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來信

時間如梭，不知不覺一周就過去了，最近的李家耀是茶不思，飯不想；幾次下人前來報賬他都在晃神，下人只得壯著膽子大喊兩聲，李家耀才回過神來。終於在一個些許悶熱的下午，李家耀收到了一封來信，信件的外殼是皮質的，上面有厚厚的蠟封；看到這封信的外殼李家耀就知道事情不簡單，他慢慢地拆開蠟封，展開信封中的信，裏面只有簡單的兩個字：來取，吳溫。

李家耀蹭地一下就從椅子上登了起來，喊著下人：阿原！

阿原很快跑了過來：老爺什麼吩咐？

李家耀也是言簡意賅：備馬！

說着李家耀就向家門口走去，阿原則是飛奔著向馬槽跑去，喊著旁邊的下人們，幾個剛準備吃飯的下人立刻放下手裏的飯菜向馬槽跑去，幾批精緻的駿馬立刻被幾個人連跑帶走的牽到了門口，而李家耀也剛好走到門口。

一個丫鬟從後面追出來喊道：老爺，飯都做好了！您吃了再走吧？少奶奶還在等您呢！

李家耀跨上駿馬淡定地說道：不吃了！

回頭看着阿原：阿原，帶上乾糧，我們去取翡翠！

說着就跨騎着駿馬向遠處奔去，阿原和下人還在箱子裏塞著乾糧，放着食物，同時還在催著駿馬跟上李家耀的腳步，一路踉踉蹌蹌。又是兩天漫長的路程，可是李家耀卻充滿精神，一刻也不想睡，這可累壞了跟在後面的下人，從阿原開始下人們都睡眼朦朧，在半夢遊的狀態下往前趕，這一次，一行人居然在第二天的早晨就趕到了吳溫的家。

帕敢此時已經進入了雨季，在茂密的叢林里雨水繁多，來到吳溫的家時李家耀等人已經渾身濕透，可是李家耀顧不上身上的濕漉在簡單的擰乾以後就走了進去，阿原等人則身心俱疲有氣無力的跟在後面。今天的大廳似乎很整潔像是被精心打掃過，一些原石都被放到一邊，阿原向前方看去，發現吳溫師傅今天並沒有在雕刻，而是靜坐在大廳中間，微微仰頭看着庭中的雨水靜靜的滑落，他看起來似乎有些疲憊。

李家耀走上前：您辛苦了

吳溫師傅也沒有說什麼，只是點點頭，示意了一下左邊，李家耀轉頭看了過去，一塊絲綢蓋住了一個物件。李家耀快步走上前，慢慢地用手掀開了絲綢，一尊晶瑩通透的觀音翡翠出現在眼前，它幽深的翠綠和毫無雜質的通透感渾然天成，而觀音的細節更是栩栩如生，安詳的面容，生動的曲線，和身上如斯的披帛就像是一件薄紗飄在了身上，這尊雕像真是做到了神形兼備，完全可以配得上吳溫老師傅口中的傳世之作！

李家耀看的入迷，就連阿原這些下人都被翡翠像所吸引瞬間清醒了，在觀音翡翠的魅力面前所有人都為之拜服；阿原不自覺的脫口說道：這···也太好看了吧！

李家耀回頭看了看阿原，露出了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說道：你也懂得看翡翠嗎？

阿原老實地答道：不懂，但是我這外行人也覺得真的好看

李家耀哈哈大笑：你還真是沒文化，就知道說好看！這尊翡翠原石呈橢圓形，直徑一寸半，翡翠像充分利用了原翡翠的外形特點，在最大程度上發揮了原石的空間，在雕工上翡翠細節上呈現圓潤細膩，人物傳神生動，無論從技巧到構思都是頂級水平，這尊觀音翡翠像一定是傳世傑作！想必也是師傅的得意之作吧？

吳溫看着天空：能讓我在這個年紀雕出這件作品，恐怕也只能是天意吧

此時房內只有靜靜地雨聲，

庭外的雨水清脆地低落在碧綠的樹葉上，密佈的雲層在天空中隨着風雲捲雲舒，像是蜿蜒的蒼龍在天空中舒展着自己的身軀，沉悶地雷聲像是蜷曲地蒼龍發出的輕嘆聲，在略微陰鬱的光線下，翡翠觀音的面容安詳而平淡，它似笑非笑，好像在以一種超然的態度靜靜地觀望着這個世界。

李家耀看着出神：師傅為何選擇調刻觀音呢？師傅不要誤會，我沒有貶低的意思，恰恰相反，我認為這個選擇實在是太對了，它實在是太美了

老師傅：你知道觀音之前叫什麼嗎？

李家耀一時被問住，思索一會試探地說着：觀世音嗎？

吳溫老師傅笑笑：嗯，可是為什麼會變成觀音你知道嗎？

李家耀笑笑：吳溫，我就是一個生意人，別為難我了

吳溫看着天空的細雨自顧自地說道：所謂觀世音，便是觀察世界，聆聽萬物之音而悟道成佛之意；傳說中國唐朝年間因為「世」字與中國皇帝李世民的「世」相同而被隱去。而觀世音所蘊含的本意也便消失。

李家耀似乎見怪不怪：自古皇權大於天，這種事情也並不稀奇

吳溫看了看李家耀說道：連佛也要退隱嗎？

李家耀眼神中閃過恐慌連忙說道：吳溫手藝技藝驚人，鬼斧神工，製作觀音之像定是關懷世間之意，匠人之心令人敬佩！

吳溫笑而不語，轉身背向李家耀：佛像你拿走吧

李家耀連聲稱謝：這尊雕刻如此之精緻，吳溫需要多少黃金呢？

聽到主子這麼說，阿員立刻讓下人拿出一個大袋子，兩個下人費了老大勁將袋子從大廳挪過來，放下那一刻只聽見沉甸甸地撞擊聲，在袋子的豁口閃爍著金色的光芒，讓人不由的想打開袋子瞅瞅它裏面的秘密。

