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夢中人

"大壯，出來吃晚飯啦！"門外傳來保姆李阿姨的聲音。

馬大壯心裡一驚，感覺給李阿姨開門沒過多久，咋這麼快就把飯做好了？扭頭一看床頭柜上的鬧鐘，好嘛，就自己剛進房間這麼一會兒功夫，一個多小時就過去了。

他十分不情願的打開房門，去客廳吃飯。

晚飯很豐盛，既有爺爺燉了一下午的老母雞湯，還有李阿姨做的糖醋魚和清蒸排骨。

"多吃點，我看你就是不吃早飯，營養不良才暈倒住院的。害人家老師擔心又花錢。"爺爺開始了飯桌教育。

家長嘛，總是習慣性的站在老師一邊。

大壯心裡有事，也不狡辯，悶頭扒飯。

吃完飯，馬大壯將飯碗一推，"爺爺，我感覺身體還是很虛，今晚我準備早點睡，就不去學校上晚自習了。"

"行行行。這兩天的作業你記得補上。"爺爺一臉拿他沒有辦法的表情。

夜裡。

躺在床上的馬大壯緊閉雙眼，眼球仍在左右活動。

他在做夢。

夢中的世界一片純白，像是mtv中那樣沒有界限的布景。

即使是在夢中，人有時候也會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夢。

馬大壯現在就是，他十分清楚自己是在做夢。

因為出現在他夢中的人，是另一個世界的老方丈。老頭好像很高興，先是在他面前打了一套拳，然後湊到他的眼前，笑盈盈的說道："你小子很有慧根嘛。"

是嘛，我怎麼沒覺得自己有慧根，馬大壯心裡腹誹，但嘴裡卻說道，"師父，你能不能再打一次，你剛才那套拳我一點也沒記住。"

"你要記住幹嘛，我就是活動一下身子，又不是為了教你。"

"哦。"馬大壯還以為師父託夢，是為了在夢中傳授他絕世武功呢，反正武俠小說里一般都是這麼寫的。比如程咬金那三板斧就是在夢中所學。"那，師父你託夢是為了幹啥呢？"

"沒啥，我就是出來活動活動脛骨，以前老胳膊老腿，到處神經痛。現在這樣挺好。"說著又翻了幾個空心跟頭，活像一隻猴。

"那……師父，你這是死了嗎？"馬大壯覺得這麼問似乎有些失禮，只能小心翼翼的用試探性的口吻。

"胡說八道，方丈的事，怎麼能說死，涅槃，涅槃你懂不懂？"老頭似乎很生氣。

"不懂。"馬大壯有一說一。

"這都不懂？"老方丈走向馬大壯，"我倒要看看你腦子裡都裝了些啥玩意。"

這時夢境的場景突然一換，馬大壯就發現自己被固定在一個類似理髮店的靠背椅上，眼前還有一面大鏡子，手腳還不能動。

老方丈手裡拿著一個梳子，站在椅子後面，裝作去梳馬大壯那板寸的髮型。

"嘖嘖嘖，你這腦子裡裝得都是些啥玩意啊。九年義務教育就這？這高中的知識你是一點兒也沒進腦子啊。"一邊梳頭，老方丈一邊直搖頭，彷彿他真能透視讀取馬大壯的腦電波一般。

"對對對，我就是九年義務教育的漏網之魚。求您放過我先。"馬大壯十分驚恐的討饒。實際上，任誰的大腦被人這樣肆無忌憚的查看，都會產生這樣本能的驚恐。誰還沒有一點暗戳戳的小秘密呢？你說是吧？

查看完馬大壯的腦子，老方丈直搖頭，「現代教育毀人不倦吶。」

"那師父你這次給我託夢，不光是為了查看我的腦子吧。"馬大壯急忙岔開話題。

"當然不是，我來這裡，是教你維護世界和平！"老方丈無比嚴肅的說道。

"師父，當和尚可以喝酒嗎？"

"臭小子你什麼意思？"

"你這也沒喝假酒擱這說什麼胡話呢，還是漫威電影看多了？不對，你應該沒看過電影才對。"

"為師沒有跟你開玩笑，"說著老方丈抬頭看了看天，"你先睜眼。為師要帶你去一個地方。"

馬大壯十分聽話的睜開眼，心裡想得則是我看你這糟老頭子葫蘆里到底賣的是啥葯。

一睜眼，馬大壯就看見老方丈坐在床邊看著自己，一下就把他給嚇得頭撞到了床頭櫃。這糟老頭子果然壞滴狠，"你……你怎麼活了！"

"噓！"老方丈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你也不想把你爺爺吵醒吧？"

馬大壯看著老方丈，這才發現，他像一個只有50%透明度的3d投影，透過他的身體，可以看到他身體另一側的牆壁。

"這就是涅槃形態，我只能以這樣的形態存在於此岸。"老方丈解釋道。

"啥此岸？"馬大壯撓撓頭。不是他少見多怪，實在是這世界變化快。

"我是那個世界的人，涅槃跟隨你到了你的世界，也就是此岸。"老方丈繼續解釋。

"那也就是說，我是在彼岸學到的大力金剛手？"

