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喪家之犬

第五章 喪家之犬

大澤區的確是片繁華的地方,本來尤尼爾打算學習遙遠的古中國的僧人們一樣化緣,結果發現路旁種的是香蕉樹,草叢裏埋伏着西瓜,馬車的輪胎是土豆,馬車的車棚是海帶,馬車的繩索是麵條,馬車的馬頭是狗頭。

「簡直離譜。」尤尼爾初到大澤區人都傻了,但不一會就回過神來。「看來我並不是全知,或者說,我只是知道很多通用的東西。」

但這裏並不繁華,路邊四處乞討的人,明明到處都是食品,但他們仍然飢餓的痙攣,彷彿他們看不到身邊的香蕉,雖然這些香蕉的確長得又綠又小的,看着就苦澀。

天空陰沉的可怕,路上的行人都默默前行,生活的擔子讓他們奔波在大街小巷,沒人會注意身邊的陌生人。

尤尼爾沒有忘掉他來這裏的目的,他四處尋找著學校的身影。

如果說要怎麼找到老師來馬孔多小學任教,那尤尼爾無疑是選擇最快捷的方式:從別的學校挖來老師。這很粗暴,但在這個年代卻沒有這麼多繁瑣的程序,甚至老師並沒有一個編製,誰有點知識,又想賺點錢,就能上去講兩句。

想着想着,尤尼爾發現周邊根本沒有學校的身影。尤尼爾向路邊的一位乞丐的碗裏丟了一個他從路旁摘的香蕉,才得知整片大澤區只有教堂能夠提供教育能力。

「親愛的尼卡諾爾神甫,門外有一個年輕人求見您。」學徒垂下頭向崇高的正式神職者——尼卡諾爾·雷伊納彙報。尼卡諾爾·雷伊納已經衰老了,但神聖的身份令他帶有一股奇特的親切感,瘦骨嶙峋的身軀卻支撐着他的大肚子,臉上佈滿了憐憫和痛苦的神情。

「又是一個渴望擁入主的懷抱的孩子嗎,你給我講講他是什麼個模樣。」尼卡諾爾神甫沙啞的聲音徐徐說道。

小學徒耍了耍他的小腦瓜,裝滿了主、祈禱的腦子裏想不出什麼形容的詞,最後憋出了幾句話:「個頭挺大,長得怪怪,腦袋像個西瓜,脖子像個冬瓜,肚子像個南瓜,腿像個北瓜......就像一條喪家之犬!」

尼卡諾爾神甫用神杖打了一下小學徒的屁股:「主是仁慈的,你萬萬不能這麼刻薄地形容別人,而且沒有北瓜,你個傻瓜!罷了,扶我過去看看那個小夥子。」小學徒攙扶著尼卡諾爾神甫走出密室,心裏還默默想着:你不是還罵了我傻瓜嗎,誰比誰刻薄啊!

當尼卡諾爾神甫走進教堂時,尤尼爾正打量著這個破敗的教堂,窗邊的田地里正是一些小孩們學習的地方,與其說是學習,不如說是給一些無家可歸的孤兒、無力撫養的窮人家孩子們一個報團取暖的地方。

這裏跟尤尼爾天生的智慧中所想像的教堂完全不一樣。

腦海里的教堂,理應是金碧輝煌,白玉石做成的巨大柱子支撐起五彩斑斕的穹頂,無數衣着乾淨、神情虔誠的信徒會整齊地跪在地上,向前方巨大且威嚴的神像默默祈禱。

而這裏呢?窗戶都破了一個洞,地磚都破破爛爛,給神像墊著的毯子都生了黴菌,連尤尼爾身上經歷了離開馬孔多后連續十個月翻山越嶺、被枝丫勾破、被潮濕的沼氣弄得黏黏糊糊的衣服都比這裏體面。

