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恰好順路

第98章 恰好順路

中原一點紅仍在沉睡,房中亮着一盞孤燈,晏游穿過盈滿月光的庭院,去見藺塵星。

確認了中原一點紅沒有大礙,藺塵星推門而出,晏游才走進院子,和他對上視線。

晏游對他微微笑了笑。

「你還生氣嗎?」兩人並肩走遠,不打擾中原一點紅休息,晏游輕輕發問。

他知道藺塵星此時此刻的心情與想法,但如果由藺塵星本人說出來,他會覺得更加有趣。

藺塵星的人設是個傲嬌,十句話里有五句不能當真,但面對對晏游,意外地十分坦誠,彆扭道:「當然生氣了……他怎麼能說我不聽人話!不聽人話的分明是他!」

休夜大約是想起了藺塵星沒有記憶的舊事,說話時語調冷冷,神情中也滿是厭倦,他說:

「——你還是這樣,不管不顧,只堅持自己的想法。」

你們兩個都是不聽人話的人設啊。晏游想,說道:「不要這麼說,你倆半斤對八兩。」

藺塵星瞪他:「你說什麼?」

晏游彎眼睛:「說了實話。」

藺塵星沮喪地垂眼,輕聲道:「……他的意思像是我當初不顧他的想法救他,可大夫行醫救人是天理,我救人難道有錯么?」

「你和他之間的事情我不知道,但每個人看事情的角度不同,你生氣也只是讓自己難受罷了。」晏游淡淡道,「不要管他。」

藺塵星默然不語,真切地在沮喪。

晏游伸手摸摸他的頭,藺塵星惱怒地抬眼,迎上青年盈滿笑意的眼睛。

「……你為什麼笑?」

「只是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晏游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手依舊放在藺塵星頭上,小神醫一巴掌拍上去,怒道:

「別摸我!」

「不管我怎麼摸,你也長不高了呀,摸一摸也無妨。」

「————有妨!!」

風蕭一路緊追玉羅剎不放,眼見不管怎麼甩都甩不掉風蕭,玉羅剎隱隱有所欲忍不住磨牙:蠱師擅蠱,御蟲之術了得,風蕭肯定是對他下了蠱。

夜色將暗未暗時,玉羅剎在一偏僻的林野揮袖轉身,直直迎上追在身後的少年。

「你追着我做什麼?」玉羅剎心中有氣,他入京之前一路順風,入京后諸事都不順遂。

休夜傷他不說,這位從沒有招惹過的蠱師憑什麼盯着他不放?

蠱師昂頭,張揚道:「我樂意。」

玉羅剎的傷口隱隱裂開,他心情更加惡劣,見風蕭這副桀驁的模樣,眉頭緊緊皺起:「那樊樓莫非還是我去不得的地方?我不過易容去聽人說書,你至於盯着我不放嗎?」

風蕭道:「誰管你去不去聽書——和休夜交手的人突然出現在小晏先生附近,我當然要以防萬一。說,你到底想幹什麼?」

玉羅剎嘴角直抽,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風蕭道:「一,你身上有傷;二,你在騙人;三,你不懷好意。」

……簡直不可理喻!玉羅剎額角直跳,皮笑肉不笑:「僅憑這些便能得出結論,蠱師大人真是厲害。」

風蕭輕蔑地一笑:「廢話,不止厲害,還比你厲害得多。」

玉羅剎不止額角跳嘴角抽,傷口也似乎疼得更厲害了。

「閣下想多了……我確實與休夜有過節,但對小晏先生並無惡意,他才華橫溢,喜愛者眾多,我難得來次汴京,不想白白來一趟,所以才會去樊樓聽他說書。」玉羅剎表面上心平氣和地解釋,內心因自己落得此番境地頗不是滋味——他活這麼久,從建立羅剎教后從未有過這麼低聲下氣的時刻。

風蕭擔心他有目的——雖然他確實有借晏游來探聽休夜的心思——但他不說,風蕭還能給他硬安一個目的么?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玉羅剎現在並不想和風蕭交手,一來風蕭不必出手就能叫他毫無還手之力,二來玉羅剎的傷勢禁不住運功動武。

