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各執一棋(二)

第三十一章 各執一棋(二)

「聽說了么,昨個兒踏春宴,聖上把李然之許給了太子殿下為側妃。」今日的遊船上,各家貴女議論紛紛。

「側妃?這貿貿然就賜婚了?」

「誰知道呢,我看啊那李然之必是使了什麼手段。」

「也不盡然,李然之可是有着孫家做靠山,一個側妃不是手到擒來的事,又不是太子妃。」

「我真是想看看她的現在的樣子,費盡心思才得個側妃。」

話音落,各家貴女掩帕失笑。

「所以啊,命里無時莫強求,傅煙雨不在南都三年了,回來照樣壓她一頭。」

傅煙挽看着下人打探回來的消息,坐在院子裏微微皺眉。

「大小姐現在在做什麼?」傅煙挽轉頭問身邊的丫鬟。

「今早溫家郎君就來尋大小姐了,好似要出趟遠門。」

傅煙挽一聽,突然想起阿姐答應她要給她去尋那幅《山海鯤鵬》。

「阿尹,可知道太子娶側妃的婚期定在何時了?」傅煙挽問道。

「似乎說側妃由禮部合字,應是快的,應是下月初。」傅煙挽身邊的大丫鬟阿尹回道。

「好,我知曉了。」傅煙挽點了點頭,「大小姐要出遠門辦事,你吩咐下去把路上要用的東西備好。」傅煙挽起身向雪禾齋走去。

「怎麼樣,「明月」在我這養了三年還不錯吧。」

傅煙挽剛走到院落口,就聽到溫昱寧得意的聲音。

「明月」是父親送給阿姐的生辰禮,是在阿姐生辰那天出生的崽馬兒,只因在夜晚出生,無星有月,阿姐便說,那叫明月吧。

「二小姐。」初一看見了傅煙挽,喚了一聲,引得其他人看向了門口。

傅煙挽看到今日傅煙雨一根竹木將發束起,毫無其他點綴,微碎的細發垂落兩鬢,一身簡單的出行服卻襯得整個人乾淨玲琅。

「阿姐。」傅煙挽收了收心思,笑着走進院子。

「小挽。」溫昱寧熟練的打了個招呼。

「寧哥哥,寧哥哥要和阿姐一起去夏洲?」傅煙挽問道,若是這樣,她根本無需為阿姐準備什麼,一路上溫昱寧全都會打點好。

「那必須啊,我這個錢袋子不跟去,你阿姐怎麼能吃好喝好呢。」溫昱寧洋洋得意。

「是啊是啊,多虧寧哥哥照顧啦。」傅煙挽笑道。

「阿姐何時動身?可派人去宮裏稟報了?」

「嗯,爹爹今日上朝會一道稟了。」傅煙雨如今是南都炙手可熱的人物,任何風吹草動南帝都是不可能放過的。

「那小挽就先謝謝阿姐了。」傅煙挽少有的出現了些俏皮的姿態。

「少擺這些有的沒的譜子。」傅煙雨笑着,把手裏的馬毛梳給了初一。

「是阿姐。阿姐,若是沒有那《山海鯤鵬》也無妨,只要是那畫師所出,阿挽都可。」傅煙挽湊近說道。

「好,無論多少錢,我讓你寧哥哥都給你買下來。」傅煙雨不懷好意的看了溫昱寧一眼。

「你個死狐狸,不過嘛既然是小挽的生辰禮,自然是多少銀子都捨得了。」溫昱寧紙扇一晃,悠然自得說道。

「哼,鐵公雞今日倒是捨得拔毛了。」傅煙雨凈了凈手,接過了初一手中的帕子。

「阿姐還沒說呢,何時動身?」

「入夜前吧,若書我也順道帶她去夏洲玩玩,你們對外只管說是帶師妹周邊遊玩去即可。」

「嗯,阿姐你摘星在即,更要處處小心,即便沒有就快些回來。」傅煙挽遲疑了下,「太子殿下的婚禮………」

「怎麼了?」傅煙雨似乎沒什麼興趣。

「應是定在了下月初。」傅煙挽說道。

「哦?那不錯,李然之定然很高興她嫁入東宮了。」溫昱寧話裏帶些嘲諷說道。

傅煙雨並未露出什麼反應,傅煙挽擔心的心慢慢靜了下來。全南都都知,阿姐自小和太子殿下青梅竹馬,誰人都以為阿姐是最快會嫁入東宮的人,太子妃早已是傅家囊中之物,可誰也沒想到,半路竟出現了個李然之,這讓這些官家小姐們議論紛紛,甚至於都傳出太子殿下對李然之一見鍾情,阿姐再一次成了她們口中的談資。

