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惡戰前夕

第16章:惡戰前夕

康永州的走勢平緩,躍江更是屬於地上江河,在流域四周幾乎沒有可以用於偵察地形的高峰。

磅礴的雨勢不見停歇。

通過術法和神念,洛懿藉助風勢得以在躍江上空保持停留的狀態。

雖然剛進入康永州境內時,於低空下已經大致進行過偵察,他也從中得到了不少的有用信息。

但御風自高空向下俯瞰,卻有種別開生面的感覺。

躍江的流動方向自西向東,主流旁開十數條支流河道用於引洪,這是他們來之前,紀元正命人實施的抗洪措施。

河道因雨水暴漲而變得愈加湍急寬闊。

而在躍江左側岸有一座矮山包,相較於四周的地勢不過是略高,並不惹眼。

……

蜿蜒的主流走向,延展的旁支,隆起的山包。

在濃重朦朧的雨幕下,看似毫無關聯的幾樣事物組合在一起,乍一看竟與他翻閱的古籍中的篆文陣法有七八分相似。

河流走向以及山包這種地標是固定的,但旁支開鑿的河道若不是故意為之,不可能會有如此驚人的契合度!

如此看來,這場異常的天災不過是有心人籌劃已久的圖謀罷了!

俯瞰着地表上的「圖案」,洛懿的眼神里透露出危險的意味,一抹殺意從眼底浮現。

……

由於身上還帶着內傷,這種高強度耗費神念的狀態無法長時間維持,迫於後面的考量,只能落地稍作休整。

踏在泥濘的浮土上,腳底傳來的黏糊感令他心生厭惡,不由得蹙起眉頭。

只見他從納物戒指中取出一張符篆,不過是一念之間,符篆轉眼就在指間燃起幽藍色的火焰。

隨後將火焰置於掌心之中,五指合攏一捏,瞬間被分成百數團微火苗。

而看似微弱的火苗,即便是在傾盆的大雨中也不見熄滅。

晦澀難懂的古咒文從洛懿的口中吟唱傳出,飄浮在身前的火苗受到驅動,頓時向四面八方竄開,眨眼間便杳無蹤跡。

順利完成一系列的準備工作,他的神情卻沒有顯露出一絲鬆懈。

抬頭望了一眼灰濛濛的天空,以及不遠處沉寂無聲的矮山包,半眯起的眼神如同狩獵的獵人。

是人是鬼,也該揪出來過過眼了!

……

開鑿河道引流永樂城的工程正如火如荼進行着。

百姓們繃緊了神經,就算是察覺遲鈍,此時也能看到躍江水滿為患的勢頭。他們不敢停下手中揮動的鋤頭,為護住祖輩生活的土地而拼盡全力。

……

時間尚早,洛懿來到了因施工而臨時搭建的營帳中稍作休整。

關於水患的調查他在做,規避洪水摧城的方案是他制訂的,但這都不是最迫切的,重要的是安撫百姓的情緒,消弭他們的不安,防止動亂的發生。

而貴為儲君的他,此時選擇守在這些人身邊,與其同患難,共進退,如此便是最好的承諾。

……

通過靈體符篆召喚出一批偵察火靈,它們比一般修道者的感知更強,更敏銳,也更無孔不入。

利用火靈偵查,洛懿便有更多的時間去做其他事。

此時他席地坐在營帳中央,身體的表面流轉着微光。

體內運轉的回靈法訣能令他恢復七八成的實力,並保持一段時間。

但這種透支力量的法訣的反噬效果很嚴重,一旦時效過去,體內的傷勢便會呈數倍返還!

若非不得已,

沒有人會選擇這種形同自殘的手段。

但沒有辦法,只因他心裏清楚,一場惡戰正在悄然迫近,而今晚出現的幾率達到了頂峰!

皇帝派下來的人被阻攔在路上,如今單靠身負重傷的自己,以及一個只擅長星象推演的梁丘年,一旦開戰,他們根本無法招架。

他們賭不起!

……

半個時辰之後。

「咳咳」

吐出一口濃濁的淤血,洛懿抬手抹去嘴角殘留的血跡,此時他的臉色呈現出幾分病態的蒼白,唯獨那雙金色的眼眸始終淡然而堅定。

營帳外忽然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

渾身濕透了的護城軍士兵跑進來,甚至忘了禮節,他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太子殿下,不好了,新河道有人聚眾鬧起來了!」

洛懿慢條斯理地擦去沾在手指上的淤血,語氣平靜:「你且仔細說說是什麼情況?」

「有幾個人到處散佈謠言,說躍江即將決堤,到時候洪水將會淹沒康永州,新開鑿的河道就是自掘的墳墓!」

士兵說得很急,但勝在條理還算清晰。

「什麼時候開始的?帶頭的人都有誰?」

洛懿走到木桌前,氣定神閑地喝了一口茶,彷彿當前發生的狀況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從今日早晨開始,至於帶頭的人,還在搜查。」士兵如實回答。

聽完,洛懿放下手中的茶杯,轉身看向士兵:「把鬧事的人全部抓起來,至於想要逃離的人……宣本太子的旨意,今日逃離康永州的人,從此都不得在踏進康永州一步。」

他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別忘了告訴他們,不管是之前的承諾,抑或是剛才的話,本太子向來一言九鼎,亦能做得了這個主。」

