買家相比，他這樣的窮苦命實在是太可憐了，他的存在，在真正的財富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假如沒有來過帕敢也許吳坎就不會如此的痛苦，所謂的繁華原來是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的；吳坎現在才切身的感受到為什麼那些乾瘦的男人即使拼了命也要去礦山搶翡翠原石，賭的就是這頃刻間就可逆天改命的機會！他下意識的將自己的布包裹得更緊，因為在這包里裝着的不僅僅是一塊石頭，

更是可能唯一一次解除他痛苦的機會。

此時收貨人正反覆地查看，掂量，一會石頭舉到陽光下觀察，一會又不停地敲擊石頭，他聚精會神的樣子引來大批好奇的買家圍觀，這時攤鋪開始變得熱鬧起來；人們紛紛議論著石頭的價格和品質，好奇着眼前的這個收貨人究竟是一個精明老練的行家還是一個二把刀的「大善人」；經過一段時間的思索收貨人拿定了一塊石頭，他低着頭，眉頭緊皺，半晌沒有說話。

老闆看他的樣子，好像是確定了要買這塊石頭的意思，便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等待着這位收貨人的開口。

收貨人拿起石頭說道：「短個價」

吳坎聽的莫名其妙就問旁邊的人：「他在說啥」

旁邊人不想看戲的情緒被打斷了便不耐煩的回到：「他在問價！」

老闆一聽，知道魚兒上鈎了，便擺出一臉苦相，開始大倒苦水：「哎，老闆，您可不知道啊，為了手裏這塊石頭，我可是跑了幾十里路，趕到老礦區，都沒敢休息就找到老熟人，苦口婆心和老熟人談，磨破了嘴才買到的」說着還在眼角擠出淚水

收貨人似乎久經江湖，一臉不屑的說道：「少來這套，地板價多少？」

老闆見收貨人不上套，就立馬收起淚水說道：「我就跟您說實話吧，這塊石頭，真的是我和他的關係才收的到的，一般人他還不賣呢，這個事情·····」

收貨人見老闆遲遲不給價便不耐煩，果斷地說道；「一刀走，3萬銀元！」

圍觀的人感嘆了一聲，老闆自己也一下就呆住了，因為收貨人開的價格遠超他的預期，他以為這塊石頭能開到一萬銀元就燒高香了，但是老闆也是多年的老商人，只要別人敢談，他就真敢說，既然能開這麼高，他馬上想着興許還能再提點，瞬間就將自己錯愕的表情變回到不屑：「3萬？這可沒有這麼簡單，這可是我···」

老闆話還沒說出口，收貨人就把石頭往地上一丟：「不賣走人」轉身就準備走

老闆嚇的腿差點打滑，這剛到手的香餑餑可不能丟啊！老闆立馬拿起石頭，一個弓步上前就拽住收貨人的手，將翡翠原石拍到他手裏說道：「成交！」

老闆緊緊地握住收貨人的手，顫顫地說道：「您可得給現金啊」

收貨人淡淡地給旁邊下人一個眼色，一個沉甸甸的袋子被丟了過來

老闆打開一看，袋裏閃著銀色的光芒，映着老闆的雙眼閃閃發光，他的嘴角已經笑地咧到耳朵上了：「豪爽！我這就帶您去切石頭」

老闆收好銀元，拿着石頭就往一家翡翠行走去，一群人烏央烏央的跟了過去，吳坎也不想錯過這次機會，也一路跟了過去。

吳坎跟着走，他們進到一家翡翠行，他看到匾額上刻着：鳴翠行。這棟三層的木式閣樓在整條街來看可以說是最豪華的，門店寬闊，高聳，都是用高級的柚木為原材料，上面有精緻的雕花，建築風格非常的中式，前面是大廳，中間是廳堂，堂中還有一個小小的花園，周邊和樓上還有大大小小的閣間，豪華的氣派直接將兩邊的翡翠行比下去，裏面的店員衣着精緻都是長袍馬褂，這明顯是一家中國人開的翡翠行。在大廳里的翡翠雕飾琳琅滿目，大小不一，可是說是應有盡有，不少店員在一旁服務。老闆帶着收貨人找到了名翠行的掌柜，兩人一看就是老熟人了，說話也是充滿默契

老闆見到掌柜就說：「周掌柜，老規矩」

周掌柜接過原石：「都是老朋友了，還有什麼說的，來！」周掌柜向後面招呼：「切原石了！」

一位個子不高，身材精瘦的男人接過了原石準備拿到後房中切了起來。

這時守護人卻說道：「不行！現場切！」

周掌柜和老闆兩人一對視，看着收貨人堅定的樣子也只能堆笑說道：「行！聽您的」

周掌柜給老闆和收貨人沏了一壺茶，三人坐在大廳悠哉的喝了起來，幾人表面上看起來氣定神閑，其實和前來圍觀人一樣內心都是緊張不已，這一刀下去那可就是天上地下的分別了，

吳坎和圍觀的人一樣都不自覺的咽了咽口水，為收貨人捏了把汗····

只見兩個店員將原石固定在水櫈上，所謂水櫈是專門用來切割的器具，由平台，麻繩，踏板，轉軸，木桶，側板以及砣具構成，一個店員坐在水櫈前，將解玉砂灑在準備切割的位置，所謂解玉砂便是硬度超過玉石的一些細砂粒，通過砣具轉動帶動解玉砂與玉石的摩擦來進行玉石的切割。店員腳踩踏板，通過麻繩牽動轉軸帶動砣具旋轉進行切割；另一位店員則時不時需要將水澆灑在切割的位置上進行清潔潤滑，整個過程緩慢而複雜，是一項充滿技術性的體力活。