風蕭聽他這麼說,微微挑眉,隨後道:「你看,你還在騙我。」

玉羅剎道:「我怎麼在騙你?」

風蕭道:「休夜和你有仇,又住在小晏先生家,接近小晏先生正意味着接近休夜。你當我是笨蛋?」

玉羅剎道:「可我喜愛小晏先生的故事是真的。你若是討厭我接近他,那我便只當一個安靜的聽眾。」

風蕭不說話,盯着玉羅剎,彷彿在思考什麼一般,過了片刻,道:「一諾千金,你若是違背方才說的話,我會好好教訓你一頓。」

玉羅剎挑眉。

那不過是一個普通的說書人,對風蕭來說有那麼重要嗎?

「那我身上的蠱……」

玉羅剎話說一半,語帶試探。

「不,它要留在你身上。」風蕭笑了一下,他眉眼鋒利,笑起來時萬分凌厲,注視着玉羅剎的雙目里滿是打量,「我相信你,卻不放心你。你不打壞主意,它就沒動靜。」

「…………」

羅剎教主想罵人,冷冷地瞪了眼對面的蠱師,教主頭也不回,甩袖離開。

司空摘星,偷王之王,沒有人知道他的真面目。

他可以是路邊行乞的老乞丐,過眼即忘的路人甲,嬌柔羞怯的姑娘,背着籮筐賣菜的老人,酒樓中跑堂的小二,還能是夜色下在路邊攤上吸麵條的瘦弱男人。

司空摘星,成功到達汴京。

他剛和僱主見過面,僱主隱瞞身份偷偷摸摸,未與他坦誠相對。但司空摘星不在乎。

他喜歡有挑戰和刺激的委託,這次僱主讓他偷人,還是偷一個將死未死之人,沒有比它更刺激的事情了。

司空摘星一手握筷吸溜著麵條,一手抓饅頭,宛若投胎轉世的餓死鬼終於有了填飽肚子的機會。

余光中閃過一道銀光,司空摘星抬頭望去,苗疆少年大步流星,神色冷厲,從眼前走過。

司空摘星:「……」

在他低頭之前,少年便敏銳地看向他的方向,目光如電,直直地望向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若無其事地咬了口饅頭,避開少年的視線,嚼嚼嚼,又喝下一口麵湯。

