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五人六碗

某日休值，戚亮吩咐府里的廚子去買了他指定的幾樣食材，今晚他要親自給養母戚韓氏下廚。

廚房裏一個新來不久的跛腳小廝正在戚亮的吩咐下替他打起了下手，洗菜、切菜、生火、控火，忙得不亦樂乎。

這小廝跛着腳忽高忽低地走路的樣子雖然少不了被府里的其他下人們嘲笑，卻也因為跛腳小廝的勤快和聽話漸漸地成為了戚府里的一道風景。

脫下官服的戚亮儼然是一個普通人家的老爺一樣，在廚房裏做菜的他顯得很享受，也樂在其中。

不多時，一道涼瓜炒肉、一道油渣拌飯、一盆肉碎涼麵就做好了。

這幾道普通得不能在普通的菜，是戚亮每次都會做的菜，反而其他的菜他卻不怎麼會做。

用戚亮的話來說，這叫做家鄉的味道、小時候的味道。

不僅可以讓戚韓氏及他自己吃到小時候最常吃的菜，還能教育兒女們憶苦思甜，他覺得挺好的。

「上菜去吧。」

做完菜的戚亮笑容滿面，一邊洗着手一邊吩咐新來的跛腳小廝上菜，絲毫沒有一府老爺的架子，那平易近人的模樣和傳言中的大孝子並無二致。

「好咧，老爺做的菜光聞着就覺得香！」

跛腳小廝愉快應聲，那黝黑的臉上露出的憨憨笑容，讓人天生就覺得親近。

正堂的餐桌上，面容醜陋的老婦戚韓氏端坐在主位，除了戚亮夫婦之外還有一男一女兩個十歲左右的孩童，這是戚亮和前妻生的孩子。

除此之外用餐的再無其他人。

但餐桌上在戚亮及戚韓氏之間，空着一個位置，沒人，卻擺上了一副碗筷。

五人六碗這事，府里的下人們早已習以為常，新來不久的跛腳小廝卻是第一次見，於是不解問道：「老爺，這碗筷要不要收走？」

怎知戚亮卻一改往日裏的和善，雙目一瞪多嘴的跛腳小廝，沉聲道：「好好乾你的活，不該問的問題不要問，不然打瘸你另外一條腿！」

跛腳小廝嚇得一哆嗦，差點把端著的涼瓜牛肉都灑了，驚懼道：「老爺，小的知道錯了，以後不敢了！」

「亮兒，不知者無罪，對待下人不必如此苛責，會失了仁慈。」

端坐在主位上的戚韓氏對着失態的戚亮淡淡說道，那雲淡風輕的樣子有着一股說不出的閑適。

「母親教育得是，亮兒自當謹記。」

戚亮接過跛腳小廝手中的菜碟，穩穩噹噹地放在了桌面上，揮了揮手：「下去吧！」

跛腳小廝如蒙大赦，待退到廳外之後，轉身一路小跑着離開了正堂，那一高一低的瘸腳樣子，惹來了戚府公子及小姐的陣陣嘲笑聲。

「哚！哚！哚！」

老婦戚韓氏臉色微慍，用手指關節敲了敲桌面，把兩位孫子孫女的視線從跛腳小廝滑稽離去的背影中拉回來，輕聲卻又鄭重其事地說道：「棟兒、苓兒，不可如此！莫要以貌取人，也莫要取笑他人貧疾，好好吃飯吧！」

「是，孫兒受教了！」

兩名兒孫異口同聲說道，看向醜陋老婦的眼神依然還有些害怕。

戚韓氏不經意間的兩句話，體現了她內里的涵養，哪裏還有一名農家老婦的樣子，分明就是一個知書達理、涵養得體的大家閨秀。

廚房裏，忙完了的跛腳小廝小聲問戚府的廚子：「大師傅，老爺他們五個人吃飯，為什麼搖擺六副碗筷啊？」

怎知跛腳小廝的話剛一說完，卻被大師傅賞了一個爆栗。

大師傅快速走到廚房門口左右瞧了瞧，確認沒人之後才走回來，挨近跛腳小廝低聲喝罵道：「你小子還想不想待在戚府了？你想滾蛋可別連累我！老爺最是反感別人問這個問題的，要是被他知道了，沒你好果子吃！」

「我只是好奇嘛......」跛腳小廝委屈巴巴的。

「我告訴你，你可別說是我說的......」

跛腳小廝趕緊點頭如搗蒜！

大師傅挨近跛腳小廝的耳邊：「我也是進府多年才了解到的，不知道準不準確，據說是老爺有一個大哥，也就是老婦人戚韓氏的親生兒子，在八九歲那年就和他們走散了，從此以後再也沒回過家。在餐桌上擺一副碗筷就是老婦人戚韓氏要求的，這麼多年來一直如此，她這麼做可能是感覺他那不幸的兒子還在他身邊吧！」

跛腳小廝卻被嚇了一跳，臉上露出了驚恐的神色，顯得更委屈了：「大師傅你別說了，怪滲人的！」

「記住我和說的，不要多問，以後當作沒看見便是了。」

「我知道了，謝謝大師傅。」

夜晚，戚府下人住處的一個小單間里。

跛腳小廝脫下了鞋，拿出了一塊墊在鞋子裏的厚模板，扔進了角落裏，然後雙手不知從何處像是變戲法一樣掏出一瓶不知道是什麼的藥水，在雙手上灑上一點，快速地在臉上揉搓了幾下，黝黑的臉上頓時露出的一個堅毅而年輕的臉。

如果戚亮此時見到他的模樣，一定會認得出，他府里新來的跛腳小廝赫然便是敢於孤身換太子的六品飛騎尉——莫寒。

莫寒用左手握筆，歪歪扭扭地寫了一張回鄉探親的假條放在了桌子上。

隨後穿上一身黑衣，吹滅了燭火，摸黑翻出了戚府。

這段時間在戚府的調查他終於取得了些許進展，帶着幾個疑問，他趕往了戚亮的家鄉。

他得去證實一些事情，而後便要往拜州而去。

其實，莫寒在進入戚府做小廝之前，他曾在暗中觀察和尾隨過戚亮十數日。

不過，卻沒有任何發現。

戚亮的上值和生活可以說是極其的固定與呆板，並沒有任何可疑之處，也沒有接觸什麼可疑的人員。

和獅族的私通一事，內鬼們要麼就是將這一套體系已經運轉得非常成熟了，無需有什麼特殊的舉動，就能在輕易間就完成了任務。

要麼就是戚亮真的是清白的！

不得已，莫寒只得變裝進入其府中去找突破口。

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莫寒還是發現了一些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