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之上有仙山

傳說，東海之上有仙山，一曰蓬萊，二曰方丈，三曰瀛洲。

今天我們要說的，就是這東海中心，方丈山上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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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丈山位於東海的正中心，因是個四岸各長五千里的正方島而得名。

方丈山的上空，群龍所聚。群仙不欲升天者，皆往來此洲。仙家數十萬，耕田種芝草。山有玉石泉，上有琉璃宮，住九源神君，領天下水神。

據傳，當年九源神君飛升，天君覺得他未來必定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幫手，便下旨讓他在九重天擇一處宮殿居住。

九源神君不想住在九重天，請旨將仙府建在東海中心的方丈山上，天君拗不過他，又不想為這等小事與他糾纏，無奈允了。

如此幾萬年過去，那些得了道位列仙班又沒什麼大志向不願去天上幹活賣苦力的一眾小仙，便紛紛擇了東海方丈山居住。九源神君心大，來者皆不拒，久而久之，方丈山上的仙氣愈發昌盛。

【1】

某日老天君不知道吃了什麼靈藥，心情大好，招呼了一幫吃飽飯沒事幹的神仙聚在朝堂上，張羅著要給九源神君賜婚。

神仙們挑來揀去，最後選中了守護瑤池的玉璫仙子。

天君甚是滿意，旋即遣了一名仙使下界傳旨，著令方丈山琉璃宮準備迎娶。

玉璫仙子莫名被賜了婚，心裡十分的不願意，又不好到天君跟前去鬧，只能鎖了瑤池，跑去師尊靈寶天尊那兒訴苦。

靈寶天尊早得了天君旨意，一面勸玉璫說那東海方丈仙山的玉石泉，比之九重天的瑤池想來也差不了多少，一面又寬慰她，左右是天君賜的婚，九源這人雖不大識時務，也不敢待你不好的。

玉璫哭著說，「他若真待我不好，我當如何？」

「這……」靈寶天尊也犯了難，猶疑了半晌喃喃道，「他若真待你不好，本尊便去踏平了他的方丈山，為你出氣。」

玉璫驚道，「師尊此話可當真？」

「誒~」靈寶天尊擺擺手，「本尊說出去的話，向來當不得真……」

【貳】

四月十七，天君一頂鳳鸞落在東海方丈的山門前，九重天瑤池的玉璫仙子，便這樣入了玉石泉上的琉璃宮，成了九源神君唯一的夫人。

洞房花燭夜，九源神君挑開新娘的大紅蓋頭，看著她紅著一張臉欲言又止的模樣笑道，「你今日這番形容，倒是與我初見你時大不相同。」

玉璫愣了愣神，疑惑問道，「神君以前，可是見過玉璫？」

「恩……」神君緩緩答，「我初上九重天那日路過瑤池，彼時你正立在水邊訓斥一個小仙娥，我站得遠，想來你是沒什麼印象。」

「哦，是這樣……」玉璫心裡哀嚎一聲，為什麼你偏偏要在我罵人的時候路過啊！

九源神君接著說，「當初我不願在九重天建府，便是不想與天上的一眾神仙有什麼瓜葛。如今天君將你賜婚予我，我是不好推脫的。你若願意嫁，今後便是這琉璃宮的主人；若是不願，也沒什麼要緊，就當是玉璫仙子在我這玉石泉旁立了仙府，這東海方丈數十萬的仙家，日後便以你我為尊。」

他這番話說得懇切，玉璫細細想了想，覺得自己與他初初相識，內心也的確沒有達到「願意嫁」的程度，便低聲答道，「玉璫謝過神君。」

九源神君瞭然，「既如此，今夜你且在我寢殿歇息。明日我著人為你建府。」

十日後，玉璫仙子從九源神君的琉璃宮遷居玉石泉旁的密琅軒，方丈山的數十萬仙家皆道新夫人不願杵在宮中終日無所事事，神君便為她在泉邊辟了一處居所，供她引泉水制仙釀。卻不曉得這位玉璫仙子，不過是頂了個「神君夫人」的虛名罷了。

【叄】

玉璫在玉石泉旁的密琅軒，一住就是一千多年，九源神君常來探望她，她也時常飛去琉璃宮裡看一看他，還隔三岔五地同飲同食，外加受一受山上群仙的朝拜，只是彼此都很有默契的，誰也不提以後要如何。