士兵聽得一愣一愣的,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遵命。」

說罷,便急匆匆轉身往營帳外跑。

「本太子讓你走了嗎?」洛懿的聲音不大,但施加了神念在其中,極具威嚴和壓迫感。

士兵又轉身跑回來,臉上帶着疑惑和惶恐,連說話的聲音都在打顫:「太子殿下還有什麼事要吩咐小人嗎?」

「你叫什麼名字?哪裏人?」洛懿忽然問道。

士兵戰戰兢兢地低着頭:「小人叫王諾,康永州本地人。」

他淡淡地打量著這個士兵:「本太子再問你一個問題,你對新河道的開鑿有何見解?」

「小人沒讀過書,只是一個粗人,小人不懂。」

洛懿轉過身,重新為自己倒上一杯茶,茶水是涼的,喝到口中帶着苦澀味:「那麼本太子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你是誰?」

「太子殿下,小人名叫…王…諾。」

「本太子怎麼不知道劉師爺名叫王諾?你說是嗎?劉師爺。」

話音剛落,洛懿的身影悄無聲息出現在士兵身後,手起如風。

士兵還未反應過來,就已然被點穴制服。

他走到士兵面前,抬起手伸向士兵的臉,輕鬆撕下一張假面,而在假面之下赫然出現劉師爺的臉。

相較於士兵豐富的面部表情,劉師爺此時的神色倒是泰然自若。

「太子殿下好眼力。」劉師爺說話的聲音很平靜,似乎對於被發現並感到不意外。

「神不知鬼不覺替換掉紀知府身邊的劉師爺,潛伏的期間還能讓紀知府毫無察覺,倒是有一身好本事。」

洛懿看着面前這個自稱是王諾的人,臉色平靜如初,令人猜不透他心中的想法。

王諾饒有興趣地迎上他的目光:「連與劉師爺共事了十多年的紀元正都不曾發現,不知太子殿下又是什麼時候開始起疑的?」

「旁支河道是你私自篡改了走向,躍江即將決堤的謠言亦是你在傳播,可是出於什麼目的?」

洛懿沒有回答王諾的問題,對於已然下了定論的事情幾乎不會再去作任何解釋。

沒有得到回應,王諾彷彿也並不怎麼在乎:「只問不答可不是什麼君子做派。太子殿下是個聰明人,就算王某不說,相信也能很快找到答案。」

面對王諾有意的挑釁,他絲毫不受其影響:「你還是不要高估了吾的耐心。」

此話一出,王諾卻笑出聲來:「太子殿下不會殺我,畢竟屠殺修道者沾染的天道因果,可比王某這條命要值錢得多。」

「本太子手下的天道因果,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

說罷,洛懿用神念在手中凝成一把短刃,抵在了他的喉嚨上。

即便受到生命威脅,王諾依舊笑得雲淡風輕:「說實話,我很欣賞你,只可惜我們不是一路人。」

「事已至此,不妨提醒你一句。你來的時機太晚,陣法儀式已完成,接下來好好享受這份驚喜吧。而我就不陪太子殿下玩了,希望以後還有機會能再見到。」

話音剛落,無法動彈的王諾轟然倒地,定睛一看,不過是一尊施了幻術的人偶。

見狀,洛懿不禁皺起眉,但已經來不及多想,只因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處理。

於是徑直越過人偶,離開營帳。

……

與此同時,在身後地面上的人偶突然露出詭異的笑容,隨後被一股黑霧吞噬。

待黑霧散去,原地連一點痕迹都沒剩下。

……

雨勢依舊很大。

喧囂的爭吵聲與嘈雜的雨聲夾雜在一起,新河道邊上圍着的人群里三層外三層,場面一度混亂不堪。

「安靜。」

洛懿將神念融進聲音之中,佐以天賦王道,不管是在生理上,抑或是精神上,都給與在場的民眾絕對的壓迫感。

原本喧囂的爭吵聲在剎那間盡數消失,耳畔除了雨聲,再沒有其它。

他在民眾注目中走上高台,睥睨著台下黑壓壓的萬民,一身的氣勢清貴而威嚴。

眾人怔怔地仰望着,本能地感到敬畏。

……

「本太子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可否跟本太子解釋一下?」

此話一出,台下有些人的頭顱迅速低了下去,不敢直視高台上的目光。

意料之中,沒有人敢回答洛懿的話。

洛懿也不急,就這樣長身立於高台之上,睥睨著噤若寒蟬的百姓。

過了約莫半炷香的時間,他才緩緩開口結束了這段緘默的局面。

「本太子清楚諸位的擔憂,身在目前的處境下,會萌生各種想法是人之常情,本太子亦不會因為這種原因而怪罪諸位。」

停頓一下,他的話鋒一轉:「但若是有人藉此而鬧事,本太子定會從嚴處置。」

一語中的,台下的眾人面面相覷,部分人則把頭埋得更低。

「現在,本太子在這裏再說一遍,也是最後一遍。只要諸位按照目前的進度開鑿河道,躍江決堤的情況不會出現,而本太子亦會保障諸位的安全。」

「但本太子不希望再聽到任何不該出現的言論。」

洛懿的語速很慢,一字一句都表述得很清楚,看似平靜淡然的話,不怒自威,台下的民眾已經完全被震懾住。

而等到他們完全反應過來,高台上的儲君早已離開。

他們相視一眼,紛紛低下頭,拿起手裏的工具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

洛懿說的話並不中聽,甚至是帶着強制與威脅,卻讓他們不安的心定了下來。

面對水深火熱的生死關頭,他們並不會因為三言兩語而輕易改變萌生的想法,需要的只不過是有個人站出來擔起這一份壓力和責任。

在這場來勢洶洶的天災面前,他們需要一個英雄,就如同落水時抓住的那根救命稻草,也是掙紮下去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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鯨落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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