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派對邀請（中）

Par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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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魯斯

離開了阿比蓋爾，我來到碧碧的房間外輕輕敲了敲房門。這些天裏這丫頭待在自己房間里的時間越來越多。儘管藍鴉一直是個宅女，但最近她幾乎整天都把自己鎖在房間里，就連吃飯時都不願出來同大家一起。

考慮到剛剛發生不久的恐怖襲擊，還有她之前那次死裏逃生，更別提情竇初開便慘遭如此慘重的背叛和謀害。對碧碧來說最近發生的確實有些多。

「請進。」我聽到碧碧代表性的空靈嗓音。

我一直都搞不清碧碧的年齡，雖然看上去也就十幾歲，又因為她個子不高，性格又古靈精怪，因而更顯得青春稚嫩。但在同她交流時，又總是隱隱覺得她像是某種古老的已經有些疲倦的存在。這便是烏鴉，時間對於早就看過無數種可能性的他們來說早就失去了意義。

此時此刻藍鴉正躺在自己的床上，雙腿高高抬起伸得筆直，緊貼著牆。若有所思地看着空蕩蕩的天花板發着呆。

「你找我有什麼事嗎？布魯斯」

我剛要開口，卻被她搶先說話給打斷了：「好的，我會參加的，希望今年的派對也像去年一樣熱鬧。」這突如其來的未問先答讓我呆立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察覺到我的沉默后，碧碧輕聲說：「對不起，我以為你已經邀請我了，我剛才好像聽見你說過了……」

「自打那次死裏逃生、虛空行走之後，我最近的靈視越來越嚴重了。現實對我來說越來越難以感知和把握，一切都變得虛無縹緲、捉摸不定，我有時會分不清哪些事是已經發生了或著是還未發生的。我的人生在我看來就好像一部被隨意剪輯，播放順序全部打亂了的電影，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碧碧說着從床上坐了起來，雙腿盤坐在床上歪頭看向我。

我點了點頭，雖然並不太明白她究竟想要表達什麼，但我想起了碧碧幫助我找到克洛伊時看到的奇異景象，光是對她那雙能夠看清未來和過去的鴉眼中的瘋狂景象匆匆一瞥，便讓我感到不寒而慄。因此也不難理解這些異象對她造成的影響，我對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感到十分難過，碧碧是這樣無辜的一個女孩，她一直都想着要幫忙，不願給任何人添麻煩，她是所有人中最不應該遭受這一切的，她值得遇到更好的人，擁有更美好的一生。

但因為異端和審判庭，她兩者都不能擁有，也許對於一個異端來說，我們都不值得。

*

「這些靈視到了晚上會加重，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都會以毫無邏輯和順序的情節全都會在我的夢中出現：我看見了克洛伊，如果你沒有救她的話她會被放到手術台上，那些科學家們會將她活體解剖，一次又一次用冰冷的工具翻騰她的五臟六腑。而阿魯卡多雖然拚命反抗，最後依然寡不敵眾，壯烈戰死；我還看見了赫爾希和弗蘭克的其他可能，如果我早些明白的那些畫面意味着什麼，同她解釋清楚也許她就不會走，弗蘭克也就不會希望落空了。都怪我太笨了，我不能理解那些隱晦抽象的畫面和語言。這一切都像是一場夢，我越是想要記清楚，越轉眼就忘得一乾二淨。如果我能夠做的更好，也許就不會有人受傷。」碧碧彷彿沉浸在自己的幻覺之中，她的淡藍色的雙眼渾濁不清，卻散發着微弱的光芒。

「你做的很好了，碧碧，多虧了你我才能夠找到克洛伊。是你說服我相信赫爾希。我知道你能看見無數種可能性，

但請你也千萬不要忘記我們存在其中，當下正在發生的這一種，這一切都是多虧有你才能夠做到。」我坐到了她身邊，心懷感激地說。

「謝謝你，布魯斯。你們是我唯一的朋友了。在你來之前，伊若斯還有菲奧娜都只把我當做小孩子，『拉芙』便是我同這個世界最後的聯繫了。」碧碧面無表情，慢條斯理地說着，你是很少能在碧碧的臉上看見任何激烈的情緒，鴉眼讓她對現實環境所發生事情並不敏感，所以她一直都是那種一臉睏乏，如夢初醒般的朦朧表情。

碧碧要比我更早來到「拉芙」，她的親生父母被她的與眾不同嚇壞了。他們本來準備親手將她送給審判庭（帝國內類似的虔誠父母並不在少數，畢竟在他們眼中異端全都是不潔的邪魔，所以即便是親生骨肉也可以拱手讓出。），絕望的碧碧在網絡上求助，幸運的是伊若斯他們及時看見了她的求救，將她偷偷解救了出來。

據說被救出來的碧碧有好幾個月都沒對任何人說過一句話，就像她現在這樣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只通過電子郵件同其他人交流。

*

碧碧看上去心事重重，我也大概能猜到是什麼事。我猶豫了半天才鼓起勇氣提出來。「抱歉我之前發那麼大火，你可以提前和我說的，我們不是你的父母和監護人，哪些規定並不是想要剝奪你的自由和幸福。我只是想保護你。」

碧碧看似有些走神，過了一會兒她才回答：「我知道。你們大家都想保護我，直到現在伊若斯還因為這件事自責，他都不敢看我，彷彿我臉上留下了什麼可怕的傷疤。不再同我說話，聊他的創作和歌曲，他覺得是因為他鼓動我追求真愛才會受到傷害，他和菲奧娜一樣，他們都覺得要對我負責。事實上這和你們都沒什麼關係，即便你們都儘力了，但我並不會因此就免於被傷害，這世界的惡意本就是不可避免的。」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獃獃地望着她。

「我害怕獨自一人，布魯斯，我還記得出生前的感覺，自己從頭到腳都被冰冷黑暗的無盡虛空環繞。那裏什麼都沒有，只有我自己。但卻隱隱約約能感覺到黑暗中有東西潛伏，虎視眈眈，那種被捕食者凝視的感覺，脖頸背後感受到的濃濃惡意。」

「那是我第一次約會。那個審判庭的特工其實早就露出了破綻。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他在假裝對我的一切都感興趣，裝作和我志趣相投，他說的話都是網上輕易能搜索到的，但我以為他只是個網上獵艷的普通男人。即便是那樣也好，我抱着僥倖心理，我只是想要感覺自己不是孤身一人，我只是想在這無盡的自由落體中抓住些什麼。我寧可以身試險也不想再孤獨下去了。」碧碧平靜地述說着。

但在我聽來這要比哭泣還要悲傷，我只能安慰她說：「你永遠都不會一個人，碧碧。我們會一直陪着你。」

「謝謝你。你能這樣說真好，但即便菲奧娜和伊若斯不知道，身為異端的你我都應該清楚，在這飽含惡意的冰冷宇宙中你我永遠都是孤身一人，除此以外只有無盡的黑暗和虛無。」藍發藍眼的碧碧看着我，說完她轉過身又躺下了，雙腿再一次緊貼著牆面，就同我剛剛進來時一樣的姿勢。她好像又陷入到了神遊之中。

當我正準備離開時，只聽到碧碧突然又說到：「好的，我會參加的，希望今年的派對也和去年一樣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