看着兩人嫻熟的技術，吳坎感嘆，原來就是這樣將堅固無比的石頭切開的。

兩個員工別看很瘦，可是身上全是肌肉，無論是踩踏還是澆注都是很耗費體力的活，不一會兩人就滿頭大汗了，可是他們並沒有休息的意思。圍觀的人都不自覺地踮起了腳尖，想看看石縫中究竟是什麼模樣，吳坎也是跟着探起了腦袋，人的好奇心就是這樣，越是隱秘越渴望了解。為了緩解緊張的氛圍，老闆開始和周掌柜閑聊起來：「周掌柜，我和你說，今天看到這位先生的時我就知道他要走好運了，你看他額頭有光，這是要行大運了啊」

周掌柜笑了笑：「您可真行，不僅能買翡翠，還能看相，本事可真大」說着試探地望着收貨人，兩人眼睛一對上就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

老闆本想拍拍馬屁，卻不料吃癟，低着頭喝起茶來，聲音都小了：「誒，說你走運還不信···」

周掌柜接過話茬說：「這位先生既然對翡翠這麼感興趣，有時間也可以到我們店裏看看啊，我們鳴翠行雖然也不算大，但是樣式還是齊全的，您想要的翡翠類型我們說不定都能滿足您的」

收貨人笑了笑：「周掌柜，可別這麼說，你們鳴翠行我可是了解的，全緬甸最大的翡翠行，鳴翠行說第二可沒有人敢說第一」

收貨人抬頭看看鳴翠行奢華的裝修接着說道：「這樣氣派的裝修，放眼整個緬甸能有幾家翡翠行能做到？」

周掌柜嘴角上揚，淡淡地笑笑：「先生過譽了，俗話說人要衣裝佛要金裝，這裝修上多花錢還不是為了讓您這樣有修養的人看的上我們嘛」

收貨人喝了口茶說道：「周掌柜，不愧是掌柜，幾句話就弄的我不買點翡翠都不好意思了」

周掌柜自覺地給收貨人砌上茶：「哪裏，哪裏，那都是先生您有眼光啊」

收貨人哈哈大笑：「好！只要這翡翠切割成功，我就到周掌柜這再買一對手鐲」

三人聊得很愉快，時間過去的也很快，突然就聽到人群里有人喊道：「切開了！」

三人一聽，馬上回過神來，老闆蹭就站了起來，見另外兩人還沒起又坐了下來，周掌柜則擺手道：「先生，您先請」

收貨人緩緩地放下茶杯，走了過去，人群自然讓開一條道路，一旁的吳坎屏住呼吸，這可是花了三萬銀元的翡翠原石見真章的時候！

收貨人來到水櫈前，抓住翡翠切開的半塊慢慢地往上挪開，露出的翡翠呈半透明裝，周圍都一陣嘆氣，吳坎心裏想到：不會是糯種吧？那可是虧了一大半啊！

收貨人見這種情況，也不搞懸念一下將石頭拿起，身後的周掌柜驚嘆一聲：「這！土包金！？」

周圍一陣驚呼，吳坎定睛一看，這塊原石的周圍都是帶着裂隙的半透明糯種，可是在石頭的中間卻藏着一大塊通透的正水種！吳坎暗自驚嘆，這可真是內有乾坤，難怪叫土包金，這塊石頭十幾萬是沒跑了啊！

周掌柜和老闆兩人一個對視，周掌柜的眼神中夾雜着憤怒與責備，老闆則是一臉抽搐，這麼大一塊肉自己就三萬銀元傻傻的賣了···

收貨人發出爽朗的笑聲：「哈哈哈哈哈！看樣子，我最近真的是走運啊！周掌柜，你的手鐲我是非買不可了啊！」

周掌柜看到收貨人，眼神立馬一轉笑道：「哈哈哈哈，當然，當然，石頭您收好，我帶您進去看看」說着兩人就去到了裏屋。圍觀的群眾在一陣熱烈地議論后就紛紛的散去，老闆則是站在那面無血色，吳坎看他的臉色就知道，此刻他應該連腸子都悔青了···

賭石究竟是什麼樣子，此時吳坎已經感受到了；此時已是下午，時間已經不早，吳坎看着大廳外因為熱氣而扭曲的樹影，心中一陣焦灼，手心滲出汗水，吳坎摸了摸自己手裏的翡翠，此刻他暗下定決心，他想在這家奢華的鳴翠行賭一賭他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