「哈,這位貴小姐真當那東宮是什麼好地方呢。」溫昱寧把玩著自己手中的逍遙扇,漫不經心道。

「好了阿寧,午後我們去趟蘭秋樓。」傅煙雨打斷了溫昱寧,淡淡道。

「好的主子,奴才聽令。」溫昱寧唱道,引得幾個丫鬟笑聲連連。

食過午膳,傅煙雨坐着溫家馬車去往蘭秋樓。

「那夏州武城王,武功已入分神已久,最善使長槍,但據說他還有一技,他身上有把名為「斷雲」的匕刃,一但拿出幾息之間便能取人性命,是夏州皇室十分重要的武將。」溫昱寧在馬車上攤開一卷宗卷說道。

「看來他長兵短器都遊刃有餘啊。」傅煙雨掃了一眼宗卷說道。

「所以若是那畫真在他手上的話,硬搶怕是不體面啊。」溫昱寧開口。

「還有呢?這武城王還有什麼喜好?」

「武城王鎮武城,這夏洲武城因這武城王愛樂舞,因此風月之地和藝妓之風十分繁盛,他那畫,探得的消息也是賞給了他十分喜愛的一位美妾,據說那位美妾當年遊船一曲驚鴻舞,驚得當時的人似見仙子落凡。」

「樂舞啊……」傅煙雨皺了皺眉,她可不擅此道啊。

「小姐,郎君,咱們到了。」小禾的聲音響起。

傅煙雨約了顧清安今日在為他運氣療傷,畢竟她後面出行也需要些時日不在南都。

進了廂房,如上次一般,不到一刻,隔壁的門便被推開了,顧清安踏步走了進來,傅煙雨抬頭看了一眼,似乎身上的衣裝比起上次略有了南都之風,袖袍上繡的金絲蓮花,腰間佩環精緻,將他那馳騁疆場的氣意掩蓋了不少。

