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安婧一吐,人人避之不及。光頭滿身污漬,張口只罵晦氣。他倒是反應快,撩起衣服下擺擦了擦臉,順勢脫了上衣,臉上肩膀上一通亂抹,手過之處一身肥肉晃晃蕩盪甚是惹眼。

「椿山路到了,有下車的乘客請從後門下車。」伴隨着廣播里傳來的甜美女聲,氣閥噗噗抽動了兩下,公車在站台前停穩了。

車上怕事怕臭的乘客都忙不迭地下車去了,下面有要上車的人一探頭就看見一個光膀子胖子和一車的怪氣味已經慫了,倒著退下了下去。如此倒好原本快漾出來的車廂一下子空了。

司機怒了,雙手叉腰從駕駛室站起來對着安婧和光頭一通雷霆暴吼:老子今天倒了邪霉!怎麼搞的,太沒公德了,你個大姑娘,哪裏不好吐,往人車上吐?差一步到站,你憋一口不行?你這個老爺們看見人家吐也不會讓一讓,你當你馬桶蓋子啊,你能堵,你堵全了啊,怎麼還漏呢?你們大眼瞪小眼幹啥,相親哪?她是不是跟你有仇?誰都不吐單單吐你?奇了媽的怪了。我不管你們誰對誰錯,自己解決!都他媽給我下車,趕緊,現在,馬上,車上臭烘烘的,老子怎麼開車?要吵下去吵,媽的,老子每天都碰見你們這種貨,算是倒了八輩子邪霉。你們還不下去,是不是要跟着老子去車廠做衛生?啊?啊?!

司機發飆,安婧哪敢多言,慌忙用手護著臉,就往車下跳。她沒想到自己真的吐了,此刻又羞又怕,脖子都青了。光頭氣吼吼地也給司機趕了下來,車門哐當一聲關了,司機怒罵之聲猶在,公車卻已絕塵去了。

安婧知道莫蘭的熏香館就在離車站不遠的某個高級商業樓的18層,但是她怕光頭跟自己糾纏個沒完,這場面如何能讓莫蘭看見?她四下看看,路口站着兩個穿着制服執勤的人,也不知道是交警還是民警。安婧管不了那麼多拔腿就去找警察。光頭光着上身追了兩步,引來路人無數的眼球,商業街上衣着鮮亮的帥哥美女不少見,忽然來個光膀子胖子還一身怪臭卻是不多見的。光頭遠遠看見安婧跟警察指著自己說道著,畢竟自己理虧在先,一時也拿不定主意,口中罵罵咧咧卻也不敢再跟上來。

警察問安婧,你說那人跟着你?為啥呀?

是,是....安婧哆哆嗦嗦的,覺得嘴巴都張不開了,好不容易才結結巴巴地擠出了幾個字,是瘋子....挺....危險的。

是嗎?那我們過去看看。警察威武,挺胸抬頭就往光頭那邊走。周圍有好事的閑人也都停下了腳步,慢慢圍過去要看警察要如何對付這瘋子。

安婧哪有心情再看熱鬧,這是不走更待何時?她也管不了自己到底要去哪裏,埋頭小跑轉眼就消失在商業區的人流里。街區迷宮星羅棋佈,安婧也不知道自己繞過了多少個街區和商店,恰好路邊有一家幾層樓的服裝商場就一頭鑽了進去。

她先問清楚了洗手間的位置,直接去了商場最高的樓層,通常高層的洗手間使用的人也少,安婧一衝進去就反鎖了門。門鎖咔噠的關上,安婧的心裏兀自噗通亂跳着。她低頭查看連衣裙,果然也濺了不少污漬。便從包里拿出紙巾,沾了水用力擦拭起來,一邊擦一邊心痛好端端地一條新裙子就這麼給毀了。

一抬頭安婧鏡子裏的女人面容狼狽不堪,不由又是一番氣惱。擦洗半天,小地方倒是沒事了,最討厭的是衣服胸前的一塊,就算擦抹乾凈了,還是能隱約聞到氣味。

安婧將心一橫,乾脆把裙子脫了下來,反正周圍也沒人,穿着內衣站在水池邊揪住那塊污漬用力搓洗不停。水龍頭嘩嘩的好像有種平復心情的力量,安婧把裙子放在鼻子前聞了聞,長長鬆了一口氣。要是有烘乾機就好了。她後悔剛才沒有在女裝部先隨便買一套,這樣換上就能回家了。

安婧拿着裙子走到洗手間的窗口,將裙子倒提着蕩來蕩去,希望能幹得快一點。一瞥眼看見窗欞外面有兩個小鈎子,安婧用紙將鈎子擦了擦,就把裙子掛上去。三月的陽光落在微微飄揚的裙裾上,鵝黃清亮看上去挺美。

安婧從包里拿出手機,在手裏把玩著。要怪都怪這個陰魂不散的馬洪權,可是他是怎麼知道自己的電話的?這麼多年了,安婧以為自己可以忘記了,她離開那個家很久了,為什麼一見到這名字還是會感受到強烈的憤怒?

馬洪權找自己究竟是什麼事?安婧的眼皮一抖一抖地跳得厲害,都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自己這是要發財還是要遭災啊?

