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公道

李老鬼死了，死在了風易手下。

雙手沾染著黑紅血跡的風易此時癱坐在地上，他不敢想象接下來等著他的是什麼，但是，此時的他，心裡再也沒有任何的怯懦和畏懼，剩下的只有對姐姐風凈濃濃的愧疚。

北青山低下頭，一雙麻木的眼睛對上了他的視線。

「宗門對於雜役弟子向來嚴苛，青山，這次只怕我是活不成了，不過能給姐姐報仇，把我的命搭上也算值了，咱們下輩子……」

「什麼狗屁下輩子？這輩子還沒過完呢就開始想下輩子？」

「可是我……」

「我什麼我？一開始動手的人是我，要扛也是咱們兄弟二人一起扛！」

北青山俯下身，雙手扶住風易的肩膀。

「風凈的事情，我很遺憾，但是沒有辦法，人死不能復生，但是我相信，你姐姐在閉眼之前，肯定也相信著你這個弟弟會給她報仇！你如今沒有辜負她的信任，這就足夠了！」

「風易，你記住，李老鬼擄走了你的親人，這就是他欠你的債！殺人償命，天道如此！你完全沒有任何過錯，知道嗎？」

「殺人……償命？」

「對！李老鬼的身上背著的，肯定不止你姐姐風凈這一條人命！所以他今天死了，也算是罪有應得！」

風易的情緒逐漸平復，一股難以名狀的力量在他心中升起。

「我認為，世人以強者為尊，這固然沒錯，但是，就算是這樣，也不可將弱者視為可隨意打殺的芻狗！」

北青山望向了周圍被驚呆住的一眾雜役。

「我今日來這裡，僅僅是為了跟李老鬼算清這筆賬，至於你們，我並未打算刁難，不過，你們若是誰想為李老鬼報仇，那就儘管過來！」

聽到此話的一眾雜役望向李老鬼的屍體，那具本來就猥瑣矮小的屍體橫在練功房外，凹陷的胸膛和突出的眼珠讓所有人從本能上覺得非常的不舒服。

氣氛彷彿被凝固，眾人望著手上沾血的風易和站在風易旁邊的北青山，他們此時就像是跪在閻王殿里等候發落的小鬼，連大氣也不敢出……

直到一個清秀的身影對著他們揮了揮手，一眾雜役才如蒙大赦一般飛也似的跑了。

「昨天剛剛轉成了正式弟子，今天就給我惹出這麼大事？北青山，你什麼時候這麼喜歡胡鬧了？」

帶著一絲嗔怒和一絲好奇的意味，韓清兒看向一言不發裝啞巴的北青山。

靜默許久，風易抬起頭，卻發現北青山一直在看著他。

「前……前輩，我……」

風易開口，引起了韓清兒的主意。

順著北青山的目光，韓清兒才發現這個一直坐在地上，雙手沾血的怯懦少年，他長相清秀，甚至有點男人女相的味道，身材矮小，才到北青山的肩膀高低，目光躲閃呼吸急促，似乎十分地緊張。

「我記起來了，你是雜役院那個經常與北青山來往的……風易，是吧？」

「回前輩的話，正是小人。」

「行了，你也別前輩前輩的叫了，這傢伙的朋友也算是我的朋友，以後你跟著他叫我師姐吧」

「那怎麼行，我可是……雜役……」

風易的聲音愈發微弱，好不容易被北青山激起的勇氣在韓清兒面前逐漸衰退。

「師姐，你把威壓收起來點……」

「啊？哈哈，抱歉了風易，跟這傢伙待習慣了就總覺得他身邊都不是一般人。」

「沒事沒事，師姐……」

「嗯，沒事的，咱們青山院不是什麼不入流品的小宗小門，此事若是李槐的錯，你自然不用受罰，所以，事情經過但說無妨。」

「好……師姐，其實是……」

北青山示意韓清兒，後者點頭，他便獨自一人開始清掃現場。

風易與韓清兒的談話一直持續到五更天，到了正式弟子該進入練功房的時候，地上李老鬼的屍體和血跡早已被北青山收拾乾淨了。

而韓清兒在這段時間裡，一直靜靜地聽著風易的講述，他的聲音一開始很微弱，就像狂風中搖動的火苗一般，隨時可能熄滅，但似乎是韓清兒溫柔的眼神鼓舞了他，他的聲音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委屈，似是控訴，又似是發泄一般。