"你可以這樣理解。沒時間跟你解釋了，快跟我來。"老方丈說著就往外走去，他的身體直接穿過了房門，這讓馬大壯san值狂掉。

馬大壯只好穿上肥大校服，輕輕打開房門，悄悄走過客廳，在玄關換上運動鞋，跟在虛幻的老方丈身後，出了小區。

"我們要去哪裡？"

"噓！不要說話！不是我們，是你。"老方丈雙手插兜，埋頭疾走。"你要搞清楚一件事，就是現在只有你能看到我。你也不想走在路上被人看到一個人自言自語吧？"

啊……大意了。馬大壯感覺後背發涼。現在三更半夜，馬路上根本看不到行人，只有少量車輛呼嘯而過。

"我們要去哪裡？"昏黃的路燈下，馬大壯再次開口問道，反正現在路上也沒人，也就沒人看到他在自言自語。

"噓！等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馬大壯跟著老方丈，來到離他家不遠的一條河邊，原本叫涼水河，但因為污染嚴重被當地居民稱為臭水河，後來相關部門治理了很多年，現在河裡總算有了魚蝦，但也沒人敢下河游泳。如今倒是能看到有人在河邊釣魚。

從馬路邊的護欄跳下，馬大壯跟著老方丈來到一處橋洞。

"就是這裡。"老方丈指著地面，"你站到這裡來。"

馬大壯十分聽話的照做。

"然後雙手握拳，蹲馬步。對，像我這樣。"

馬大壯擺了一個老方丈一摸一樣的姿勢。

"好，現在深吸一口氣，把你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右手掌。"

馬大壯心想，這是半夜把我拉到這橋洞下面教我練功來了嗎？好像小說里一般都是這麼寫的。這邊橋洞沒有攝像頭，也沒有路燈的燈光。

"摒除雜念。閉眼。"

馬大壯聽話的閉眼，現在他感覺萬念俱寂，只有身體里的澎湃巨力蓄勢待發。

"對，就是這樣，把全身的力氣集中在右手手掌。控制住。"

老方丈盯著馬大壯的面部，神情嚴肅。

"好，就這樣，等我說打，你就拼盡全力出掌。"

一陣夜風拂過河面，吹起波光粼粼。微風拂動馬大壯肥大校服的衣角。

"打！"

大力金剛掌一掌拍出！

馬大壯感覺再次拍在了一塊豬肉之上。

他急忙睜開眼。

眼前躺著一坨屍體，腦袋已經被他轟爆。

"阿彌陀佛！"老和尚雙手合十，閉眼誦佛號。

！！

和當初在小河邊轟碎那個官兵腦袋的場景一摸一樣。

上了糟老頭子的當了！好端端的怎麼就殺人了。這可是法治社會！

三更半夜的，橋洞里怎麼突然就躥出個人來讓他打爆腦袋。

無數個念頭一齊湧上心頭，馬大壯感覺雙耳灌風，嗡一下，身體也脫力，險些就要摔倒。雙手急忙撐住膝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馬大壯虛聲問道。

"還不錯，"老頭繞著馬大壯看了兩圈。"我以為你的身體會撐不住再次穿到彼岸去呢。"

"這特馬到底怎麼回事！"馬大壯怒氣沖沖，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一頭豬，被老頭牽著鼻子走。

"你不要生氣，"老方丈指著地上的屍體說，"這個人，是從那邊偷渡過來的。"

"那邊？偷渡？"馬大壯不解。

"之前不是跟你說了嘛，我是來教你維護世界和平的。"老方丈一邊踱步，一邊檢查屍體。

"這個人，是我們那邊的，他們為了不入輪迴，泅渡冥河，逃到這邊。你看看。"說著，老方丈用手指著被打爆的腦袋。

馬大壯在橋洞下面，根本看不清，於是取出口袋裡的手機，打開手電筒。

"身體經過冥河水的浸泡，已經全部角質化了。"

馬大壯這才注意到，與上次在河邊打爆腦袋，身上濺了一身血和腦漿不同，這次他的衣服和手掌都很乾凈，伸手摸了摸被打爆的腦袋，像是在摸乾燥衛生紙一樣的觸感。

這肯定不是人類。

"阿彌陀佛。"一邊向河水鞠躬，一邊指揮道。"把他丟到水裡去吧。"

馬大壯深吸一口氣，十分費力的抬起屍體的一條腿，把他拽到河沿，然後推進河中。

那屍體倒入河中，也像是草紙入水，緩緩膨脹，順著水流，逐漸分解了。馬大壯沿著河岸，跑了二十多步。看著屍體逐漸消失不見。他這才重重呼出一口濁氣。

不管怎樣，不會有人在河的下游發現無頭屍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