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拳擊

「拳擊因為不使用腿部，抱架時的重心分配很平均，前五后五，要用你的身體去記住，讓它成為你的本能，這樣在危急關頭才能不會被重拳輕而易舉的放倒，並且能揮出有力的拳頭。」

李有為戴著練慣用的護手。

對面的李一正在朝護手上出拳練習，拳落在護手上噗噗的聲音，裸露的上半身流淌著汗液，精裝的身軀在昏暗燈光下就像一把出鞘的劍。

「不行，腳下不夠紮實，如果拳頭夠犀利，就不會發出那種像是牛在放屁的白痴聲音！」

李有為毫不客氣的呵斥。

「再來一百，不，三百次！」

一個小時過後，氣喘吁吁的李一隨意的坐在地上喝水。

李有為踢踢他說去那邊，那邊有給拳擊手坐的凳子，都開始學了，專業點。

「今天早上沒什麼人，比昨天還少，不過也幸好沒什麼人，我才能在這裡陪你練習。」

「因為今天周一，應該都去上班上學了。」

「那倒是……」

李有為摸了摸頭，突然想到了什麼，突兀的吼了出來。

「你不去上學嗎！」

「我曠課了。」

「這不是顯而易見嗎！別把現狀當做原因解釋！那你老媽那邊怎麼解釋？」

李有為用「求求你幫幫我」「完了完了我快要寄了」的眼光看著李一。

「我去拳館了。」

「饒了我吧，你老媽會殺了我的。」

李有為眼神暗淡，露出「我已經停止思考」的表情，不帶希望的說能不能回去上學，你要是肯回去上學我什麼都能做到，你小時候不是很喜歡騎大馬，叔叔我可是一匹烈馬，還有棒棒糖要不要啊。

李一目光閃爍。

「可以。」

他這樣說著。

可李有為的心卻還沒有落下來，李一就像高深莫測的老僧端坐在地板一動不動，目光鎖定他。讓李有為心中發毛，不知道這小子又會提出什麼條件。

「你要帶我去一號街的黑拳場。」

這個城市裡的貧民窟，一共有十三條街，統稱為幽魂街，按一號到十三號命名。

「喂，那邊的場子可不歸我管，就算提前打點好，真的會出事的。」

「就算你不同意，我也會去。就當是保護我。」

李有為皺了皺眉說：「我會作為你的教練，繼不繼續戰鬥由我來評判，這是我能容忍的最低限度。只要我扔出手帕，比賽就必須停止。」

夜晚，一輛破爛的汽車順著泥窪的小路行駛，李有為開車載著李一，目的地是一號幽魂街的地下拳場。

家家戶戶燈火通明，路燈發射出黃光，巨大的蒸汽機器吞吐著白霧，推動高樓上齒輪轉動，控制著火車變軌，發出轟隆的響聲，可在民眾眼裡，這隻不過是一隻垂死的野獸。

車子到了一棟高樓面前，十幾層的高度，讓李一一下子期待起來，這明顯和十三號不同的氛圍，裡面的拳場，又會是怎樣的盛況？

於是……

「先生您好，請問兩位是？哦，十三號拳場的代理人李先生，請進。坐電梯到負一層。」

啥？

難道這就是名副其實的地下拳場嗎？

電梯打開，兩人走進。

隨著電梯下降，空氣逐漸變得潮濕，光影不斷的跳動，爭搶彼此的位置，從嗅覺上，他彷彿又回到了十三號街。但他知道，這裡不是任何地方，這裡是混賬拳手的擂台，

僅此而已。

電梯打開，走出電梯的兩人看到了形似古羅馬角斗場的擂台，擂台的四周呈螺旋狀上升，安裝著座位。

四塊屏幕懸挂在天花板上，播放著參賽者的個人信息和實戰鏡頭。

「聽好了，我只要扔出手帕，你就得停。這是規矩，不然咱們今天走不到地面上。」

李一點了點頭，表示不會惹麻煩。

「因為是今天早上才安排的，所以比賽的位次比較靠後。先觀摩觀摩吧。」

李有為擺了擺手，「我們的位置在上面。」

在猶如羅馬角斗場的空間上方，有些一整面都是玻璃的房間充當高級顧客的看台。

「我好歹還是有點人脈的。」

等到兩人在服務生的指引下進入房間后，李有為開始給李一介紹對戰雙方，雖然並不在同一條街道，但彼此很熟。

而李一對這裡的情況也有了大致的了解。

相比於十三號街，這裡的人們更在意拳擊所帶來的附加價值，那就是博彩。

他們像是在驅使著野獸互相撕咬，也像是騎在馬上賽馬的騎手。

「出拳啊，狠狠的打他，打那個混賬博爾。」

「博爾，我在你身上押了不少錢，如果你贏不了我回頭就找人弄死你！」

而那名叫做博爾的拳手本來就在艱難的防守，聽聞此言更是慌張了起來。

「小孩子？那個博爾，是小孩子？」李一失聲。

任誰看來都是小孩子的樣子，不足170cm的身高，臉上帶著雀斑，如果說金主是在斗狗，那這名叫博爾的一定就是吉娃娃。

哪怕以正常人的標準來看，都過於瘦弱。

「等下。」李有為拉住李一，「你不會是想去幫他吧。」

「這樣的比賽不就是在虐待嗎？」李一皺眉。

「就算這樣，也是他自己答應的，不管有什麼借口，有什麼理由，生死狀已經簽過了，擂台上發生的事由他自己承擔。」李有為坦然的說，「這是常有的事，不自量力的人死在擂台或者前往醫院的救護車上。」