「王爺。」溫昱寧起身拜禮。

「今日還得勞煩了。」顧清安看了看傅煙雨說道。他也不知怎就有這樣的緣分,這一次受襲,反而讓自己遇見了她,可是傅煙雨似乎早就不記得,她當年幫過的那個小皇子了。

那簡易的木簪在她發間,整個人也顯得典則俊雅,傅煙雨似乎不願多話,顧清安心道,可與溫初言所形容的少女似乎也不是同一個人,也似乎不是他記憶中那巧笑言兮的少女。

「阿寧,替王爺寬衣。」傅煙雨神情淡淡,看不出在想些什麼。

「無妨,我自己來。」顧清安沒有什麼南都子弟的架子,乾脆直接解了衣袍。

「今日我會將那股內力逼開你的心脈,到你的左手之上,這些時日,王爺需自己找個理由,來解釋自己不便用左手了。」

「好。」顧清安毫不猶豫地應了一句,傅煙雨微愣,但很快緩了緩。

傅煙雨凝神運氣,將內力打入顧清安體內,顧清安只覺一股涼意直衝腦額,讓人清醒不少,兩股內力在他體內糾纏打鬥一般,顧清安隱忍着沒讓自己喊叫出聲。

溫昱寧擰了一把帕斤,替顧清安擦著汗。他這事以前和傅煙雨沒少干,他真所謂熟能生巧了。

約過去了半個時辰,傅煙雨緩緩收手,給自己打坐寧息,顧清安只覺喉頭一熱,一口鮮血緩緩流出嘴角。

「阿雨,這?」溫昱寧看了傅煙雨一眼。

「是那阿雲國的金蓮宗。」傅煙雨閉着眼說道。

「金蓮宗?」溫昱寧遲疑了,「難道南都還有金蓮宗餘孽在?」

「金蓮宗?」顧清安重複了一句。

「王爺離京早怕是不知,五年前那阿雲國曾因往來貨運之事曾拜訪過南都,而那金蓮宗在那阿雲國頗有盛名,號稱得天神庇佑,可召風雨,可醫白骨,金蓮宗當年派出長老與使者一同進宮面聖,但是狼子野心終是被發覺,他們妄圖行刺陛下,得虧商陸仙宗在宴上,才避免了禍事發生,到最後賜死的時候那位金蓮宗長老還在高呼受天神指引,南帝不配高位,南帝怕影響人心,將此事壓了下來,所以知道的人並不多,但還是斷了和那阿雲國的貿易往來,欸可惜了,否則那阿雲國的酒可是好東西。」溫昱寧把帕子一丟,坐到桌子旁給自己倒了杯茶。

「所以襲擊我的人,是金蓮宗的人?」顧清安開口。

「我曾聽師傅提過這金蓮宗,金蓮宗有一宗主三長老,當年被處死的那位最擅占卜天道,運用褂術設陣,其中還一位是最早入大宗之境的,名為翁尋,此人的內功心法十分了得,師傅曾道若非走了邪道,憑他的天賦武學是不會在那時入大宗的,我雖沒有與他交手過,但你體內的那股內力卻與師傅與我形容的十分相似。」

傅煙雨調息之後,起身接過溫昱寧遞來的茶盞,顧清安注視着那杯茶目光沉沉,傅煙雨似乎對自己和溫昱寧之間的舉動十分習慣了。顧清安只覺得自己的左手更加沉重了。

「聽聞傅姑娘要去夏洲遊玩?」顧清安開口問道。

「嗯,師妹初次下山,還未遊歷,此番出發前帶她就近遊玩一番,王爺放心,我會在摘星隊伍出發前回來。」傅煙雨放下茶盞說道,顧清安眼神掃過她握著茶盞的手,學藝之人的手一般十分粗糙,可傅煙雨指骨細細,修長白皙。

「好,我會將出發前事務打點好,傅姑娘且可放心。」

「那就有勞王爺了。」傅煙雨點了點頭。「王爺這些時日多加休息,現在動用內力應是不成問題了,至於王爺如何利用或處理此事,王爺也可細細考量。」

顧清安微微愣了一下,沒想到傅煙雨說得如此直白,旁人知道這些事怕是緘口不語,怕惹事上身,她沒變啊,依舊是那敢勇的性子。

溫昱寧看顧清安突然笑了,也不明白這王爺在笑些什麼。

「那麼王爺好生休息,我們入夜前就離開南都了。」溫昱寧起身拜禮,和傅煙雨離開了。

顧清安不知在廂房裏坐了多久,天色漸暗,直到廂房的隔門再一次被推開。

「怎麼還沒回王府?」溫初言站在暮光之下,身影忽明忽暗。

「師兄。」顧清安抬頭的時候笑了,溫初言微微愣住。

「你說此番遇襲,是太子呢,還是二皇子呢?」

「怎得突然這麼問?」溫初言細細想來,難道是王爺發現了什麼苗頭。

「是金蓮宗。」顧清安置於陰影之下,微弱的光逐漸消散。

「他們竟然敢!」溫初言的氣血突然翻湧,當年金蓮宗妄圖惑亂南都,而現在竟然能和皇室牽扯上了。

「二皇子憲王也快從南平回來了吧。」

「聽聞水道之事已結束,他現下回來真是恰到好處。」溫初言的嘴角不屑笑道。

「南都。」顧清安慢慢吐了口氣,呢喃了一句望向窗外那最後一點餘暉消失殆盡。

「清安,你想爭么?」溫初言走到窗邊,看江上夜遊的遊船。

「師兄,我不知。」顧清安笑了,他被昭回之前,只想着快些結束那些事情,他的母妃在他出宮的時候就告誡他,千萬別再回南都,可是那天在屏山寺上他看在萬丈霞光中看到那少女,月色中揮袖飛葉的那少女,他的內心不知道為何,有一種莫名奇怪的感覺。

他,想留在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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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雨寒山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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