玉璫常想起師尊說的，這玉石泉比之九重天的瑤池，也差不到哪兒去。現在看來，的確是不差的，就連兩處聖水制的佳釀，也是這玉石泉的更勝一籌。

靈寶天尊差人來問玉璫過得好不好，玉璫笑了笑說，「你且回去告訴師尊，他老人家日理萬機，這方丈山呢，就不用來踏平了。」

玉璫送走仙使，卻見九源神君飄飄然踱步進了她的密琅軒，「你那師尊，竟還想著要來踏平我方丈山？」

玉璫有些不好意思，「昔日天君賜婚，師尊確實說過，若你待我不好，他便來踏平這方丈山，為我出氣。」

「哦？」九源神君看上去頗有興趣。

「不過我師尊這人向來言而無信，說出去的話猶如潑出去的水，即便你果真待我不好，他也是不會來的。」

九源神君挑了挑眉，「這麼說來，你我如今這般相處，你也覺得我待你不錯？」

玉璫語塞……今日這九源神君，跟自己以往認識的，好像並不是同一個人呢。

【肆】

半月後，長島水族叛亂，天君下旨，命方丈山九源神君率部平叛。

九源神君在東海點兵五萬，正欲開拔長島，殿外來報，夫人到。

玉璫一身戎裝行至大殿之上，對著正中端坐的神君恭敬拜下，「玉璫請戰。」

「荒唐！」九源神君凜冽的呵斥聲，讓殿上眾仙的心紛紛抖了一抖，想來是此戰兇險，神君不願夫人跟著身赴險境吧。

可他們的這位夫人，卻全然不顧神君的斥責，厲聲辯道，「玉璫雖在九重天上領的是守瑤池的閑職，在這方丈山上，也不過守一汪山泉釀酒。但玉璫師從靈寶天尊，從不畏戰事，既然嫁予你九源神君，是生是死都當伴你左右，豈有一人居安之理？」

神君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眉，但很快，又恢復了冷漠的神色。

「玉璫，自一千多年前你嫁來方丈山，本君便將玉石泉旁的密琅軒賜予你居住。你與本君，從未有過夫妻之實，若說你是本君座下一小仙，也不為過。既不是夫妻，自然沒有時時處處追隨的道理。此番本君點兵，點到你，你便隨軍，未點到你，你便留守。只是這樣而已。」

此話一出，大殿上的一眾小仙個個心裡都燃起了八卦的火苗，原以為神君與夫人伉儷情深，沒想到竟做了一千多年的假夫妻，天哪天哪天哪，若不是要出征，真能八上個三天三夜啊！

殿外戰鼓雷雷，九源神君沒有再看跪在大殿中央的玉璫一眼，便飛身而出。

片刻，方丈山恢復了平靜，這偌大的琉璃宮，彷彿，只余了玉璫一人。

【伍】

玉璫一個人在琉璃宮裡遊盪，不知不覺，竟走到了九源神君的寢殿外。

她想起他們的新婚之夜，有些懊惱，明明是自己先坦誠表明了不想嫁他的意願，方才在大殿之上，又是哪裡來的勇氣說出那一句，「既然嫁予你九源神君，是生是死都當伴你左右」？

神君大人會如何去想她方才的那一番話？

她是天君賜予他的妻，卻不願嫁他，連嫁他都不願意，卻又突然要跟著他去赴死？

他會明白自己的心意么？想來，是不會的。

在方丈山的這一千多年，眼看著這四方島上的仙僚越來越多，仙氣一日盛過一日，玉璫再傻也能明白，天君心裡，不可能不有所忌憚。

而自己，即便只是個稀里糊塗被賜婚到方丈山來的小仙子，在九源眼中，怕也早就成了天君的一枚棋子吧。

會不會在他眼中，她的「不想嫁」，也是故作清高欲擒故縱的手段之一？

所以這相敬如賓的一千多年，她想如何便如何，唯獨這生死攸關的戰事，他不能帶著她。萬一，長島的叛軍沒有把他怎麼樣，他卻栽在了自己「夫人」手裡，豈不冤死？

想到這裡，玉璫不由地再次跟自己確認，我真的不是卧底啊！

怎麼事到如今，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呢！！！

【陸】

九源神君的寢殿，還是一樣簡單古樸的裝飾，即便是他們大婚時，都不曾裝扮得熱烈些過。

她坐在大婚之夜坐過的卧榻上想，若他能平安回來，我便去同他說，「左右我是天君賜婚，他明媒正娶進琉璃宮的夫人，左右我們也做了一千多年受方丈山眾仙朝拜的尊上，如今我願意嫁你了，你可還願意要我？」