吳溫看也不看一眼便說道：這尊不需報酬，你拿走吧；能完成這個作品是我的幸運。

聽到這李家耀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他儘力控制住自己內心的欣喜，壓低聲線說道：吳溫真是天生的匠人，能得到您的作品真是榮幸，就此拜謝，山高水長，還期待再次與您合作。

李家耀給了下人一個眼色，一行人幾乎連走帶跑的離開了吳溫老師傅的住所，一路上李家耀將裝着翡翠的木盒緊緊地背在自己身上，雖說翡翠雕刻完以後沒有原來那麼大，但是重量也確是不輕，壓在一個人的肩上還是不小的重量；阿員在背後看着李家耀，感覺他的腰似乎隨時就要被壓彎了，不忍心便問道：老爺，這翡翠確實不輕，還是我們來幫您拿着吧？

李家耀回頭便是一個兇狠懷疑的眼神，但是這種神情一閃而過，便淡淡地說道：不用，我自己拿的動。

經過幾日的辛苦兼程，李家耀一行人終於回到了密支那的家，回到家后李家耀整個人都直不起腰，為此在床上躺了快一周；這一周李家耀將翡翠放在了自己的床邊，而他自己也基本上是寸步不離，就沒有踏出過房門，讓阿員等人一度懷疑自己的老爺腦子出了問題。

一周后，李家耀從房裏出來，整個人鬍鬚拉茬，下人們都在議論，老爺因為這個翡翠的事情過度勞累，真是受苦了；可實際上李家耀心裏不知道有多愉快，在看着翡翠的這一周他簡直日夜不眠，死死地盯着翡翠好像要把它看穿一樣。在好好欣賞一周以後李家耀才終於可以下決心將翡翠送出，一想到以後自己產業的發達李家耀也就放下了私藏觀音翡翠的私念。

李家耀算好時間，叫來阿員，讓他親自護送這批貢品到廣東十三行；從密支那到仰光走水路沿着伊洛瓦底江要七天的路程，再到仰光坐上船隊經過十天左右的時間到達，全程大概半個月的時間。現在已經是五月底如果一切順利，剛好可以在六月底，朝貢前提前十天左右將貢品送到。次日，李家耀坐在自己庭院正中的柚木長椅上靜靜地觀賞著，他的家建造一個微微有坡度的小山腰上，正廳剛好在房子的中心，李家耀環望着自己將近十畝地的巨大家院，下人們有正在澆花的、打掃的、煮茶的、烹飪的等等，一切都井然有序的進行着，自然心情愉悅，一想到觀音翡翠送到后自己家業將再次擴大就自顧自的哈哈大笑起來。

這時丫鬟端著從雲南採摘的新鮮普洱茶，用雕滿花邊的瓷杯端到李家耀跟前，李家耀看也不看一眼就伸手，丫鬟很自覺的遞到他的手邊，李家耀一口喝下去沁人心脾：人逢喜事精神爽，連茶也變得更好喝了，哈哈哈哈！

丫鬟見李家耀笑的如此開心便好奇地問道：老爺定是遇到喜事，才會笑的如此開心。李家耀笑道：喜事，那可是大喜事啊！

李家耀說着又喝了一口茶：小蓮，你知道緬甸一年有多少翡翠出產到清政府嗎？

丫鬟搖頭：老爺這種事情我們做下人的怎麼會知道呢？

李家耀笑笑：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做下人的也要多聽多看，不能只是老老實實地一輩子下人，你今天真是運氣不錯，老爺今天心情好就稍微和你講講，好好聽着

丫鬟馬上背着托盤站到一邊準備認真聽着。

李家耀淡淡地把茶杯放到一邊：現在緬甸一年的翡翠產量大概在6000噸，其中的九成都被清政府消化掉，你知道這是什麼概念嗎？

丫鬟連連搖頭

李家耀看着丫鬟一臉茫然的樣子，高傲地說道：所以你是下人，而我是老爺，我們的差距就在這裏，這可是千萬兩黃金的生意啊！你老爺我之佔了其中的六分之一就已經是現在這個樣子，你動腦子想想看，假如你老爺我拿下十三行的核心出口權力，也就是快接近二分之一的進出口會是什麼樣子！

丫鬟嚇得差點把手上的柚木托盤滑掉，趕快用手接住，連連搖頭說道：丫頭不敢想像！

李家耀眼神中閃過兇狠的戾光，嘴角微微上揚：不敢想像？老爺就做給你看！哈哈哈哈

李家耀笑着，準備把杯子遞給丫鬟，這時本應該在去仰光路上的阿員突然帶着滿身的泥濘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了過來：老爺···哈···哈···喝···哈···不好了··

李家耀：你怎麼回來了？發生什麼了！？

阿員喘著氣，面露難色，一臉愧疚的樣子：老爺······翡翠丟了

啪！一陣清脆地響聲嚇得丫鬟摔掉了手上的柚木托盤，她惶恐地看過去，李家耀面如死色，兩個眼睛瞪得巨大，正閃著凶光，而他手裏的茶杯已近被他摔成了滿地的碎片；此時李家耀用一隻手緊緊地揪住阿員的衣服幾乎快將瘦小的阿員抬離了地面，他用歇斯底里的聲音吼道：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