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二 小道消息
很快又是一個多月過去，三季度即將結束，支行的各項營銷指標提前全面完成。分管營銷的廖副行長決定組織業務部各位同事下館子搓一頓，鼓勵大家再接再厲、一鼓作氣打好四季度收官戰，順便慶祝老葛傷愈復出、重返工作崗位。
在支行大多數員工看來，廖副行長是個不顯山不露水的沉穩角色。與同齡人老葛相比，他的業務水平似乎稍遜一籌，但在管理能力和人際交往方面遠遠勝出，不僅將單位上下各方面關係打理的順順噹噹，也很擅長激勵士氣、安撫情緒。
正因為如此，廖副行長在單位有著不錯的口碑，支行員工對他很是愛戴。老葛雖然自詡業務精熟，不甘於屈居人下，但在平日的交往中挑不出廖副行長任何毛病，無從說三道四。何況他自己一直以來不良貸款纏身，壓根沒機會覬覦人家屁股下面的座位。
今晚的聚會進行的十分暢快，廖副行長興緻很高，頻頻舉杯之餘將在座所有人變著花誇了一遍，又隨口調侃幾句老葛的胳膊，分寸拿捏得當，惹的全桌人哈哈大笑，老葛也絲毫未覺尷尬。
嘻嘻哈哈聊到九點多，大家吃飽喝足，摸著肚皮陸續走出飯店。老葛摟著廖副行長的肩膀東倒西歪落在後面，歪頭湊到他耳邊低語了幾句。廖副行長連連搖手：「不不，喝不動了。我今天得早點回家，不然你弟妹過會兒又該打電話催了。」
「真的？」老葛稍微頓了頓：「既然弟妹在家等你，那就改天再喝——走，我送你回家。」
「算了吧，你喝的也不少，趕緊回家歇著去。」廖副行長笑眯眯的指指沙樂天：「讓小沙送我，他順路。」
「好嘞。」沙樂天打開後座車門：「廖行長，您上車吧。」
廖副行長走到車旁彎腰鑽進去，降下車窗沖大家揮手告別。老葛繞到駕駛室旁邊，噴著酒氣叮囑沙樂天：「路上慢點開！一定把廖行長送上樓！送進門！」
「放心吧。」沙樂天答應一聲，輕踩油門將車駛上馬路，然後抬起眼皮看看後視鏡：「廖行長，您沒事兒吧？」
「沒事兒，就是稍微有點撐。」廖副行長鬆了一下腰帶扣，搖頭嘆息道：「老葛這傢伙，剛拆了繃帶就不安分。剛才非要拉著我去二場，我可陪不了他。」
「哈，前段時間沒機會出來喝酒，估計把他憋壞了。」
「沒錯。不過話說回來，這段日子他沒在，行里業務可真夠亂套的，多虧你們幾個給力。」廖副行長轉頭看著窗外，聲音有些低沉：「特別是你，一個人完成了全部門差不多三分之一的業務量，夠辛苦的。」
「工作嘛，都是應該做的，不辛苦。」沙樂天心心中一暖，隨口謙虛了幾句。廖副行長沒再說什麼，不一會兒便歪著腦袋輕輕打起了呼嚕。
沙樂天四平八穩的開著車把他送到樓下，剛準備調頭回家，老葛打來了電話：「喂？把廖行長送回家了嗎？」
「送到了，放心吧。」
「廖行長沒事兒吧？」
「沒事兒。」沙樂天稍一停頓：「就是喝的有點多，睡了一路。」
「哦，你在哪兒呢？」老葛稍顯興奮：「剛才喝的不太盡興，過來陪我再喝幾杯，咱哥倆聊一會兒。」
「我都快到家了，不喝了。」沙樂天不情不願的打了個哈欠：「明天到行里再聊唄。」
「那你就少喝點，酒隨量飲嘛。反正你家離支行也不遠，快來快來。」老葛還不死心，神秘兮兮的壓低了嗓子：「我有件大事兒要告訴你，
在單位不方便講。」
「哦？」沙樂天猜測他八成是信口胡說，卻不忍再拂了他的面子，於是懶懶嘆著氣笑道：「好吧，去哪兒？」
「愛情島，三號。快來哈，我等著你。」
愛情島就是支行旁邊老葛經常出入的那家夜總會，這地方經營面積不大，陳設裝潢也稍顯破舊，消費水平較為親民。沙樂天低著頭匆匆來到三號房間，一進門就瞧見老葛坐在一個圓臉蛋尖下頜的年輕小姑娘旁邊，正眉飛色舞的噴著吐沫星子大侃特侃。
一見沙樂天進門，老葛立刻打住了話頭，高聲吩咐小姑娘：「去，找幾個妹妹過來。」
小姑娘應聲起身，沙樂天忙抬起胳膊攔住她：「不用了，我一會兒就走。」說罷一屁股坐在老葛身邊，伸手拽了拽褲腿：「媽呀，這裡面真夠熱的，老闆不捨得開空調嗎？」
「喝一杯就涼快了。」老葛嘻嘻一笑，仰臉看向站在原地無所適從的小姑娘：「他不要就算了。來，你敬他一杯。」
「是。」小姑娘乖巧的幫沙樂天倒上半杯酒，雙手端起杯子遞給他：「哥，我叫琪琪，祝您玩得開心！」
沙樂天接過酒杯與她輕輕一碰，淺淺喝了一口。琪琪嗔笑道：「喲，您喝的也太少了。」
「我不會喝酒。」沙樂天敷衍的笑笑，放下杯子轉頭問老葛：「說吧，有什麼大事兒？」
「你先說說。」老葛故作高深的眯起眼打量著他：「剛才廖磊在路上跟你說什麼了嗎？」
廖磊是廖副行長的大名。沙樂天愣了愣，搖頭道：「沒說啥。」
「什麼都沒說？」
「隨便閑扯了幾句，說我們三季度很辛苦，然後他就睡著了。」
「噢。」老葛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你倆平時關係不錯，我還以為他會給你透點口風。沒想到，嘿，守口如瓶吶。」
沙樂天的好奇心一下子被挑起：「什麼意思？你要說的事兒與廖行長有關？」
「沒錯。」老葛翹起二郎腿向後一靠：「小道消息，廖磊要跳槽了——你可別說出去哈。」
「跳槽？去哪兒？」沙樂天大感意外：「你怎麼知道的？」
「我當然有消息渠道嘍！」老葛故作高深的握著酒杯在手裡轉了兩圈：「他要去春江銀行——保密哈，一定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