最後的門檻，人們是這樣稱呼這項運動的，在改造身體的機關鬥士出現后，原有的拳擊賽事被改新，變成了生死不論，沒有限制的古代角斗場。

「我不知道什麼對錯，我只是覺得靠折磨比自己弱小的人來獲得名氣和利益的人……」

屏幕上顯示著雅克·貝克VS博爾，而在戰場上，雅克單方面的毆打著博爾。在沒有規則的賽場上，拳腳交加攻擊著這隻瘦小的吉娃娃。

「讓我很不爽。」李一這樣說。

他想起來那個總是斜視的機關女鬥士，追求著真正戰鬥的她，自己也要成為能與之相符的戰士。這些都只是附帶而已。

說實在的，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單純看他不爽。

擂台上，聽到呵斥聲的博爾，瘋了一般的發起了進攻，左勾拳，右勾拳，腳步不斷前壓。

雅克僅僅是彎下身子或者是側過身子，就躲過了博爾雷聲大雨點小的連擊。

雅克輕蔑的笑臉映入博爾眼帘，憤怒的吉娃娃想要再次追擊。

一道紫色的光芒閃過，那是雅克的拳套的顏色。這道一閃而過的光芒在空中劃出優美的曲線，擋住了博爾的進攻路線。

博爾頭冒冷汗，他知道，如果他剛才貿然繼續進攻，那麼他現在就已經躺在地上了。

那麼，怎麼辦？

在這巨大的實力差距前，要認輸嗎？

「才不要認輸啊！」雅克在心中這麼咆哮著，蓄勢待發的右拳揮出，卻撲了個空。

身子的重心來不及調整，被雅克抓住了空檔，有力的拳頭砸在了博爾臉上。

「還真是無聊啊。」

身穿黑色大衣，身上銀鏈嘩啦嘩啦作響，這樣的男人說。

「這種野狗互相撕咬的比賽有什麼好看的？喂喂，大老闆，您就喜歡看這個嗎？」

李一看向那個在博爾身上花了大價錢的客人。

「不想看看真正有意思的拳擊嗎？雙方試探著對手，抓住機會進攻，這可不僅僅是物理上的收穫，更是一種精神享受。要是空有錢財卻沒體驗過這種感覺就太可惜了。」

李一將口袋中的打火機拿出來，丟在客人手中。

「如果你不理解的話，我就告訴你什麼才是真正的拳擊。在這之前，不如抽根煙放鬆一下。」

李一丟下風衣，翻過圍繩。

擂台上的兩個人也停止了互毆，獃獃的看著這個不守規則的男人。

這男人直挺挺的走到了兩人中間。

這傢伙他想幹什麼，這個念頭不光是出現在雅克心裡，更是浮現在了每個觀眾心中。

四周窸窸窣窣響起了低語聲，他們在打量著這個初來乍到的年輕人，對他持有褒貶不一的評價。

雅克看著這個男人擺出了抱架的姿勢。

他該不會是要打倒博爾？

這個念頭剛出現在雅克心中，李一已經出拳了，不帶任何拖泥帶水。

博爾的身體癱軟，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識。

而作為當事人的李一卻並不在意般，活動著手腕。

不會吧？他竟然……

「這才是真正的拳擊，不是野狗互咬，不是惡趣味的騷擾，要是想見血那就見，但這裡可不是小丑的戲台，要打就拿出真本事來。」

雅克瞳孔緊縮。

這傢伙竟然……搶走了我的獵物，那是我的東西！

我會慢慢折磨他，痛過折磨這個弱小的孩子來贏得這群喜好暴力的顧客們的歡心。

沒錯，我……

歡呼聲傳來，經過短暫的寂靜后，人群中暴發了如雷鳴般震耳的歡呼聲。人們的激情徹底被李一點燃，觀眾才不會管李一壞了什麼規則，李一帶給了他們足夠的節目效果。

讓這場無聊的對局變得有趣起來，這賽場上並不是只有渴望單方面凌虐的觀眾，倒不如說這種人才是少數。

雅克愣住了。

我……我應該得到這樣的歡呼才對，好好看看我，我把那個混賬博爾痛打一頓，該收到歡呼的是我！

「你這混蛋……竟然搶我風頭！」雅克咬牙切齒。

「老闆，不如在我身上押上兩倍於上次的錢，我可是比博爾強不少，幫你都贏回來也不是什麼難題。」

邁克爾愣住了，他作為這家拳館的老主顧，大金主，還是第一次有拳手這麼直白的讓他投資。

簡直是蠢到令人髮指。

不過……

邁克爾笑了笑，這真的很有意思，這裡的人都在享受的是雙重的快樂，物質上的，精神上的。而他邁克爾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比其他人更痴迷。

「我同意。」

這位老主顧這樣說道，眼神里充滿了玩味，像是看電視的孩童看到未完待續的字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