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蕭府家宴

天色未晚，蕭府一眾人便聚於宴堂，「去請老夫人了嗎」，問話之人正是蕭寧王蕭澤，待他落於上座，大夫人直言回道「請了，知秋知葉去了好一晌，一會兒就該來了」

「嗯」，問罷，蕭澤眼睛卻未離開門廳半步，瞧他模樣，眾人便知他心繫蕭知羿兄妹二人。

「大家都已到齊，偏偏就三哥和四姐不守時，知他們一向不守規矩，可如今竟連父親都不放眼裏，哼，真是好大的架子」

三姨娘見六公子蕭司齊不顧他親娘四姨娘遞來的凌厲眼色，率先說出了這番氣話，窺了一眼蕭王爺的臉色她便掩唇輕笑

「王爺，司齊習武之人，一向直言直語，許是看大家等的久了這才抱怨一二，王爺別往心裏去，眠兒才回來，這次王上親賜她為執金吾，這莫大榮耀如今我們等等他們又有何妨」

說罷，轉頭又對蕭司齊說道「等司齊日後建功立業了，姨娘們就是等你一天一夜也是樂意的」

蕭司齊雖性情魯莽了些，卻也不笨，這話里一石二鳥，看似為他說話，其實不然。

先說蕭眠陞官目中無人，后說他蕭司齊沒本事為蕭家爭得榮譽，就此在父親面前貶低自己，果然父親皺眉，臉色陰沉了不少。

正要發作，一隻手從桌下一把按住了大腿，蕭司齊看了看面無表情的蕭長繹，一臉不甘卻也只能做罷。

蕭長繹是蕭王爺二子，與蕭司齊一母同胞，壓住了蕭司齊，他冷冷地看着三姨娘，又看了看坐在三姨娘邊上的蕭衡易，淡然開口「比起司齊，還是衡易更有能力登高望遠，是吧三姨娘？」

蕭衡易一向覺得這個二哥眼中似有鷹爪，加之府中後院女眷不睦，他雖有父親疼愛，卻也招致兄弟嫉妒，也只有三哥肯對他好，想起三哥，他亦是執目回對，絲毫不怕。

這是說衡易和蕭司齊不過是半斤八兩呢，兩人均未建功立業，此時說來，頗有反諷味道，三姨娘雖暗自不爽，卻也說不出什麼話來，只得點點頭尬笑，手下金絲帕子早絞成了一團。

四姨娘反觀王爺臉色不佳，大夫人一臉看戲，便起身走到了王爺身邊，不作他言只靜靜地向王爺的茶碗裏添了茶。

「王爺，這是妾身親自摘來的虞山新霧，您嘗嘗，還有王妃，您也嘗嘗」

蕭澤聞言端起茶杯淺嘗輒止，「好茶，辛苦你了」，大夫人見勢也接過茶杯試了試，「妹妹成日在王府待着，哪裏採得這麼好的茶？那虞山可是遠在千里之外，妹妹有何妙招親自採得？不如說來聽聽，改日姐姐與你一起」

大夫人原是要故意問話，想她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姨娘如何親自去虞山採茶去。

四姨娘添完茶剛落座，問她話倒也不慌著回答，是的，她未去親自採茶，此事司齊長繹自是知曉。

蕭司齊性急，見大夫人故意刁難，已是坐不住，看向二哥蕭長繹依然不動聲色，這才安下心。

「夫人不知，大恩寺後面原是先王妃陪嫁給蕭府的山莊，荒廢了許久，年前梳理賬目這才發現」

此話一出，大夫人暗自吃驚，年前被三姨娘坑了一把，差點丟了庫房鑰匙，老夫人令四姨娘代為掌管，核對賬目一應事物也交於她手，這就翻出了一處荒廢山莊來。

見大夫人佯裝淡定，四姨娘繼續說道「妾身自作主張想着荒著也是荒著，不若拿來做茶莊，做出成果再上報也不教大夫人和王爺失望，後來請了人去看，正好適合種虞山新霧，每月去上幾次打理打理，想着仲秋拿來給大家嘗個新，自采后便一直收在庫房，今日趕上眠兒回來，就提前拿了出來」

