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年少不必有為
大夏帝國。
洪武二十七年，夏末。
「小子，豈不聞江湖險惡，你為什麼要闖蕩江湖？」
「為了混口飯吃。」
「江湖門派有如過江之卿，你為什麼獨獨要加入我們聽雨派？」
「聽唐怡說，你很有錢！」
「哈哈，小子，這都被你發現了！你很有眼光，恭喜你，你被我們聽雨派錄用了！」
盛夏，通往武林城的官道上，兩匹矮小的挽馬在奔跑，馬背上分別騎着一男一女兩名年輕人。
厚重的馬蹄敲打在乾燥的土路上，揚起陣陣的塵土。
雖然天氣酷熱無比，少年卻絲毫沒有受到酷熱天氣的影響，反而一呼一吸之間氣息綿長，連一滴汗都沒有出。
一旁的少女則頭上戴着一個小斗笠，斗笠下的薄紗飄飄，配上淡黃色的綢緞衣裙，如同仙女般好看。
相較於悶熱，她似乎更怕被晒黑，所以她把自己渾身上下都裹得很嚴實，絕不讓身上的一寸肌膚暴露在烈日之下，即便是本該露在袖外的雙手，也都戴上了白色的手套。
雖然天氣酷熱，但是少女的興緻很高，一路上她都跟少年有說有笑的，沿路留下了一陣陣銀鈴般的笑聲。
此時快到正午，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烈日炎炎的，一路奔跑的馬可受不了這炎熱的三伏天，馬的鼻子裏噴著厚重的粗氣，眼看就要跑不動了。
少年感覺到挽馬奔跑的速度降了下來，他知道再這麼騎下去，這兩匹馬肯定受不了。
少年將手中的韁繩一勒，胯下的馬又沖了幾步停了下來。
少年抬手護在眼前，從手指縫間看了看天上的烈日，又見少女斗笠下的小臉被曬得通紅，雪白的脖子上也都是汗水，他對少女道：「師妹，累壞了吧？」
見師兄關心自己，少女心裏一甜，但是嚮往已久的武林城就在前方，她一刻也不願停留，於是她滿不在乎道：「不累呀，馬上就到武林城了，等我們進了城再休息！」
少年笑道：「我可沒問你累不累，我說的是馬，要是兩匹老馬累出個好歹來，滴滴門的人找上門來，我可賠不起！」
「啊...」
原來師兄關心的是馬，不是我呀！
少女一時羞澀，原本就通紅的小臉漲得越發的紅了。又見師兄一臉寵溺的瞧著自己，少女醒悟過來，她可愛的皺着小鼻子，噘嘴道：「師兄，你又逗人家。」
「哈哈。晒黑點有什麼大不了的，你把自己捂得那麼嚴實，也不怕中暑。」
女人不管多大年紀，對於皮膚的美白都有着令人髮指的執著。
少女是女人，而且是很漂亮的美女，相比於中暑，她更怕被晒黑。
一聽說有可能被晒黑，少女掀開頭上的薄紗，緊張的問道：「真的有晒黑么？」
此時少女小臉通紅，哪看得出來？
不過，少年還是點點道：「嗯，好像是比以前黑了點兒。」
得到少年肯定的回答，少女一臉愁容道：「那怎麼辦呀？師兄，你能把太陽射下來么？」
在少女的心裏，顯然她的師兄無所不能。
師妹有時候呆呆傻傻的，少年無語道：「我又不是后羿，怎麼能射下太陽？就算是天下第一神射，遼東金拱門的門主，也絕對沒有這個本事。」
明顯的，少女不是很開心，不是因為沒人能夠射下太陽，而是因為少年說她比以前黑。
女為悅己者容，天下人誰說她黑，她都可以不在乎，但是少年人這麼說，她卻很在意。
少女幽幽道：「師兄，我變黑了，你是不是就不喜歡我了？」
少年想到師妹自幼吃了很多的苦，最是缺乏安全感。他意識到自己的一句玩笑話，撥動了師妹最敏感脆弱的神經，他從馬上一躍而起，跳上少女的馬背，將少女摟在懷裏，笑道：「黑一點無所謂，但是不能晒成跟個黑炭一樣，不然我還不讓人笑話我娶了一個黑炭球回家？」
少女聞言羞澀道：「誰...要嫁給你啦？」她輕輕的靠在少年的懷裏，又不放心的問道：「師兄，你真的會娶我么？」
是啊，自己能娶到她么？少年不禁問自己。
美女都愛英雄，是因為英雄足夠強大，能夠保護好美女。
不要怪鳳凰只棲在梧桐樹上，不是因為鳳凰自持身份高貴，瞧不起其他的樹，而是因為鳳凰知道，只有梧桐樹，才是自己的依靠，而其他的樹，即便自己棲息在上面，他們也沒有能力保護自己周全。