看不見看不見看不見——

司空摘星不討厭風蕭,但他如今有正事,絕不可能給風蕭插手的機會。

當初雷斯的寶物被認為是殺他的風蕭所奪,這事兒司空摘星一直耿耿於懷。本該是他大展拳腳,結果最終他卻成了風蕭的陪襯,還被冠上一個「司馬摘心」的怪名。

風蕭遙遙望他一眼,腳步微停,看出吃面的人有易容,卻看不出對方是誰。

他生於苗疆荒地,長於幽暗山林,直覺敏銳如野獸,能夠很快地判斷出真與假,但並非事事都能說出個所以然,所以在街對面困惑地眨了眨眼,心想這和我沒關係,掉頭就走。

司空摘星眼角餘光瞥見一旁的身影離開,默默地咬了口饅頭,嘴角微微勾起。

風蕭回到家中,門口一盞燈籠迎風微盪,在夜色中散發着明亮的光芒,照亮一片夜色。

他推門進去,走過昏暗的庭院,晏游在大堂中看書,聽見動靜向他看來,眸中笑意如星。

「你回來了?」

風蕭腳步微頓,大步走進屋中,在對面坐下。

「嗯,回來了。」

「小王呢?」

「誰管他去了哪裏。」

晏游笑了起來:「但你們不是朋友嗎?」

彷彿聽到了什麼噁心的事情,風蕭皺起眉頭:「你在說什麼鬼話?他一個騙子,怎麼能當我的朋友?」

晏游若有若無地笑:「是嗎?在我看來,他是個十分有趣的人呢。」

王憐花確實脾氣怪,但他不會對着晏游,住進晏游家以來,還沒有同晏游獨處過,更沒有進一步的談話。

風蕭不大高興:「他才不有趣——我和他相處的時間比你久,肯定比你更清楚他是什麼人。卑鄙、無趣、討人厭。」

晏游:「你是在說他壞話嗎?」

風蕭:「不,我在說實話。」

少年的表情十分認真,晏游暢快地微笑,道:「他是什麼人我自己有評價的角度,千人千面,你說他無趣,他在我眼裏不一定真的無趣。」

風蕭擰眉,小聲道:「反正我討厭他。」

他的討厭是真實的,對王憐花的評價也是真實的。

晏游伸手摸摸他的頭,風蕭瞪大眼睛看他,表情驚愕,晏游收回手,輕快道:「去休息吧。」

風蕭張了張口,問道:「他們都回來了嗎?那個殺手……還在嗎?」

他想留下來呆久一些,下意識地問了屋裏其他的住戶。

晏游簡短地向他解釋了白天發生的事情:「神醫和無情捕頭已經歇下了。至於休夜和步明燈,他們已經是大人了,不用管他們。」

步明燈在韋空帷家中留宿,休夜如今還在外面遊盪——也許能夠稱之為離家出走。

風蕭慢吞吞地離開了。

中原一點紅的身份風蕭是知道的,在對方床頭放着的物品中有一枚銅牌,上面十三隻手交錯相握,風蕭身上也有這樣的一枚銅牌。

但他不想管中原一點紅的事情,所以什麼也不打算說。

晏游望着他走遠,背着手在屋中轉了一圈,若有所思。

這樣和自己對話…真不錯。

他們信賴他,親近他。

具體的原因,晏游是能夠猜到的,因為他們歸根結底,是同一個人。

但也不止。

晏游仰頭,盯着房梁,漫無邊際地發散思維。

——還因為「小晏先生」有他們想擁有的事物。

天色朦朧,風吹枝動,涼氣吸入肺腑,腦袋立刻清醒無比。一道人影走出小巷,與右側正對而來的白髮劍客正正對上。

休夜神色陰鬱,猝不及防地看他一眼,彷彿下一秒就會拔劍斬來。

橫地里走出來的人雙目微睜,隨後嘴角一抽,默默地和人拉開距離。

等等——為什麼又和這傢伙撞見了?

從小巷裏走出來的人正是偷王之王,司空摘星是也。

休夜淡淡地瞥了眼司空摘星,徑直向前走去。

司空摘星心中感慨萬千,休夜和風蕭住進那位小晏先生家中,他還以為休夜轉性了,不成想再次相遇還是這副死人臉。

兩人見面不相識,司空摘星耐心地等他走遠,隨後動身向目標處走去。

僱主讓他帶死人替換房中的病人,但司空摘星對那裏的情況一無所知,為了保證能夠順利完成任務,司空摘星決定親自去那裏蹲點。

不知身份的僱主詳細地向他描述了目標所在的位置,盜賊除了盜術,最應該熟練的是對方向的辨別力。

司空摘星有自己一個人蹲點的自信。

自己一個人再次出發后不久,司空摘星萬分納悶地再次望見了那一頭白髮。

白髮飄飄,黑衣獵獵,行走於春日夜晚的劍客可怕得如同從地獄爬出復仇的惡鬼。

司空摘星困惑不解,默默地保持着和休夜的距離,直到周圍的景象從零星的房屋變為碧綠的草叢,天邊泛起亮光,橘色的光芒從雲后傾瀉,朝日即將破開阻礙躍入天幕。

他這才終於確認了一件事情:喂——休夜的目標竟然和他一樣?

