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夜談

深夜，班都瑞與慧明正在整理孟雨所留下的遺物。慧明詢問班都瑞：「將軍，一切是否妥當？」

班都瑞讓下人將器物都一一放置好，回答道：「已經安排好了，最後的證據也已經拿到手，就等著明天了。」

慧明點點頭，與班都瑞簡單道別後便回房休息去了。月光下，宮殿披上了一層銀色的外衣，班都瑞將軍的金甲在映照下閃閃發光，他目光灼灼，只要今晚沒有問題，明天真相就會大白於天下，他絲毫不敢怠慢，和士兵們一起站在門外堅守。

此時沙耶瓦正坐在桌前，燭光在他的眼前搖曳，他眼中已經是血絲密佈，可是絲毫沒有睡意。突然，門外傳來敲門聲「誰！」沙耶瓦警覺道，他舉起燭火，火光在木窗前映照出一個立體的剪影，他高高的鼻樑和他手中長長的雪茄讓沙耶瓦一下就認出來，是亨特深夜前來。

沙耶瓦焦急地問道「你有什麼消息告訴我嗎？」

亨特看着沙耶瓦佈滿血絲的眼睛說道：「你看起來有些焦慮啊，沙耶瓦先生」

沙耶瓦哼哧道：「能不焦慮嗎？現在這種情況拖得越久變數越大，我需要儘快做決定！」

亨特從燕尾服的夾層里拿給沙耶瓦一根雪茄，並親自給他點着，沙耶瓦深深地抽了兩口，吐出煙氣，看着燭光中的煙塵在眼前慢慢消散，沙耶瓦似乎焦慮的情緒被緩解了一些。

亨特坐到桌前，接過沙耶瓦手裏的燭台放在綢緞的桌布上，沙耶瓦也在桌前坐下，燭光與窗外微弱的月光映照兩人的臉上顯得深邃而深沉。

亨特深吸一口雪茄，頓了頓呼吸，說道：「沙耶瓦先生我和你的想法一樣，一場巨大的行動都需要一個原因，你看看這個奢華的皇宮」

沙耶瓦看着燭光映照中的牆壁，雕滿精緻的壁畫，細膩的人物畫似乎在講述著緬甸皇族勵精圖治的故事，圖畫的細節在昏暗中若隱若現···

「這些奢華都是壓榨著平民的疾苦而換來的」亨特瞪大了眼睛看着沙耶瓦

「當一切都是通過欺壓而來時，壓榨者是需要付出代價的」亨特吐著煙圈：「你知道帕敢這種地方嗎？在那裏天天有上百窮鬼因為爭奪翡翠而丟到了性命，你覺得這是為什麼？」

沙耶瓦看着燭光中的亨特回答道：「因為貧窮」

亨特嘴角上揚，在昏暗中顯得異常詭異：「沒錯，他們已經沒有任何可以讓他們發財的機會了，除了虛妄的翡翠寶藏，現實中他們永遠只能是窮人，永遠翻不了身，因此」

亨特頓了頓：「在他們的心裏正醞釀着巨大憤怒，這股憤怒最終會找到一個傾瀉的出口，而這個出口，便是這個腐朽的王朝，現在孟季已經是一個廢人了，精神脆弱不堪，只會迷戀美如這個蛇蠍女人，她的奢華這些年我們都是有目共睹的，現在這個國家的人民需要一個英雄，去點燃這把怒火，有了這股力量，你就可以發動行動了。」

在昏暗的燭光中亨特目光灼灼，他的這番說辭着實讓人熱血沸騰。可是作為一個在王朝中摸爬滾打多年的沙耶瓦卻沉得住氣，他看着亨特，眼睛在不斷的旋轉說道：「可是，孟季似乎看着沒有傳說中的迷糊，你我都看到了，現在的他似乎清醒啊，只要他的威信還在，一切依然是未知數，而且，現在也找不到什麼理由···」

亨特看着沙耶瓦如狐狸般狡詐的樣子，嘴角露出一絲不屑：「沙耶瓦先生，你是在裝傻，還是有些話需要我來幫你說？」

沙耶瓦抽著雪茄，

對此避而不談。

亨特看着沙耶瓦，嘴角露出微笑：「好，既然你不願意說，那我幫你把醜話說了，你們東方文化，遵循天道，我的理解就是誰站在平民的一邊誰就是正義，現在孟季無能，已經失去了平民的信任，但是如你所說，皇權威信依然存在，你不能直接去攻擊孟季，因為這樣你直接成為了逆賊，但是···」

沙耶瓦看着昏暗中的亨特，深暗的輪廓也掩蓋不了他犀利的目光，燭火在微風吹拂下輕輕飄蕩，兩人的影子映射在牆壁忽大忽小，就如兩個人此時的心境，像是兩隻貪婪的巨龍，在黑暗中舒展着它們翅膀，隨時為即將開始捕獵做好準備。

亨特撣去雪茄上的煙灰說道：「假如你這次是正義之師，此次前來是為了消滅國王身邊的壞人，那麼一切就合情合理了。」

亨特這一下就觸到了沙耶瓦的心思，沙耶瓦的眼角不自覺的上揚，亨特察覺到了沙耶瓦的心思，得意的笑了笑，開始賣弄自己的文化說道：「自古行兵打仗都要師出有名，沒有正義的行動是無法激勵戰士的，而沙耶瓦你這次的行動就是一次英雄之舉，用你們東方的文化來說，就叫清君側。」

