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終須歸-二

終寒山坐立在南國最北邊的山脈之間，在寧城之內，若是常人站遠處看去，只道是這山頂常年白雪皚皚，仙氣繚繞，當地人都知，這座仙山上隱居著武林仙宗，商陸，傳聞中，此人年歲已近百年，卻依舊是個少年模樣，而如今這幾年，城內人議論的並非商陸，而是他那唯一的嫡傳弟子，傅煙雨.

「話說，前段時間那風起雲湧的一段雷鳴電閃，引得寧城百姓驚聲連連，不日之後，江湖青龍榜上便掛出了新榜，而穩入至大宗之境的，竟多了傅煙雨的名字，這朝堂背景家的女子，引得江湖和朝堂勢力眾說紛紜.各位若想聽個詳細，可坐下點茶，聽老身慢慢道來.」茶樓的板木一拍，說書郎為了賺點茶錢，又是說起了時下的新事.

「阿嬤嬤，那傅煙雨是何人啊?」坐着等吃食的一孩童拉着邊上祖母問道.

「哈哈哈，這傅煙雨乃是我朝傅相之女，自小就在皇家的泛海台識文斷字，卻在十歲那年，仙宗商陸卻出現在傅府，稱是由褂而來，尋天象而至此，天命不可為，能讓仙宗看上之人，傅府自然樂意之至，自此，傅煙雨便在終寒山跟隨仙宗拜師修行，直到十五歲及笄才歸南都辦禮，正式歸家，可那時，傅煙雨便已是青龍榜上分神之境，誰能想到，一個十五歲的女嬌娃竟能如此，江湖上傳言，仙宗早在命卦里看到了傅煙雨的天賦.可誰知下山不過兩年，傅煙雨又回歸師門，一呆就是三年，一出師門便是大宗師之境.」寧城的本地人自然對這些故事聽爛了梗，毫無興趣，說書郎一聽有個孩童接了他的話，立馬續了下去.茶樓里，寥寥一些江湖趕路人聽的有趣，手中的花生也是剝不停.

而終寒山一直坐立在盡頭之處，靜靜而又淡泊，似乎江湖紛爭，世人俗語，都傳不到那山巔之處.

簫聲在山間回蕩，山頂之處的風微微泠冽，而這幾日被江湖上議論紛紛的傅煙雨，正靜靜坐在望月台上，手邊的酒盞已空.若是尋常官家小姐，這冷風怕是能凍紅了耳朵.而傅煙雨一身單衣盤坐在石台上，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師姐，師姐.」一紮着雙辮的女童一路吃力的登著石階上來.

傅煙雨轉頭向下望去，嘴角微微彎起，站起輕點，不過幾縱之間，就將女童抱入懷裏，回到瞭望月台上.

「若書怎麼來這裏了，風那麼大，若書可穿多了些?」傅煙雨的聲音算不上甜，多年修行她的聲音帶着沙啞，可對懷裏的六歲女童盡顯溫柔.

「師傅說，京城的諭旨到了三日了，師姐該走了.」若書嘴巴一扁，儘是委屈.「若書不想師姐走，若是師姐走了，若書就跟你去道京城.」

外面的人怕是都不知道，其實仙宗還有一個徒弟，而這個徒弟，是被傅煙雨在終寒山的半山雪裏撿來的，硬塞給了商陸，號稱自己出師歸家，也要有人繼續陪着師傅，可不知，當時還在襁褓之中的嬰童，一哭起來讓商陸這個仙宗也頭疼不已，甚至想偷偷喂些安神的藥草，被傅煙雨發現之後差點掀了房頂.

這一養，便養了六年了.

而自從三年前商陸將傅煙雨帶回終寒山，若書已有孩童意識，更是粘著傅煙雨不會撒手.

「若書啊，為何你想和師姐回南城呢?」傅煙雨淺淺一笑，捏了捏若書肉嘟嘟的臉蛋.

「因為有你啊，有師姐你啊.」若書奶聲奶氣的聲音從傅煙雨懷裏傳出來.

「南城太危險了，若書要先跟着師傅好好學本事，師姐再帶你去玩可好?」

「很危險嗎?那師姐為何要回去，留在這裏不好嗎?」

「嗯，很危險.」傅煙雨運氣從亭中飛來一件外衫，包住了若書，眼神靜靜的看向山谷之中，月光灑下，山峰之間白白點點.「但是師姐還有族人要護，所以不得不回去.」

「族人?那若書也是師姐的族人嘛，做師姐的族人師姐就可以陪在身邊嘛?」若書抱着傅煙雨的胳膊問道.

「是啊，若書是師姐最親的族人了.」傅煙雨笑了笑，摸了摸若書的腦袋.

「師姐每日都坐在這望月台，可是望到了那月亮上的人兒?」

「你師姐坐在這，是讓月亮望着她.」一道清雅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商陸一身墨黑衣袍，坐在了亭中.

「師傅!」若書站起了身，歡快的叫了聲.

傅煙雨連頭都沒有回，運氣將亭中的酒盞卷到了自己的手裏，「喝你自己的杯子.」

「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傳道授業，這徒兒竟然連杯酒都要計較!」商陸雙手放在袖子裏，痛心道.

「師傅這麼晚了，怎得來這裏了?」若書翻下石台，一顛一顛的向商陸跑去.

「若不是山門外那幾位內侍等了好幾日，你師姐還未出門，你當你師傅想來這裏喝冷酒啊.」商陸一把把若書抱在了膝蓋上，餵了她一個棗糕.

誰能想到，白面如書生的一個男人，竟然已快有百年歲齡，外界傳聞的仙宗也並未傳言中那般道骨仙風，倒像極了京門世家裏的貴公子.

「該回嘍，該回嘍.!」商陸抱起若書慢慢離開，只剩下那句回蕩在山谷之中.

傅煙雨笑了笑，躺在了石台上，是啊，該回了，該回去面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