司空摘星沒想到休夜的目的地和他一樣。

眼見離目標的村子愈來愈近,司空摘星不想浪費這次機會,更不想在休夜面前表露身份。

經過思考之後,司空摘星機智地與休夜拉開距離,掉頭離開,打算將這件事如實報告給僱主。

在沙漠中與休夜相處的經驗告訴司空摘星,休夜要做的事沒人攔得住,並且休夜會做的事一般都是惹麻煩招人恨的破事。

司空摘星只被委託偷人換人,如果讓他攪進休夜的事情里,是要加價的。

偷王之王與休夜分別,坦坦蕩蕩毫不心虛地將這事兒告訴了聯絡人。

他與聯絡人在熱鬧的酒樓中匯合,下面沸反盈天,上方的雅間里裝飾華麗,厚重的屏風將整個房間一分為,聯絡人的身影在屏風后顯得模糊不清。

聯絡人道:「你……就這樣回來了?」

司空摘星道:「那可是休夜。你知道的,他不會幹什麼好事。」

……怎麼可能知道。

聯絡人有些心塞。

「我來通知你們一聲,你們如何打算?」

司空摘星像個沒事人一般,畢竟休夜是誰也沒有想到的意外。他只希望風蕭不要搶生意,卻沒有料到休夜會參與進來。

「…………」聯絡人沉默,似乎十分頭疼,半晌后問道,「聽您的語氣,閣下與羅剎劍客莫非認識?」

「勉強……認識。」

司空摘星十分艱難地說道。休夜只會無視他,他單方面說認識有幾分顯得他熱臉貼冷屁股。

但認識卻也是真的認識。

司空摘星走後,這消息立刻由手下被傳給方應看。

方應看聽后若有所思,心中也奇怪休夜為何會往那村子中去,莫非是藺塵星或晏游告訴了他?

晏游家中如今有許多住客,其中有陰鬱孤僻的羅剎劍客和陰毒狠辣的蠱師殺手,他二人與說書人小晏先生相安無事,和諧共處,是汴京的一大奇事。

晏游的宅子裏具體發生了什麼方應看並不清楚,幾人之間如何相處方應看也不知情,他只知道休夜如今和晏游住在一起。

方應看已經許久沒有和晏游打交道,兩人的往來浮於表面,汴京中對兩人的認知近似於「偶像與粉絲的雙向奔赴」……晏游會笑眯眯地在方應看來時打招呼,方應看也會買晏游寫的書,他重新營業那日親自去捧場,時不時地會去聽晏遊說書。

晏游和方應看有個共同點,那就是都不大在意外界風評,任外面怎麼說,他們兩人對之間的距離十分清楚。

晏游看似開朗活潑交遊廣闊,但實則有點油鹽不進鐵心石腸的意思。

左右也不過是個稍有些才華說書人,方應看所表現出仰慕他的模樣,只對事不對人,晏游於他而言只是個「既然無法攻略那就保持距離」的人。

但偶爾,方應看也會疑惑於為何外界傳言中不好接近的人能與晏游相處得極好。

譬如冷血——方應看與此人只遠遠有過一次照面,少年冷酷安靜,一語不發,碧綠雙眸投向他人時如同狩獵的孤狼,一看就不好接近。

而晏游和他是朋友。

方應看聽后沉默不語,手下便有些忐忑不安,不知該如何安排,靜了片刻,方應看做出吩咐:

先悄悄派人去城外,帶上司空摘星一起,若是能趁亂動手,便抓緊時間辦事。

葉孤城在南王府的別莊教導南王世子劍術,世子於劍術上有天分,但有時太過自大,葉孤城對上他,偶爾也會頭疼。

但有一點很好,南王世子非常聽他的話,葉孤城說別莊清幽安靜,南王世子便立刻請他在那裏住下。

世子每隔幾日會回京辦事,他不在時,葉孤城能更加清楚地感知到別莊中僕人對他隱秘的關注。

在南王府中,從沒有人敢這樣對他。

儘管南王也許有白雲城的怪病有關,但葉孤城教導南王世子時依舊一如既往,劍法毫無破綻,冰冷堅定如舊。

南王世子在葉孤城劍下練了近兩個時辰,一刻不曾停歇,雙手發麻,累得抬不動劍,心裏有些退縮。但葉孤城默然不語,冷冷地看着他,意思十分明顯:

繼續練。

南王世子氣喘吁吁,此時門口有人急急來報,神色慌張,道:「世子,羅剎劍客在附近——」

等等……羅剎劍客?