重新開機,頁面提醒有4個未接電話,都是莫蘭打來的,差不多每個5分鐘就打一次。

安婧都快忘記自己這趟出門是為了去見莫蘭的。電話撥了回去。莫蘭一下子接了起來,聲音熱辣辣的,問她出了什麼事?問她在哪裏?問她是不是坐車坐過站了?還是遇到了車禍?又說是不是錢包被偷了,地址找不到了,還是....。好不容易等莫蘭的連珠炮發完了,安婧才小聲小氣地說自己剛才暈車了,她琢磨著被光頭猥褻的那部分實在不雅,便略過不提,還有嘔吐弄髒衣服也最好不說,實在是太丟臉了。

莫蘭聽了安婧的解釋,半天沒作聲。安婧隔着電話也能感覺到莫蘭大概是生氣了,不然不會沉默這麼久。她急忙又補充了一句,對不起啊,姐,真的不好意,讓你擔心了。

暈車?就這?莫蘭的聲音冷靜的很,沒有發怒但也沒有笑意。

是啊,不是什麼大事兒,我這個人就是怕聞汽油味兒,一聞就會想吐,上車的時候就很不舒服,後來車上太顛,憋了半天,差點兒...姐,你....

哦,沒事兒,你不舒服也該早些打電話給我的,我可以去接你過來啊。我們這邊也有抗暈車的香料,下次你來試試就知道了。

知道了,姐,下次一定哈。

你現在回家了嗎?還是在外邊?

我,我在家呢。安婧硬著頭皮說。

嗯,也好,那你在家好好休息吧,如果有什麼需要的只管給我打電話,過兩天莫濤回來了,我們再約。

嗯,嗯,好的,好的。姐,等莫濤回來我們一起過去!安婧等到莫蘭先掛了電話,才輕輕地按下紅色按鈕。心知這次失約真是糟糕,希望下次見了莫蘭能好好彌補。

安婧的眼睛跳得更厲害了,肯定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她點開微信,第一眼就看見馬洪權加好友的申請,她皺眉,心念忽然一閃,眼睛落在對話框裏,馬洪權寫的一排字:急事,加我微信,你妹死了!

安靖的頭嗡的一下,這個消息簡直就是晴空霹靂。她掐了掐手腕,又揉揉眼睛,再看一遍,沒錯,每個字都認識。

馬珂能有什麼事呢?安婧的眼前跳出妹妹馬珂又不屑又任性的表情。安婧早已不記得跟妹妹最後一次微信聊天是在什麼時候。她急忙點開馬珂的朋友圈,白晃晃的好像馬珂賭氣時翻著的大白眼,朋友圈設定10天可見。這才想起她也已經很久沒有看見妹妹發朋友圈了,就連她到底消失在第幾個10天之前都說不清楚。

馬洪權雖然是渣男,對自己的親生女兒總還是要積口德的,安婧知道馬洪權是沒有自己的電話號碼和微信號,可見這個老男人是真的發了急,才問人找到安婧的聯繫方式,不然以馬洪權那副臭德行肯定不肯一而再再而三的吃釘子。

安婧點了接受好友,發了一個問號,這麼多年第一次跟馬洪權說話。如果不是因為馬珂,這個問號都是多餘。

馬洪權的新消息馬上進來了:在加拿大,你跑一趟吧,使館讓家人去處理後事

這是1個月前的新聞,下面附了一個的鏈接:

據加拿大國際廣播電台報道:

中國女遊客kema在加拿大螢嶺鎮失蹤,加拿大皇家騎警稱,kema沒有登上2月26日返回中國的航班,警方正在動用一切資源進行空中和地面搜索。

螢嶺鎮傑之明酒店的工作人員表示,kema於2月17日一人入住酒店,本應在24日離開,但她沒有辦理離店手續,行李也全部在房間里,他們打電話報了警。

酒店外面的保安錄像顯示,kema最後一次露面是2月22日9:15分,她沿着高速公路向螢雪湖方向走去。

螢嶺鎮以看極光而聞名,酒店證實,kema到酒店后詢問了有關觀賞極光峽谷的信息。

星期二,螢嶺鎮警方呼籲公眾提供信息,並公佈了保安攝像拍下的kema在織夢書屋裏的照片。

新聞的下方配了3張馬珂的照片,並描述馬珂失蹤前的服飾樣貌:

穿粉外套,戴粉紅帽子

kema,23歲,身高約5英尺5英寸(165cm),體重110磅(50公斤),長發,眼睛棕色。

錄像顯示,她在最後一次露面時身穿粉紅色外套、黑色褲子和白色鞋子,頭戴粉紅色帽子。

kema的同伴在接受廣播公司的採訪時說,他對kema的失蹤感到震驚,盼望她能平安歸來。

媒體聯繫到kema的父親,他表示女兒馬珂是一位抑鬱症患者,需要長期服藥,這次她單獨一人前往加拿大旅行,沒有事先通知家人。

網站是加拿大廣播電台的官方網站,照片上的女孩確實是馬珂,安婧到這時也不得不相信馬珂真的出事了。

但是,但是的但是,這個新聞上明明寫的是馬珂失蹤了,失蹤不等於死亡啊!安婧不肯放棄最後的希望,雙手飛快地點擊鍵盤反問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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螢雪暗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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