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五 錯位生命形態

核心控制室在艦船最上側，那麼，自己應該向上「遊動」。先確定向上，再想辦法找准艦船的主長軸線，確定「南北」，進而確定「東西」。

所有固體事物，現在就像脆弱的氣流體，一碰就會破碎壞掉。這樣的話，自己也沒辦法正常開門移動，還不如找准方向，直線遊動過去。

理斯齊開始轉身向上遊動，為了不對艦船造成太大的傷害，他盡量選擇從沒有導線管線的地方遊動穿過，盡量只破開純粹的艙壁區塊。

向上遊動了一段時間，穿過了十幾層艙室，理斯齊發現，自己並不需要真的做出遊泳的動作，只要注意力集中，再稍微有一點隨意的身體動作，比如手指舞動，比如胡亂扭腰。通過「思維的專註念頭」和「任意的輔助動作」，就能成功向任意方向直線遊動。

也就是說，自己的遊動，其實不必符合物理力學的游泳事實，造成實際位移的，是「運動」本身這個概念，和自己思維之中的「對方向的確定和移動的渴望」。

心動加身動，然後就形成了實際的遊動位移。

這意味着什麼？思維念頭被具現化了？不，不一定……

理斯齊橫向盤坐在「漆黑深空中」，偶爾發出聲音，造成電光回蕩的視覺效果，手指輕輕搖動，用視線的注視，凝聚思維念頭，以此催動整個身體向上（前）浮遊。

他同時也思索著現在的情況。這似乎確實是狀態錯位的宇宙，自己本身是「正常」的。然後周圍的一切，固體是氣體，液體是等離子體，氣體是虛幻的，暫時無法判斷……

既然如此，腦電波會不會也變了？或者不能叫做腦電波，而是思維波，或者也被叫做生命信息波的思維場擴散效果。腦電波這個說法是從歷史上流傳至今的俗稱，卻不能完全精準地描述人的大腦思維所產生的特殊效果，尤其是潛在的能量效果。

究竟什麼是思維思考能力？在星際時代的現在，科學家們有許多種新的解釋。其中最權威的一種是，思維，或者說物質大腦產生的高度複雜的思維思考能力，它是以世俗物質層面的「物理化學生物的反應」為基礎，承載並運轉了空間和時間中的信息波，從而形成的一種生命功能能力。

別的都容易理解，而關鍵的難點在於，什麼是空間和時間中的信息波？對此，就產生了許多分歧，許多不同的學術流派。他們爭論爭辯的矛盾點，集中在以下幾個問題。

時間到底是具象存在的，還是說只是一種概念產物？空間是不是物質實在，還是說空間也是一種概念效果？信息是不是物質實在或具象存在，信息和「光」或者「極限不可超光」一樣，是波粒二象性的嗎？思維是否受到觀測擾動的影響，人對自我的認識，也就是「我意識」，能不能影響思維本身？如果能，思維的觀測效應是僅限於雙向擾動，還是無限數量擾動？高度複雜的思考能力，究竟是線性不可逆的意識流，還是震蕩迴環的意識波？

要思考上述的問題，就必須了解到星際時代的科學常識。而這說起來就更複雜了。四種相對確定的物質物理狀態，時間的五個維度（對此存在激烈的學術爭議），空間的八個維度（對此也有人堅持歷史上的十一維度或十二維度學說）。宇宙的四個基礎組成部分……如此種種，許多晦澀奧妙的東西。

把那些複雜的思考流程都暫時略過不談，理斯齊現在最想弄清楚的是一個關鍵問題。

自己現在的移動，

或者說運動，究竟是世俗物理效果佔據主導地位，還是非世俗物理效果（也就是心動效果）佔據主導地位？更通俗地說，就是，純物質決定，還是心勝於物？

沒有對應的儀器設備，只有自己現在錯位模糊的感官能力，理斯齊沒辦法細緻深入地研究自己。只能大致做出猜想和判斷。而這些猜想判斷不斷提出，又被自己不斷否決推翻。似乎越來越逼近真相了，卻又越來越遠。

為學而求新，如痴盲渡水，忽焉前後，倏爾顛轉，不可捉摸。

炎月帝國的科學進步，吸收了很多古代哲學甚至是神學的知識影響，形成了唯物科學基礎上的帝國信仰。這一點和新伊甸宇宙其他的國家是不同的。帝國貴族們把自己的偉大國家能超越其他國家文明，傲立於宇宙巔峰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歸於「理性的信仰」之上。