南王世子放下劍,下意識地看向葉孤城,後者表情微凝,邁步向外走去。

「趕快帶路!」南王世子一把拿過刀鞘,長劍入鞘,他大步跟在葉孤城身後向外走。

別莊外巡邏的人遠遠看見休夜走來,他外表醒目,巡邏的侍衛便立刻派人向世子稟報。

葉孤城走出大門,休夜已被人攔下,孤零零地站在中央,露出線條凜冽的側臉。

南王世子喃喃道:「他竟然真的是一頭白髮……」

葉孤城大步上前,侍衛為他讓開一道路,隨着距離的拉近,他得以清楚地看清這位羅剎劍客的容貌。

白髮蒼蒼如雪,青年眼底陰雲沉沉,抬眼與葉孤城相望,倦怠得如同垂暮老人,空茫虛無。

葉孤城在心裏在想休夜出現在這裏的理由。

南王世子作為主人,上前道:「休夜劍客?」

白髮劍客冷漠地看他一眼,道:「你憑什麼擋路?」

南王世子道:「我是這裏的主人,形跡可疑之人自然要攔下盤問。」

「形跡可疑……?」休夜重複一遍,厭煩地看了眼南王世子,「你可以不找理由敷衍我。」

南王世子表情微僵,休夜說完那句話便從他身邊走過,南王世子心頭火起,拔劍反手斬去,劍器相撞,錚然有聲。

「咔嚓」。

一截寒光墜地。

休夜手中銀劍嶄亮如新,能看出主人對它十分愛護。

南王世子手中的劍只餘一半,銀劍橫在他頸側,溢出一點赤色。他臉色漲紅,又羞又氣。

侍衛們大氣不敢出,氣氛凝滯古怪,有人額頭冒出汗珠。

葉孤城神色淡淡,休夜從他身邊經過,他巋然不動,沒有阻攔。

南王世子平復好心情,回過神,見葉孤城這副模樣,急切問道:「城主,為何不攔下他?」

葉孤城道:「我沒有攔下他的理由。他想去何處,與我無關。」

南王世子眸光微閃,望望休夜去的方向,對葉孤城道:「我不太放心,城主,我跟上去看一看。」

葉孤城看他一眼。

「我和你一起去。」

南王世子面露訝異,葉孤城淡淡道:「羅剎劍客聞名天下,我也是第一次見他。」

南王世子心裏有顧慮,但葉孤城看他一眼,他便不敢說話,只是道:「好。」

兩人跟上休夜。

休夜一個人在前面走,身後不遠處綴了一群人。

葉孤城望着他的背影。

村民乍看見休夜,十分驚訝,看見他身後的人群后驚訝變成了疑惑,疑惑歸疑惑,村民們都聰明地在自家院子中看一群人經過。

休夜目不斜視,經過病人躺着的房屋,葉孤城眼角餘光瞥見南王世子在悄悄往裏看。

他對此早有預料,此時從南王世子的反應確認其是知情人時,葉孤城的心情十分平靜。

休夜腳步不停,徑直走入山間,身影遁入山林,在重重疊疊的林影間消失不見。

山間霧氣未散,金色碎光柔和,一行人站在下方,望着朦朧的林海和向上延伸的山路,陷入沉默。

南王世子:「……?」

他不可置信,休夜來這裏就是為了進山?!

村子靠山,村民常在山腳活動,山間有人氣,如果一個普通人、比如說大夫、或是獵人特意上山,是能夠理解的。

可休夜又是為什麼上山??