少年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並不是梧桐樹，在武林這座叢林里，自己沒錢沒勢，就連武功也很差，能不能保護自己都很難說，更不要說守護好師妹這一隻美麗的鳳凰了。
少女是只美麗的鳳凰，只是她並不知道，所以她選中了少年這棵歪脖子樹，並且「願意一輩子弔死在這棵樹上」。
年少有為，那是多少江湖少年俠客的夢想。
可是，每年新踏入江湖的少俠，沒有一萬也有八千，這其中又有多少人能像天山，少林，武當那樣，含着金湯勺出生，一生下來就是註定年少有為的？
更何況那些江湖裏的名門正派子弟，何止是年少有為，簡直就是年幼有為。
王小北心裏清楚，有些人一生下來註定會光芒萬丈，自己根本比不了。
不是每一個初入江湖的年輕人都有年少有為的機遇；更不要想着只有衣錦還鄉才能夠給心愛的人美好的生活，因為心愛的人等不起。
或許自己這一輩子也不會在江湖上有出頭之日，但是，既然師妹願意跟着自己，那自己能做的，就是珍惜當下，絕不辜負她。
想通了，少年指著頭頂的烈日，起誓道：「我王小北指日起誓，今生一定要娶唐怡為妻，如違此誓，讓我...就讓我被晒成一隻死鹹魚！」
年少不必有為，有你就好。
唐怡聽到師兄的誓言，心裏跟吃了蜜一樣甜。
這一刻她感覺到了幸福，簡單的，一個誓言給予的幸福。
小情侶郎情妾意，共乘一馬，膩在一塊也不嫌熱。
只是可憐了胯下的老馬，本來就累得要死，現在還要馱兩個人。
恰好前方不遠的岔路上有一個賣茶水的茶鋪，王小北就對着少女道：「師妹，我們去前面歇一會吧。」
「嗯。」唐怡應了一聲，胯下的老馬在大熱天裏累得不行，她也很是不忍。
不久，王小北將兩匹馬牽到茶鋪邊的一處大樹下，將兩匹老馬系好。
剛才一路奔跑還沒發現，此刻那老馬的馬腿都在打顫，即便沒了背上的兩個累贅，也累得動彈不了。它疲憊的卧在樹蔭下，有一口沒一口的咬着身邊的青草。
唐怡不忍，她掏出懷裏的手絹，細心的給老馬擦汗。
老馬雖然是最不值錢的挽馬，可畢竟也是馬，自然比瘦小的唐怡要高大許多，而且出的汗又多，哪是手絹擦得完的？
唐怡眼見手絹根本就不頂用，她轉身走到茶鋪里，問茶鋪的老闆要了一塊大的抹布給老馬擦了起來，忙活了一會，又對王小北道：「師兄，你去打桶水回來，好不好？」
王小北站在一旁，看着善良的師妹做完這一切，直到師妹說話，他才不爽道：「又不是我們自己的馬，伺候那麼好做什麼。」
王小北倒不是不樂意幫師妹的忙，而是不爽那兩匹老馬，平日裏他都很寵自己的師妹，從不讓師妹做半點體力活，更不會讓師妹受一點委屈，現在這兩匹老馬卻要勞煩師妹伺候它們，他如何能爽？
按照王小北的想法，反正這兩匹老馬是花了五十文錢從滴滴門租來的，而且租的時候，自己還花了二十兩銀子的定金，只要是兩人到了武林城，把兩匹馬沒病沒少腿的還回去，拿回定金就好了，沒必要把馬護養的那麼好。畢竟是任人騎的牲畜，護養的再好，等還回去的時候，五十文的使用費，滴滴門也不會少收自己一文錢。
唐怡見師兄不爽，只得撒嬌道：「好不好呀。」
見師妹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王小北只能無奈的點點頭。
王小北拿善良的師妹沒有辦法，卻看那老馬很不爽：吃貨，還要老子打水伺候你！
他猛的抬腳，一腳踹在了那老馬的屁股上。
那老馬正吃着青草，突然吃痛，嚇得吱溜溜的一聲叫喚，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仰著馬腦袋扭頭亂看，發現是被人踢了一腳，也不敢還腳，又哀怨的看了一眼少年，確定安全之後，又低頭繼續咬着青草。
「嘻嘻...」唐怡被老馬傻傻的樣子逗笑了。
「哈哈。」王小北也氣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