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王超消失於眾人視野后,陳萍這裡就不安生了,常常接到熟悉或不熟悉的電話,開口就問王超跑哪裡了!當陳萍回答說不知道時,熟悉的說你騙鬼,不熟悉的說對不起,打擾你了。幸好王超不是一個什麼大人物,隨著日子慢悠悠流淌,這種電話逐漸減少直至不再來了,由此陳萍的日子才得以安閑下來。

只是這種安閑非陳萍所願,以前王超哪怕在武漢,只要南昌這裡有事,一個電話,他要嘛在電話裡面授機宜,要嘛親臨南昌現場指導,所以好多生意儘管沒掙到什麼錢,但好歹也做下來了,既然做下來了,日子當然就忙忙碌碌沒有什麼安閑的時候了。

現在可好,由於王超跑了,許多廠家資源也就莫名其妙讓他帶走了,以致好容易碰到一單生意,竟然找不到一家可靠的供貨廠家。

所謂可靠的供貨廠家,以陳萍的理解是一個電話,不用先打款就能發貨過來!可現在,不先打款人家理都不理你。王超在的時候,這種情況可從來沒有出現過啊。如果從這個角度來講,王超對陳萍來說,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人物。

既然是大人物,能利用就利用一下吧。有一次又是碰到一單需要和廠家聯繫的生意,當陳萍說明能先發貨的意圖后,那個曾經也在陳萍公司喝過酒的經理就好像不認識陳萍一樣,滿口的不答應。陳萍急了,就說我是通過王超認識你的,你不記得了?

誰知那經理的回答讓陳萍懵了,只聽他說道:「你不提王超還好,你提他……你不知道嗎?他在武漢的公司給別人擔保欠銀行的錢……」

「銀行的錢他廣東朋友幫他還了。」陳萍解釋道。

「還了,可他人呢?你把他人找出來我就信。在大數據的年代,還跑,還能跑到哪裡去。」

至此以後,不是很了解的人,陳萍再也不敢在人前說王超的一二三了。

看到公司的生意日益清淡,陳萍有時忍不住數落兒子陳龍:「叫你好生跟王伯伯學做生意你不學,現在傻了吧,請個廠家喝酒的都請不到。」

三十好幾的陳龍,雖然跟著陳萍幹了好幾年,但由於性格內向,一直沒有把他放在銷售第一線錘鍊,只是讓他負責售後之類的事。女兒陳鳳本來可以的,可婚姻不順感情屢屢受傷,自然無心為陳萍在工程機械市場一展巾幗風采了。

唉,想到女兒的婚姻陳萍就堵得慌,前兩年女兒辦婚事的時候,自己在婚宴上那番發自肺腑的祝賀,現在看來是莫大的諷刺。那個來自彭東升屋場的彭海,怎麼也像彭東升一樣滿是花花腸子呢?難道這個彭東升是個魔鬼,害了王超不夠,又派這個混蛋女婿來害我陳萍?

一對龍鳳胎,取名陳龍陳鳳,無非就是想成龍成鳳,可老天不作美,沒有讓陳萍的孩子遂他的心把公司做好。再過幾年陳萍就要過六十了,每想到這,陳萍多少有點黯然神傷。

只是老婆王可音不以為然,她常開導陳萍,說我們一家子只要無病無災就好,再過幾年你就能拿退休工資了,愁什麼呀?

想到以前在宜工在沃得也是個叫得響的領導,可現在開這麼一個小公司竟然開得奄奄一息,這叫陳萍的臉面在江湖上如何混?

以前有王超做業務上的精神支柱,平時還有閑心能寫寫畫畫,可如今有好久沒動過筆墨了。至於工程機械模型還是那些模型,王超一走就再也沒人送了。看著沾滿灰塵的模型,陳萍竟然有了給孫子當玩具的念頭了。

這天陳萍正在辦公室逗孫子玩,母親在二姐的攙扶下忽然來到了公司。

陳萍詫異地問道:「媽,你怎麼來了?有事打個電話啊。」

媽從陳萍旁拉過曾孫回答道:「以前住宜鄉不方便,現在住二姐家,離你公司進了……怎麼,不想讓我看你,還不讓我看你孫子?」

陳萍沒有回答母親的話,只是讓母親和二姐坐下,然後倒來兩杯茶遞到母親和二姐手中后說道:「要不是最近生意不好,我應該早就來看你了。」

二姐嘴角抽一下說道:「一進門就說生意不好,別又打主意跟我要錢周轉,告訴你,你姐夫的油都快讓你榨乾了……」

二姐剛說這麼幾句,母親就打斷了,說道:「給萍子錢做生意,不是你應該做的嗎?就這麼個弟弟,做姐的不幫誰幫。」

父親走了以後,九十有一的母親,生活起居都是由陳萍幾個早已做了奶奶或外婆的姐姐輪番照料,沒有讓陳萍操一點心,姐姐們也就算了,可這老母親重男輕女的思想打從陳萍出生起,就一如既往地發揚至今。平時這老人家偶爾會犯一點小糊塗,但只要一提起陳萍,就非常清醒了。