南王世子神色難掩驚愕,葉孤城側目看他,南王世子慌忙收斂,右手握拳抵在唇邊乾咳一聲,道:「我以為他會對村民不利,不過看樣子似乎不是我想的那般。城主……我們不如回去?」

葉孤城卻搖了搖頭:「我想去見見他。你們先回去罷。」

南王世子一驚,葉孤城目光堅定,顯然不會因他說幾句話而改變主意。

他想了想,道:「那我我留下幾人在山腳等候……」

葉孤城輕輕頷首。

南王世子帶一半人離開,葉孤城讓留下來的那一半人不要進山,自己沿着山路向上,消失在霧裏。

乳白色的霧氣飄渺如紗,山間氣候冰涼,讓人安心。

行走於如此安寧的環境中,仿若與世隔絕,一切離自己遠去。

葉孤城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他見到休夜時,對方默然靜立,身前小溪流水潺潺,水面有嫩綠新葉與落花順水而下。

葉孤城在他身後站定,問道:「是藺塵星讓你來的么?」

「不是。」休夜的聲音清冷,正如他身前流淌的溪水。「他和我沒關係。」

事實上,藺塵星和休夜第一次在汴京相遇后不久,兩人之間一度十分生疏。但休夜和風蕭住進晏游家中后,三人朝夕相對,成了能說幾句話的關係。

藺塵星提到自己在南海和葉孤城相遇的始末,對怪病印象深刻,所以不經意間提到了這個十分古怪的村子。

休夜與藺塵星之間發生矛盾,他無處可去,想過徑直離京,但隨處走走,最終走到這裏。

這些前因後果休夜當然不可能告訴葉孤城,所以他否認后再次沉默。

葉孤城也陷入沉默。

休夜道:「你可以走了。」

林間飛鳥啼鳴,枝葉搖擺,一束束光灑落草坪,葉孤城望着這幅美景,淡淡道:「你的劍里什麼都沒有。」

劍術精湛,劍法精妙,不過一劍,卻能夠看出許多事情。

葉孤城用劍,誠於劍。

休夜用劍,空洞無物。

休夜回頭看向他,冷冷道:「該有什麼?一柄劍而已,莫非還能有禮義廉恥?」

葉孤城眉頭輕皺。

他發覺休夜忽然間變得滿是攻擊性,神情晦澀,眼底烏雲翻滾,風雨欲來。

「並非如此。」葉孤城道,「你的劍道是什麼?」

休夜:「殺人。」

葉孤城眉頭又皺。

休夜定定地看他,揚起笑臉:「你說得頭頭是道,那不如讓我瞧瞧,你劍里有什麼。」

他緩緩拔劍。

葉孤城神色一肅,握住劍柄。

「葉城主會不會和羅剎劍客打起來?」

「我覺得會。畢竟他們兩個都是劍客,劍客一般不是用劍說話的嗎?」

在山腳等待的期間,被留下來的侍衛們百無聊賴地交談。

「如果他們兩位真交手,你們覺得誰會贏?」

「……葉城主吧?」

「羅剎劍客!他殺的人不計其數,心狠手辣,一定招招都是殺招!」

「方才羅剎劍客一劍砍斷世子的劍你們也瞧見了,那柄劍可是王爺費重金得來的寶劍,就那麼斷了,羅剎劍客的實力可想而知。」

「但葉城主肯定也能一劍砍斷世子的劍,他教導世子這麼多年,咱們有目共睹的。」

「那這確實不好說……等等,你們有聽到什麼聲音嗎?」

「什麼聲音?」

「————」

那古怪的的聲音愈來愈近,也更加清晰,侍衛們慌忙止住話頭,望向山林,只見林間身影紛亂,長劍相接,鏗鏘有聲,分不清交手中的兩人誰是誰,虛影交錯纏繞,令人眼花繚亂。

葉孤城神色森冷,心情極為不悅,從沒有人見他露出過這種表情。

「你在愚弄我?!」他厲聲質問與自己交戰的對手,「為何不拿出真本事!」

休夜只是笑,神情中滿是瘋狂,下手卻毫不留情。

侍衛們遠遠離開戰場,聽到一兩句,表情驚愕:

這兩人交手如神仙打架,毫無插足之地,葉城主怎麼還說羅剎劍客沒拿出真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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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人帶號穿進遊戲后[綜武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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