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

沒有消息。

常勝還是沒有消息。

那天之後，宣紙靜靜的躺在桌面上。余筱佳的墨跡早已乾涸，一整張宣紙，只有她的字跡。她每天都會像寫信一樣寫着她的分享，就像常勝曾經也這麼寫着。會不會是常勝的墨用完了？

她說：「我在想，是不是你的墨用完了呢？你沒有注意，忘了和我說，所以，你現在只能看到我寫的，卻不能和我說。我好像能體會到你等我消息的那種心情了，只是短短几個星期的時間，就感覺像是失聯了一個重要的好友。你等我的時候會不會也是這種心情？也有一種可能，時空的漏洞漸漸被修復了，我們的時間線相差越來越大，終有一天我們會相差十幾年，又或者是幾十年。好可怕，想想都好可怕。不過，我還是相信你能看得到我寫的這些，或許你真的是墨用完了呢？我也會一直寫，直到我的墨也用完。」

這種未知的等待真的很煎熬，她一直堅信着常勝一定會看到她的消息，所以她一直寫。常勝或許就是這樣，所以曾經她沒天醒來都會看到宣紙上滿滿的字跡。余筱佳時常翻看她與常勝曾經的對話，這樣她才能找到常勝存在的真實感。在學校她也總是去看書法展，掛在展上的作品她能真切的感受到常勝的存在。

余筱佳在課間看，室外課的時候看，一到放學她就立刻趕回家，生怕錯過常勝的消息，也許這裏的一分鐘就是常勝的一天。放學后，總有一個男生在看那個書法展，他注意每一個來來往往的人，他在找這個作品的主人。

余筱佳攤開一張新的宣紙：「我們學校的桂花開了，整條小道上散落着星星點點的白花瓣，還有充足的花香，但也不刺鼻。哈哈，這個可是真的『千樹萬樹梨花開』啊！你呢？你那又是什麼季節?還記得你上一次跟我說季節你那是秋天了，這麼久了，會不會到下一個春天了？」

「佳佳，下來吃飯了！」媽媽在樓下喚道。

「來了，就下來。」余筱佳回應。

「現在是傍晚，我準備吃飯。等會兒我，很快回來。不，是我會等你。」余筱佳放下筆後下了樓。

宣紙上撒著昏黃的燈光，靜靜的。

「嗯，我等你。」

......

余筱佳吃完飯立刻上了樓。

媽媽叫住她：「你最近怎麼老喜歡待房間里？除了上學吃飯你就沒出來過，要多出來走走啊。」

余筱佳說作業比較多便再次回到房間。

當她來到書桌前，楞了幾秒，幾秒后她猛地回過神來，抓起毛筆，慌忙的拉開椅子想要坐下，卻被桌腳絆倒，又匆忙爬起來做到椅子前。

一系類動作驚動了樓下的媽媽，媽媽朝樓上說：「怎麼了佳佳？」

「沒事，不小心摔倒了。」余筱佳心臟無規律的跳動着。

「小心點兒。」媽媽稍皺眉頭，怎麼那麼不小心。

余筱佳握著毛筆的手有些顫抖，她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寫道：「我回來了，你還在嗎？」

她屏住呼吸，靜靜的等待着。

「還在。」

余筱佳整個人終於長嘆一口氣。

「你那時間過了多久了？我第一次沒有了你的消息，我以為你的墨用完了忘了和我說！」余筱佳緊緊盯着宣紙，她十分害怕突然間常勝又沒了音訊。

「原來你的時間也變了嗎？上次你和我說話是一年半以前的事了。我每天都會打開宣紙看你是否有消息，我幾乎每天都會給你寫消息，我的墨的確用的差不多了，所以我想等你。前些天，有敵軍突襲，我連夜上陣，有幾日沒有打開宣紙。沒想到剛好與你的時間相衝突了。抱歉，久等了。」

余筱佳寫道：「不用抱歉，比起你等我的時間我才感到抱歉。這種等待就是一個未知的煎熬，但是想到你一定也在等我就想多寫一些，我知道你一定也在等待。」

「這一次之後，不知道我們什麼時候才能等到下一次的消息。」

是啊，不知道會到什麼時候，只是一個晚上，常勝已經過了近兩年的時間，僅僅是常勝的幾天，她這已經過去了幾個星期。下一次真的不知道會是多久以後，而這樣一次「面對面」的對話，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也許再也不會有了。

「余姑娘，敵軍在近些年突襲好幾次，我們派人回朝庭報告過情況，最近突襲更加頻繁，朝廷發令開戰，恐怕我在宣紙前的時間會大大減少，余姑娘等我的時間會是個變數......」

「不，沒關係。我願意等，我一開始就知道你未來一定會成為一個戰功赫赫的大將軍，我相信你一定能帶好兵，你一定要完完整整的回來，等你凱旋歸來你就給我寫信報喜，我就知道獲勝了。我每天都會為你祈禱，等你凱旋歸來，宣紙上都是我對你的祝福！」

......

這一夜他們聊了很久很久，就算整個夜晚只剩那一盞燈，眼皮累的打架余筱佳也捨不得睡覺。這一次過後，他們剩下的就只有等待和告別了。常勝的墨快用完了，其實余筱佳的墨也不多了，這一夜暢快的聊完，就該準備道別了。

她捨不得把墨用完，直到墨真的快用完了，她又才意識到，比起永遠失聯，等待並不算什麼，至少他們之間還有一絲媒介，墨用完了，那是真的完了。

余筱佳常常去看展里的那首詩，一到放學後人多起來她就離開，她很高興常勝的書法吸引了一大群人，對他的字讚不絕口，可現在她有種想把作品收回的想法。因為墨一旦用完，這是唯一證明他們相識過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