二姐馬上笑道:「行行行,我們就這一個弟弟,找個時間,我把你的女兒都叫過來,然後給你兒子拜一拜,把他當您一樣孝敬好嗎?」

陳萍抓了抓頭說道:「二姐,你亂說什麼啊,借你的錢我會還你的。」

二姐譏笑道:「老虎借豬頭,你會還錢?好啊,要還就還,你說,還哪一年的?定下后趕緊去公證一下。」

陳萍嬉皮笑臉了,說道:「找公證要公證費的,還是找媽公證最好,幫你省錢,哈哈!」

「賴皮,怪不得宜工那麼好的廠子都倒掉,就是出多了你這種領導幹部!」

陳萍回答道:「我不好,可廠里還有不少王超這樣的好同志,這不還是倒了。機制問題啊,不是我所能決定的,這點跟姐夫說得明白,跟你這婦道人家沒必要探討。」

「得,別找機會去找姐夫喝酒,他現在年紀大了,不能喝了。對了,說起王超,他真的失蹤了?連你都找不到,我不信。」

陳萍欲言又止,這時母親摸了摸曾孫說道:「行了,你們不要再說了,我有事要說了。」

看到母親的臉一下凝重起來,陳萍就順手拖一張椅子坐下,開始洗耳恭聽起來。

母親說道:「前些日子你小舅來電話,說準備給你外公外婆立個墓,要我們派人去。」

陳萍瞅見二姐向他飄來的目光,趕緊站起來說道:「別看我,我不去!」

二姐問道:「說理由,你為什麼不去?」

「就憑外婆從小對媽媽不好!」

一向為陳萍說話的母親這回不幫陳萍說話了,她嘆了口氣堅定地說道:「萍子,你去,只有你去。」

「為什麼?媽,我生意忙著呢,還是叫二姐和姐夫一起去……」

二姐打斷道:「陳萍,你別過分了,你姐夫去算什麼?」

「想算什麼就算什麼,反正我不想去。姐啊,我生意要緊。」

「行了吧,一天到晚守著這個每天借錢做生意的破公司,還真不如替你媽去給外公外婆盡孝去。」

「盡孝盡孝,外公我見都沒有見過,外婆我結婚的時候來都不來。」

「呵呵,你見過黃帝嗎?可我記得有一年,你屁顛屁顛拉著你姐夫不是到黃帝陵三叩九拜了嗎?你這愛讀書的所謂才子,怎麼連這點禮儀都不懂?」

二姐的話讓陳萍一時語塞,只好對母親問道:「媽,我非去不可嗎?」

母親回答道:「萍子,非去不可。」

「哪你去嗎?」

「到立墓的那一天,只要……只要我身體還好,一定去。」母親眼神直直地說道。

陳萍看了一下二姐,低頭道:「好吧,到時我帶媽一起去。」

二姐笑道:「乖,都快六十的老弟,終於懂事了一回。」

母親撫摸著曾孫慈愛地笑了笑,說道:「是啊,以前看著萍子這麼矮,一下都當爺爺了。」

這時王可音走了進了,看到母親和二姐低頭問好,然後問道:「媽,你想吃什麼?我去做。」

二姐笑道:「不麻煩了,媽來就說個事,姐夫已經在家熬好湯等媽回去喝。」

王可音瞪著眼睛問道:「什麼重要的事媽還要親自來,打個電話或者叫陳萍過去都行,都在南昌也不遠。」

母親正想回答,二姐搶話笑道:「媽,我替你說了,可音,這回我老媽來,是向你請個假,過幾天我們家準備派你夫君前往鄱星給外公外婆立墓,行嗎?」

王可音輕擺手回答道:「二姐話重了,家裡這麼大的事肯定要去,要去的……」說到這,王可音忽然想到:「不對啊,我好像聽陳萍說過,外公是投湖自盡,屍首都沒有找到,而外婆因為患了老年痴呆症走失了,怎麼還能立墓?」

母親眼神暗淡下來了。

陳萍想了想解釋道:「應該是衣冠冢了。」

王可音不解道:「衣冠冢,就是裡面什麼都沒有?」

「可以放點外公外婆喜歡的東西,可外公外婆喜歡什麼呢?媽,你知道嗎?」陳萍問道。

母親聲細如蚊地回答道:「這……問你舅舅吧。」

最後,看到二姐攙扶母親離去的背影,陳萍自言自語道:「帝王為陵,王公將相為冢,貴族士大夫叫墓,百姓叫墳,呵呵,外公外婆要立的是衣冠冢,難道我是王公將相之後。」

面對自己的胡思亂想,陳萍自己都覺得好笑,想到不日要去鄱星,就在百度上開始搜索鄱星這個地名起來,因為那個地方,作為幾乎跑遍全國的陳萍,竟然還沒有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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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旅寒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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