「我跟我姐姐與青山哥一樣，都是很早便送走了父母，不得已才出來求生……」

「或許是不幸中的萬幸，我跟姐姐機緣巧合之下來到了這青山院內……」

「我跟姐姐的天賦有限，達不到青山院正式弟子的錄取標準，只好留在這裡當一名雜役……」

「原本我們想，只要踏踏實實做好自己的活，拿著宗門的薪水，養活自己總不是什麼難事……」

「我的姐姐大我一歲，按照我們那的習俗，她在三年前就到了該成婚的年紀，可是……」

「可是那李老鬼！那李老鬼不知為何就看上了我的姐姐！他經常會跟姐姐說什麼雙修之法，每一次青山哥都會找什麼借口幫我姐姐脫身，直到有一次……」

「青山哥那時也是才來不到一個月，那天青山哥被李老鬼打得起不來床，我姐姐沒能擺脫李老鬼的糾纏，然後……然後……」

豆大的淚水從風易臉上滾落，韓清兒拿出了自己的絲巾幫他擦去臉上的淚水，這時，韓清兒才發現，風易的脖頸上，有著數不清的、細細密密的傷……

「為什麼！我們這些弱者就是想討口飯吃而已！可是為什麼！」

風易的情緒逐漸失控，甚至開始咆哮！

練功房的外院門已經被北青山提前關上，此時院外的一眾正式弟子只能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的聽著院內野獸般的嘶吼。

「這個時間，是大師姐在裡面！」

「大師姐不會遇到什麼困難了吧？快！快去找劉長老！」

「裡面到底出了什麼事！」

而此時的北青山，聽到裡面的聲音逐漸減弱，到最後徹底消失，在得到了韓清兒的示意后，他緩緩將院門推開，頂著一眾弟子審視的目光，對眾人朗聲說：

「現在韓清兒大師姐正在裡面處理很重要的事情，而且大師姐說了，她一個人能處理好，不必請長老過來，請各位同門的師兄弟們稍安勿躁！」

見到從院內走出來的北青山，周曹二人是舊恨難平新恨又起，於是率先發難。

「北青山，你算個什麼東西？你也聽到了院內的聲音，這是正常人能發出來的聲音嗎？」

「就是！你個廢物趕緊滾開，要是大師姐出了什麼亂子，你看看你還能不能活著走出這裡？」

「一個雜役！有什麼資格將我們這些正式弟子稱呼為同門？你也配？」

「就是就是！趕快讓開吧！」

嘈雜的人聲淹沒了北青山的聲音，面對眾人的詰問，北青山也意識到今日之事的起因在他，韓清兒也只是被連累進來的，所以也不好意思再繼續將韓清兒的名字搬出來，所以，他將白玉腰牌摘下，高高舉起！

「雜役？周正源、曹澤，你們兩個給我看好了！這是什麼！？」

「這！這是……」

「白玉腰牌！？這是他從大師姐那裡拿到的？」

「不然呢？白玉腰牌可是只有先天境的弟子才允許佩戴的，他連個弟子服都沒有，哪裡有資格佩戴白玉腰牌！」

周正源看到北青山手裡的腰牌，當場便質問他：

「好啊你個北青山，韓大師姐向來對你不薄，你竟然還敢盜用韓大師姐的腰牌？」

而曹澤也是配合著周正源一同質問：

「現在練功房裡有情況，你不僅將我們這幫人攔在院外，還擅自盜用韓大師姐的腰牌！北青山，我倒要看看，這次誰能幫得了你！」

北青山面對兩人的詰難，不慌不忙地將腰牌懸在自己腰間，隨後放開了自己先天境的氣息……

下面這幫正式弟子里，修為最高的是後天六重的周曹二人，他們二人在感受到這股來自先天境高手的氣息后，聲音便開始逐漸地減小，連忙找尋這氣息的源頭，到最後，他們的目光鎖定在了眼前這個懸著白玉腰牌的「雜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