「什麼茶，拿來我也品品」，正說着，蕭知羿和蕭眠擁著蕭老夫人進了門。

眾人紛紛起身迎了老夫人，老夫人七十有二，坐在上堂雖是慈笑着，卻不怒自威，待眾人落座，她招手拉了蕭眠坐在了一旁，看着眾人，說道

「大老遠就聽你們不得安生，眠兒和知羿迎了我過來，才遲了這麼一回，就不成了？一家子人，何時還等不得了？」

蕭澤抬手夾了塊魚肉放入老夫人盤中，好不規矩，「阿母莫要發氣，都是孩子氣性，急急躁躁的沒個樣子」

「我怎敢發氣，一把老骨頭了，說話還有人聽？」

說罷，推了眼前的食盤，轉過頭去拉着蕭眠的手，真真慈笑着「這家裏也就眠兒和知羿還肯聽聽我說話了」

「老夫人說笑了，王府上下皆是對您畢恭畢敬呢」三姨娘湊著笑臉趕緊逢迎。

「哼，一個兩個都是心眼長的，我是年紀大了，不是腦袋壞了，心裏想什麼就說什麼，別藏着掖着，沒藏好反被人看出來就難堪了」

三姨娘熱臉貼了冷屁股，想着王爺是出了名的孝子，誰都不敢得罪老夫人，就即刻閉了嘴，不再吱聲。

「老夫人，這是王爺專門吩咐廚房為您做的豆翅魚膾，您嘗嘗」，大夫人說着便夾着菜放入了老夫人的食盤中。

「怎麼？王妃管家多年，後院賬目不嚴，這是急着讓老身閉嘴嗎？」，老夫人已然嚴肅地看着大夫人，大夫人笑臉也變成了哭臉「不不不，婦不敢，婦管家不力，望老夫人息怒」

坐於其旁的大公子蕭承奕見母親如此，也不住替母親說着好話「祖母息怒，阿母並無此意啊」

一旁的蕭眠輕撫著老夫人的背，靠近老夫人耳邊低語道「祖母消消氣，今日迎接眠兒歸家，祖母應該開心才對，今後眠兒一直會陪在您身邊，眠兒可不想看到您為這點小事時時不悅」

蕭知羿也適時應道「是啊祖母，今日姨娘兄弟阿妹們好不容易聚在一起，祖母莫要為了幾句玩笑話生氣才對」

說罷對上蕭承奕的眼，眼中滿是感激，他這大哥儘管遲鈍，但卻最是知禮識意，見蕭知羿和蕭眠為他阿母解圍，便立馬回禮。

蕭老夫人聞言緩了臉色，「還好有你們兩個乖孫兒，好了，不提這些糟心事兒了，開宴吧」

說罷眾人才把心放肚子裏，低頭各吃各的。

期間，老夫人不住地給蕭眠夾菜，儘管六公子面露不悅，卻也無人理會。

「眠兒，這個是你最愛吃的，好久沒吃到了，多吃點」

「謝謝祖母」

「如今你也不小了，現又官居要職，該是為你考慮一門好親事了，家中無人替你操心，我便替你尋，我的眠兒定要嫁得一個如意郎君，我才能瞑目啊」

一旁的蕭澤聞言，也插上話來「阿母說的這是什麼話，眠兒的親事兒子自會好好替她尋來，您已高齡，怎能還讓您來操心」

「自楚嬈走後，你什麼時候關心眠兒和知羿了？眠兒自小我膝下長大，如今成親大事還能讓你作了主去？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麼算盤，我說這一席話並未與你商量，你當心下清楚才是」，老夫人說罷已氣的丟了筷子。

蕭澤心知老夫人所言不假，家宴之上也不好多作解釋，也放下了筷子，默言端坐，眾人見狀紛紛下了筷子。

「祖母，眠兒才回來你就想着把眠兒嫁出去嗎？眠兒還不想嫁人，眠兒要守着祖母」，蕭眠攬過老夫人胳膊靠在她肩膀上，不舍又撒嬌的說着，看那鳳眼已泛起了淚光。

蕭老夫人一臉心疼，摸了摸蕭眠的臉，深深地嘆了口氣「唉，祖母也想眠兒守在身邊，可眠兒長大了，這自古女子大了都是要嫁人的」

「眠兒明日隨我去赴濮陽王府賞花宴可好？明日不僅有各家女公子，還有京都城裏各家小公子也會去，你且看上一看」

「祖母，明日我已與兄長約好去粥棚施粥，不能隨您去了」，蕭眠趕緊看向蕭知羿。

「祖母確實如此，知羿已與眠兒定好，明日一同施粥」

蕭澤看着蕭知羿，「一切可安排妥當？」

「妥當」，蕭知羿只堪堪回了這二字，這場宴席上，這是蕭澤對他開口的第一句話。

沒有問候，沒有關心，只冷冰冰地問他行事是否安排妥當，他曾對他說，這家裏他行差踏錯一步，都是要受罰的，沒人能護着他。

「你兄長沒有你陪他一樣能行，可明日這大好機會錯過可就沒有了，不成，明天必須隨祖母一道去」，老夫人顯然下了決定。

「祖母，並非眠兒不想與你同去，只是這種時候最易暴亂，兄長身邊不可無人啊」，蕭眠還在力求。

二公子暗自看向六公子，不易察覺時又立馬收回了目光。

蕭司齊心領神會，趕忙起身回道「父親，祖母還有四姐放心，司齊定保三哥安全，四姐就放心隨祖母去吧」

四姨娘看自己兒子攬下此事，只得說道「司齊練武時日已久，武師雖誇他尚可，卻還未有機會歷練，此次機會甚好，既能全了老夫人的心，又能施展一番」

老夫人立馬拍桌笑着定下此事。

蕭知羿卻知蕭司齊如此積極，明日定不簡單，再看蕭眠，還想再說什麼，卻知道說什麼也不能改變老夫人心意了，雖暗暗擔憂，卻也只能收起沮喪，又陪着老夫人說笑了幾句。

未幾，老夫人拉着蕭眠一同離去，宴席便散了。

蕭澤看着蕭知羿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大夫人見狀以為蕭澤不言不語是在氣她，等蕭澤回過神來看了看她，便說要去書房，大夫人這才卸下心思，長抒一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