寢殿的大門被推開，玉璫抬眼，看到自己的師尊靈寶天尊晃悠悠地走進來。

玉璫匆匆拜倒過去，攀著靈寶天尊的衣擺急急喊道，「師尊，弟子斗膽問一問，天君將我賜婚給九源神君，究竟是為什麼？」

靈寶天尊捋了捋長長的白鬍須，「為什麼？賜婚嘛，自然是想讓你們永世相守，再生幾個小仙君小仙子，不然還能為什麼？」

「既如此，玉璫便要去長島尋他，不論他是生是死，玉璫都應相陪。師尊，您說對么？」

靈寶天尊又擺擺手，「你們小夫妻之間的情，就不要說與我這老不休聽了。此番我來，只是要將你帶出去，你尋不尋他，與我何干？」

玉璫不解，「師尊，玉璫認得去長島的路……」

「哈哈，」靈寶天尊笑她，「枉你在我門下做了幾萬年弟子，竟看不出這琉璃宮已被你那夫君設了仙障？這仙障上布滿你的氣澤，想來，也只是為了攔著你，不讓你出去罷了。」

他……他做了仙障，只為了攔著我……玉璫苦笑，我與他雖不是真夫妻，但也相處了一千多年，究竟是為什麼，他要防我防得這樣？

【柒】

玉璫一路追到長島，見兩軍對壘於峽谷。九源神君端坐陣中，面色清冷如故。

叛軍將領於陣前叫囂，「你東海方丈山，素來以養著一幫子無所事事耕田種草的閑散神仙著稱，怎得天君如此不開眼，叫你們來送死！」

九源神君的眼皮都沒抬一下，淡淡道，「閑散的神仙，也有閑散的本事。」

語罷大手一揮，便有小仙欲上前迎敵。

玉璫搶先一步攔住那小仙，自己飛身到了陣前。

對方見率先迎敵的竟是個女子，不覺有些驚訝，「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玉璫回頭望了神君一眼，凜然道，「九源神君座下，玉石泉釀酒小仙，名字嘛，爾等還不配知道。」

對方將領輕蔑一笑，揮手亦派出一員小將，不過三招，便被玉璫斬斷了兩條手臂。

一個時辰過去，玉璫斬斷叛軍五十四人、共計一百零八條手臂。對方依舊不斷派人上前應戰，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玉璫不禁又回頭看了一眼自家神君，怎的如今打仗，流行一對一了？是不是她不輸，就要一直打下去啊，對面這黑壓壓的叛軍啊，一個個砍，豈不活活累死？

終於，身後傳來了九源神君的聲音，「好了玉璫，玩兒夠了吧。」

什麼？玉璫心裡一顫，玩兒？

繼而又聽到自家神君大人高傲地對著叛軍將領道，「今日以你座下五十四人的一百零八條手臂給本君的夫人練手，他們也算不虛此行。」

還未等對方反應過來，九源神君早已布好的陣法開啟，一時間天地變色，玉璫站在神君身旁小小的仙障里靜靜地看著，不過一時三刻，叛軍陣營已然全線崩塌。

「原來你早有準備……」玉璫自嘲道，「既然早有準備，又為何要讓我在前面白費力氣？」

「我見你想玩兒，就讓你玩一會兒，順便也看看師從靈寶天尊的小仙子，有多大能耐。」

「早知你勝券在握，我才不來！」

「我本來也沒想讓你來。想來你費這麼大力氣闖出我的仙障追來這裡，也不是光想讓我看你斷人手臂這麼簡單。」

「那是自然！」玉璫彷彿終於想起了此行的目的，「我來是要告訴你，我絕不是天君安插在你身邊的棋子，我也做不來那些卧底離間的齷齪事情，你莫要那樣想我，也別再防著我。」

「哦？」九源神君饒有興趣地看著玉璫，「你竟以為自己有這樣大的能耐？我以為，你來我東海方丈一千多年，只會做釀酒這一件事呢。」

「誰說的？我還用這一千多年，做了另外一件事……」玉璫定了定神，「那就是，喜歡你。」

【8】

九月初二，長島叛亂畢。據傳那一戰甚是慘烈，除卻神君夫人用來練手的五十四人保全了性命，其餘叛軍，全數在方丈山的陣法中灰飛煙滅。

天君卻聽聞，戰時九源神君與夫人不曉得在仙障中說了些什麼，片刻神君大人便抱著夫人飛回了東海。

幾日之後，神君命人將夫人在玉石泉邊密琅軒中的物件全數搬回了琉璃宮中的寢殿。

又幾日後，九源神君又大婚，東海方丈山張燈結綵，連賀十日。

時隔一千多年，神君終於上書九重天，叩謝天君賜婚。

【玖】

某日，靈寶天尊來找老天君喝酒。喝得暈暈乎乎時，笑著說老天君心思深沉。

老天君也不惱，嘿嘿哈哈地搖著腦袋，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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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們不講什麼道理，純粹就是把糖挖出來，甜一甜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