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哥哥

站在自己家門前，卻根本沒有勇氣敲門，畢竟我根本猜不到，看到我出現時的父母會是什麼反應。他們會見我嗎？還是說仍然沉浸在悲痛中，排斥外界的一切呢……想起那天在醫院看到他們那麼悲痛的表現，我的心又一陣劇烈的絞痛。

但是，既然已經來了，我就必須進去。就算我換了身體，但這也是我自己家，至少要有這樣的氣勢才對。

思來想去，我還是敲響了房門，然後懷着忐忑的心情站在門外等待。然而，過了幾十秒，依然沒人開門。

難道父母他們不在家嗎？

現在是下午，瀟然肯定還在學校上課，可父母真的已經恢復心情去上班了么？怎麼想都不對吧，昨天我死了，今天就可以若無其事地去上班么。我不覺得我的父母都是這樣無情的人。

那如果不是去上班了，那還能是去做什麼。難道是他們想不開，出了什麼事情？

想到這，我終於有點焦急了，趕緊又一次敲門，甚至可以說是砸門了。要是再沒人開門，我都準備直接床進去了。可我的企盼沒有如願，過了許久，依然沒有人開門。

可就在我垂頭喪氣，準備給他們打電話的時候，門突然被打開了。

瀟然，穿着睡衣站在門口，圓圓的小臉紅得像個蘋果似的。她的右手扶著門框，看起來沒精打採的，連站穩的力氣都沒有。

這是怎麼回事……今天是星期四，為什麼瀟然沒有去上學？而且她為什麼看起來這麼虛弱，難道是又生病了嗎？

「你好……你有什麼事嗎？」瀟然的聲音細若遊絲，聽起來是非常虛弱的狀態。看來的確是生病了，在這春夏交替的時節，我的擔憂真的成了現實。

可如果瀟然生病了，父母應該會在家裏照顧她吧，為什麼，他們都不在家呢？

「啊，你好，我還以為家裏沒人呢。那個，我是……我是陳驍涼同學的朋友，我……知道他的事情，就希望來看望一下叔叔阿姨。」我把之前準備好的台詞背了出來，還亮出了我的學生證。然而就是這麼幾句話，我已經緊張到開始胸悶，連聲音都不住地顫抖著。

但是，不知道瀟然這傢伙會不會放我進去啊。瀟然一直是個聰慧警惕的孩子，尤其是在我教過她遇到陌生人一定要第一時間找我或者爸媽。我現在對於她來說是個絕對的陌生人，就算告訴她我是陳驍涼的朋友，但她就一定會相信么？

「不好意思……爸爸媽媽他們……他們不在家呢。」瀟然扶著門框，看起來昏昏欲睡的樣子，讓我很是心疼。

只不過，為什麼她一點也不起疑啊！難道是法澤的樣子看起來實在是不像壞人么……

「你是……驍涼同學的妹妹嗎？你看起來不太舒服，是生病了嗎？」看到她這副樣子，我忍不住關心她。

「有一點，但是……沒關係的，我沒事……」雖然說着沒事，但下一秒，瀟然就雙腿一軟，差點倒在地上。

「瀟然！」我見狀趕緊伸出手扶住她，二話不說就抱起她往屋裏走。可能是因為太難受的緣故，她跟本沒有阻止我的力氣，就這樣我順利地進了家門。

一進門，我就把瀟然抱到我倆的房間讓她躺好，然後挽起袖口，伸出手撫摸她的額頭。好燙！這溫度，少說也快三十九度了，怪不得她會差點暈倒過去。

「你怎麼會燒這麼高啊！爸媽也真是的，你生著病居然還不在家，怎麼回事啊。」我邊抱怨便在她的抽屜里找葯，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先讓她退燒，不然就要進急診室了。

我熟練地找到退燒藥，跑到廚房給她接了一杯熱水，放在她的床頭。

「快把葯吃了，這樣才能好得快啊。」我一隻手托起她的後背，讓她半坐在床上，另一隻手把藥片送到她嘴裏，喂水讓她服下。可能是精神恍惚的緣故，瀟然根本沒有任何的反抗，就這樣吃下了葯，喝完了一整杯熱水。