飄動的燭火在此刻突然停住，兩人四目而視，沙耶瓦心滿意足地笑了：「看樣子你已經佈局好了，對嗎？」

亨特點點頭：「我原本擔心那個僧人會搞出亂子，不過現在看樣子一切都在按照計劃發展，他是顆很好的棋子，你的軍隊已經可以準備好了，明晚就可以行動」

沙耶瓦：「部隊早已集結在三十裏外，只等我的口令了」

亨特一愣，然後說道：「沙耶瓦先生，你的動作還真是快啊，今晚，你就是在等我這句話吧？」

沙耶瓦笑而不語。

亨特接着說道：「不過，有個條件你要答應我」

沙耶瓦眼睛一轉，隨即問道：「什麼條件，只要你說，我都答應你」

亨特低着頭抽了兩口雪茄，隨性的說道：「也不是什麼難題，只是我們東印度公司之前與緬甸簽訂的《楊達波條約》你可要繼續執行哦」

沙耶瓦眼睛中一絲幽光一閃而過，立馬爆發出爽朗的笑聲：「我還以為是什麼呢，當然！」

亨特得到沙耶瓦如此果斷的回答，心中一陣激動，從隨身的禮盒中拿出一瓶紅酒，亨特解釋道：「這是一瓶我保存多年的馬德拉葡萄酒，它是大航海時代的意外發現，傳說當年哥倫布發現新大陸時就是用它慶祝的，由於它是用白蘭地蒸餾，所以保存時間長，而且氣味香醇。」說着亨特就用開酒器將酒瓶打開，隨着一聲清脆的響聲，一股濃郁的氣息就從酒杯中冒了出來。

沙耶瓦忍不住讚歎道：「這酒可真香啊！」

亨特將香醇的紅酒倒入酒杯中：「這種美味，便是這場偉大冒險的產物」亨特看着沙耶瓦說道：「而你我，也在這場偉大的歷史之中」

兩人舉起酒杯，亨特說道：「為我們以後的合作乾杯！」

「乾杯！」沙耶瓦熱烈地應和道

亨特拿着紅酒品嘗著：「這也是不知道怎麼回事，這葡萄酒雖好，但是今夜喝的特別暢快！」

沙耶瓦笑道：「因為你喝到的不是酒味，而是勝利的喜悅」

亨特大笑起來：「沙耶瓦先生，你看你，真是越來越有王者的風範了」

沙耶瓦深喝了一口，接着問道：「亨特先生，既然我們已經聊到這個份上，你的計劃是不是需要和我透露一下？」

亨特點點頭：「當然，以我在緬甸積累多年的情報網，其實我早已知悉當年孟雨的母親死亡事情很蹊蹺，很多傳言都說與當時的一位美人有關」

亨特搖曳著杯中的紅酒，涌動的紅酒就像是一位美人的紅裙，神秘而誘人，亨特接着說道：「當年她艷壓群芳得到孟季的賞識，同一時間沒過多久安妮就死亡，此後對於案件的追查也是不了了之。而當年的那位美人···就是今天的美如」

亨特盯着杯中如鮮血一般紅酒：「我和她們這些年的交往，讓我基本上可以判定一件事情，就是不管美如是否直接參與，安妮的死都和她脫不開干係」

沙耶瓦將紅酒一飲而盡說道：「所以，壞人找到了」

亨特笑道：「沒錯，現在整個緬甸都對鬼魂事件充滿好奇，而我們需要的就是這樣一個事件，在混亂中將所有問題的源頭都指向美如，就夠了」

亨特頓了頓，似乎想到了什麼，自顧自的笑了一下接着說道：「在這個時間點，真相是什麼已經不再重要，關鍵的是，我們需要一個人來承擔所有的罪過」

沙耶瓦看着亨特滿意地說：「所以，你的意思是不管明晚結果如何，我都可以行動對吧？」

亨特笑道：「別擔心，你給的那盒葯會發揮作用，只要當晚孟季變成了一個糊塗蟲，真相的解釋權就掌握在我們的手中了」

沙耶瓦再次將杯中的葡萄酒一飲而盡：「亨特先生，你能作為特首這麼多年真的是不簡單啊」

亨特：「哪裏哪裏，不過是有些運氣罷了」

沙耶瓦笑道：「想不到你一個洋人也學會謙虛了？」

兩人哈哈大笑，亨特抬頭看着窗外，不覺已經是破曉，一縷晨光透射過窗戶進來，亨特喝掉最後的一點酒說道：「想不到已近是次日了，沙耶瓦先生我想我應該走了」

沙耶瓦點點頭，準備起身從亨特離開。

這時外面突然傳來喊聲，一位士兵推開大門：「不好了！」

亨特與沙耶瓦一起緊張地望向士兵問道：「什麼事情？」

士兵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大事不好了，班都瑞將軍被人打暈了，證據被人偷走了！」

士兵剛剛說完，就眼睜睜地看着亨特與沙耶瓦兩人的臉色由紅潤變成了毫無血色的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