他們至今依然保存夏龍古國的語言文字，很多學者熱衷於以此描述那晦澀奧秘的科學理論。

比如說……

空生相，相生點，點至線，至面，至體，世俗定焉，有宇而無宙，則生深體，重相體，純宇體，超宇體，奧宇體，是空間八維。以宇合宙，是單時間線，無限時間線，因果輪界，繁因果輪界，無盡眾因果輪界，為時間五維。化生無盡宇宙，是世俗環境，大星空環境，超微觀環境，高能環境，是空間，是時之力，是在之力，是物質，如凡物質，反物質，暗物質，超物質，虛境不定物質。是電力，弱力，強力，萬有引力，是物質於物理，物理於化學，化學於生命，生命於心理力，心理力可回歸空間否？

心理力如果能回歸空間，那麼，它在此時此刻，究竟是大於世俗物質，還是小於世俗物質？

可惜呀，人腦終究不如器械電腦，不能以數生術，以術合理，以理見法，以法知道。純人腦計算的數學，根本不足以支撐那樣複雜而急切的科研要求。即使能，也要先採集實驗數據，不做無米之炊，而自己現在的感官能力……

是錯位的，雖然有感官，卻無法落實於數學和絕對理性實在。

所以，理斯齊現在陷入了思考的困境，他想要解開謎題來幫助自己做事，卻無論怎樣都無法解開，而如果無視謎題輕舉妄動，害怕會引發連串的反應，導致眼前的事情變得更麻煩，更複雜。

一邊思考問題，一邊向上（前）浮遊，理斯齊穿過了許多道艙壁阻礙，把那些固體的艙壁視若無物，隨意擊碎穿過。

忽然，他聞到了特殊的鐵鏽味和臭氧味道。是能源節點。他誤打誤撞地，巧合來到了一個能源節點艙室。理斯齊心中湧出新的想法，他張嘴發出電光聲音，隨後看清了這個艙室里的佈置。一個非常巨大的艙室空間，正中央放着大約四十米直徑的球形引擎，無數粗大糾纏的管線從引擎中延伸出來。

這是個二級能源節點。處於熄火休眠狀態。

看來，玉龍神號不僅墜落了，還有了很大的麻煩，能源是艦船的重要基礎，能源節點都被迫熄火了，艦船上的那些人，還能苟活多久？

自己現在是特殊的錯位形態生命體，能不能試着研究這個能源節點呢？高能環境下的物質狀態，會不會給自己新的驚喜？

理斯齊繼續發出聲音，用電光波動激活視覺效果，在這個二級能源艙室里慢慢浮遊飄動，尋找自己想要的目標。他看到了那個有危險標誌的密封門，那裏面肯定有備用的燃料材料。

人類對自然能量的主流應用，其實也可以粗暴通俗地歸結為對「自然燃料和材料」的應用。木炭煉鐵，煤炭轉化而鍊鋼，硝石與石油的發現與應用，更是讓蓋亞時代的古人類不斷邁入新的科技台階。放射性物質和同位素等的發現，又帶來了裂變技術與聚變技術。

時至今日，星際時代，當然有全新的燃料和材料，有更強大更可怕的能源驅動。

理斯齊來到那個密封門旁邊，伸手過去，氣流組成的密封門直接破碎，理斯齊毫無阻礙地進入了儲藏室里。他發出輕微的聲音，用很少的電光波動激活視覺效果，看到了方形的複合材料桶里裝着的各種不同的燃料。

這個儲藏室里，溫度最高也是零下八十度，理斯齊置身其中，卻完全不覺得難受。

他不敢伸手去碰那些桶裝燃料，因為那固體的桶子，對自己而言就是脆弱的氣流。裏面裝着的液態燃料，則是一種火焰煙塵似的等離子態。

無論是氣態還是等離子態，對理斯齊現在的「雙手」而言都是無法把握的。他在儲藏室里繼續搜尋，想要找到固體或者超固體的壓縮材料的燃料。

這是二級能源節點，肯定有固體類的東西。果然，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一段時間的搜索，理斯齊在一個複合材料的箱子上，看到了「伽馬高能水晶」的標誌。只能憑藉電光回蕩來查看物體，他分辨這個標誌可是花了很大精力。

箱子的外殼對理斯齊來說是氣體的，所以他伸手過去，輕輕鬆鬆就破開了。然後看到並且聞到了裏面的伽馬高能水晶。

他驚喜地發現，這些高能水晶在自己的感官中，呈現出濃厚的氣體模樣，或者說是高密度的氣體。那也就意味着，在世俗的感官中，這些水晶是固體與超固體的混合態，或者說是密度達到了超固體臨界點附近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