我扶她躺下，給她掖好了被子，然後又去冰箱裏拿了一個冰袋，準備給她進一步降溫。可當我回到房間里的時候，她已經安靜地睡著了。

「真是的，從來都照顧不好自己。」我無奈地嘆了口氣，把冰袋蓋在她頭上，然後躡手躡腳地準備離開。

可就在這時，她卻突然抓住了我的手。

「哥哥別走……」

我心底一驚，難道我的身份這麼快就暴露了？我緩緩地轉過頭去，卻看到她閉着眼睛，看來只是在說夢話而已。

「我在心虛什麼啊……」我苦笑一聲，輕輕地蹲在了她的身邊，用手輕輕撥弄着她額角的碎發。

瀟然粗重地喘息著，但睡得依然很沉，也不知道她是怎麼病成這樣的。她細長的睫毛微微顫抖著，緊握着我的手也不時抽動一下，不知道在夢裏，是什麼樣的怪物又在欺負她了呢。

「哥哥……」

也許是因為我剛剛下意識叫了她的名字，她就把我當成哥哥了。不過，我的確是她哥哥啊，只不過換了一個身體而已。

雖然很想在她身邊照顧她，可是現在的我，根本做不到啊，我只是一個擅自闖入別人家裏的陌生人而已。

「哥哥在呢，別怕。」我撫摸着她的小腦袋，安慰着她的情緒。

「你在做什麼？」

我腦中如雷殛一般，不可思議地轉過頭去，我的父親正站在房間外，一臉警惕地看着我。

沒想到，竟然是以這種方式見面的。

「我……」我很想當場奪路而逃，可是瀟然的手還死死地抓着我，我竟然根本脫不開。這樣的場面無疑表明，我是一個擅自闖入別人家裏的女變態，還在企圖對一個正在發高燒的女孩圖謀不軌。

「你是怎麼進來的？」父親的聲音低沉嚴肅。

「您……聽我解釋可以么，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樣的。我真的沒有任何惡意，我只是想來看望您……」

「看望我？你現在在做什麼，你在對我的女兒做什麼？」父親的眼睛充滿了血絲，「這麼說來，我記得你，你是那天在醫院的姑娘。你是陳驍涼的同學，那天在醫院還假惺惺地哀悼，你對得起他么？」

「對不起爸……對不起叔叔，」我還在嘗試把手從瀟然的手中抽出，「我真的可以給您解釋。是您的女兒給我開的門，但她因為生病昏倒了，所以我才……」

「你給我滾出去！」我的父親拉住了我的手，硬生生把我拽了起來，二話不說就把我帶到了客廳。

「老陳，這是怎麼回事？」在客廳的母親吃驚地問我父親。此刻我才看到堆在家門口的幾個大袋子，還有一把我帶到學校的結他。原來父母二人是去學校收我的遺物，才會不在家的。

「這人闖進咱們家，還想對然然圖謀不軌。你快點，現在就報警，把這人抓走！」父親的聲音聽起來已經不是暴怒這麼簡單了。

「等一下！」我知道我已經沒辦法解釋了，只能用這一招了。

「等什麼等，我告訴你，今天這件事……」

「陳振國你給我閉嘴！」

鴉雀無聲。

我只能出此下策，至少先鎮住場面，才能解決現在的誤會。

「你……你說什麼？」父親一臉不可思議地看着我，我也趁著這個機會掙脫了他的手。

「你們兩個知不知道，如果沒有我，你們還不知道自己的女兒陳瀟然已經發高燒到三十九度了？我不是擅自闖入的，我也沒有對陳瀟然圖謀不軌。不管你們相不相信，我今天來只是想作為陳驍涼的同學看望您二位，因為我知道您的家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僅此而已。」

說完了這段我自己都覺得震驚的話后，我深吸一口氣，向我的父母深深鞠了一躬。「很抱歉說了這樣過分的話，但我只是想向您解釋一下我此行的目的，別無其他。引起了您二位的誤會，我再次道歉，這確實是我考慮不周引起的。我已經讓您的女兒睡下，給她吃了退燒藥，她應該很快就會好轉。」

我沒有注意到，一行眼淚已經從我的眼中流下。

「最後，對於您兒子陳驍涼的事，我深表遺憾，希望您二位節哀。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要努力地生活下去。」我又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低着頭，向門外走去。

就這樣走吧，反正以後我也不可能再回到這裏了。我已經死了，和這個家庭已經沒有關係了吧。

只是為什麼，胸口會那麼疼，視線會那麼模糊……

斬斷過去的一切，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氣

然而，當我打開家門，踏出那一步的時候，身後卻傳來了我最意想不到的聲音：

「哥哥，別走。」

我如同被定身一般立在了原地。

「你是哥哥，對吧……」

瀟然的聲音，如同一顆緋色的子彈，徹底擊碎了我堅硬的心防。那奔涌而出的淚水，為什麼那麼熾熱，彷彿要灼傷我的面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