「喪家之犬先生,這位就是尼卡諾爾·雷伊納神甫。」小學徒感覺喪家之犬這個稱呼還挺帶感的,有一種古老東方的韻味。

「喪家之犬?哈哈哈哈,真是有意思的稱呼,甚善,名我固當!小朋友,你要不要來當我們村子裏的語文老師?」尤尼爾哈哈大笑。他心思之急切,甚至打起了小孩子的主意。

本來尼卡諾爾神甫還是挺欣賞這個小夥子的,但他居然妄想挖走他們教堂唯一的學徒,氣得他嘴角的鬍子都翹了起來:「孩子,你是想來祈禱的嗎?你應該保持沉默和懺悔。」

尤尼爾輕輕一笑:「某種意義上,我是來祈禱的,祈禱得到幾位人才,我聽說你們教堂有老師,所以特地來拜訪。」尤尼爾不屑於談什麼人情世故,他的目的一下子就說給了尼卡諾爾神甫,即使知道這樣會讓他不滿。

果不其然,尼卡諾爾神甫氣得就差把生鏽的神杖砸在尤尼爾頭上了。他陰沉的臉皺成了一團:「那我很遺憾地告訴你,你已經惹怒了這裏唯一的一個老師,我們這裏已經窮的飯都快吃不飽了,孩子都要出去討飯了,你覺得我會離開這裏嗎?」

正是這樣才應該離開啊?何必守着這些小孩子呢,他們是必然沒有能力支付學費的,甚至在教堂白吃白喝。

想到這裏,但尤尼爾猛地一驚,發覺面前這個老人並不是什麼藉著神甫的身份招搖撞騙的小人,而是一個真正把自己當做神的牧羊人的虔誠者,是一個想要拯救世人並為之折磨自己的人。

即使他脾氣略有點暴躁和奇怪,但這都無法掩蓋他身上一個合格老師應具有的優點。這更堅定了尤尼爾拉攏尼卡諾爾神甫的決心。

尤尼爾思索了一會,風淡雲輕地回應:「大澤區已經太老了,神的信仰已經被過度透支,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一百年前的聖戰已經讓教堂再無力支撐了吧,你能以一己之力給教會再續一百年的命,也是真的厲害啊。

但據我所知,你們的東方還有一片欣欣向上,但是靈性貧瘠的土地,那就是我要帶你們去的地方,不僅是兩位,任何想要離開的人們,我都可以帶着你們前往,我保證,等各位到達后我會幫助你們修建一所貨真價實的教堂,並且只要勤奮,每個人都能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

尼卡諾爾神甫被打動了,因為聖戰的歷史除了他已經沒人記得了,而這個年輕人卻知道,說明他是真的虔誠啊!

但是他並不相信面前這個年輕人的承諾,他身上的衣服都發臭了,說他是喪家之犬一點毛病都沒有。就像一個乞丐跑到一個破產者的面前,說我要給你一個東山再起的機會,即使破產者會萬分期待,但他絕不會相信乞丐的話。

尤尼爾也意識到了空口無憑,很難讓尼卡諾爾信服。

他來這裏邀請的行為就好像認為自己無所不能,任何人都會相信他的話,雖然他在馬孔多時是如此的,但那是何塞·阿爾卡蒂奧·布恩迪亞把他保護的太好了!

不可一世的他發現自己把一切都想的太簡單,他畢竟才十多歲,就好像一個拿着金幣的孩童一樣,看似無所不能,實則還是年少無知。

不過,問題不大。尤尼爾的腦海里早就演示了無數的場景,各種各樣的人生都在他的幻想中快進過,包括現在這個場景。

於是尤尼爾想起一句他早就編排好的話,並略微修改,盯着尼卡諾爾的眼睛,深沉地說道:「那你就要繼續這個破敗的現狀嗎,你是不想讓這些孩子跟隨我,還是不想承擔培養這些孩子的責任?你是想要帶來上帝的福音,還是只想不做罪人?不要因為走了太久,而忘了你為什麼出發。」

尼卡諾爾神甫的鼻息粗沉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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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獨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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