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兄弟慘死

(十五)兄弟慘死

飲龍垟的秋天陽光充足,偶爾從山上越過的西風也乾爽了許多。成片成片的稻田裏站着等待收割的晚稻,飽滿,金黃。西風吹過,齊身彎腰下伏,倒有點像那六個外鄉人,彬彬有禮。

徐天海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的身體像一個黑點移動在金黃的稻田裏。一路走一路想,一會兒林庄,一會兒外鄉人,徐天海的腦子在不停地切換。也許林庄是他幸福的源頭,而外鄉人就是他噩夢的開始。

在寬廣無垠的稻田裏,徐天海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空氣中彷彿有一絲震動,遠處傳來的嗡嗡聲不絕於耳,越來越近,耳膜有一絲鼓脹。徐天海朝着聲音的方向望去,一隻銀色的大鳥展翅飛翔,盤旋在龍尾上方,接着朝龍腹的方向迅速飛去。徐天海從來沒有見過種大鳥,他飛一般跟着大鳥奔跑,路經宋官鎮的西城門,有很多人從城門蜂擁而出。徐天海加入奔涌的隊伍,隊伍越來越大,越來越長。

大鳥漸飛漸遠,聲音漸遠漸小,直至消失。有幾個上了年紀的人停下腳步,雙膝跪地,朝着大鳥飛去的方向膜拜,嘴裏念著「鳳歸故鄉,龍宿深潭,天地合歡,龍鳳呈祥」。隊伍中不明就裏的人們也紛紛地跪下膜拜,有幾個已經跑過頭的人也折回來跪在地上,嘴裏念著「上天保佑」。跪着的人越來越多,好像一陣風刮過,他們都伏地而拜;或是被施了魔法,雙膝曲折。一大片的稻穀就在他們的膝蓋下嵌進了泥土,在需要神靈的地方,生活的必需品都可以忽略不計。

但還有一部分人繼續奔跑,跑在最前頭的是鎮長宋官印,身後跟着幾個捕頭模樣的人。徐天海也跟着他們一起奔跑,朝吳家灣的方向奔跑。偶爾有一兩個人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這是誰跑去告訴你的?」

徐天海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只是禮貌地說:「沒有人告訴我,我自己回來的。」

「哦,這樣啊。」也就繼續奔跑。

最後,所有人都停留在徐天海的家門前,幾個捕頭模樣的人列隊站在他家的四個牆角。宋官印帶着幾個人推開柴門,徑直走到前廳。徐天海好不容易擠進人群又擠出人群,卻被捕頭模樣的一把抓住:「站着別動。」

「官爺,這是我家。」徐天海強忍心中的怒火。

「你家也不行。有人報官,你家死人了。」

「我家就我一個人,沒有別人家人。」

「有人死在你家裏面,搞不好你也脫不了干係。」

「我人都不在家,與我什麼關係!」話一出口,徐天海立刻明白了,也不再爭辯。他害怕地顫抖起來,裏面死的人可是他的兄弟啊。他心裏默念了五個人的名字:吳昌吉、吳昌祥、吳昌盛、吳昌豐、吳同良。吳昌吉、吳昌祥他們是親兄弟,昌盛、昌豐也是同族兄弟;吳同良雖是他們的叔叔輩,但年紀最小。難道他們都死了?一想這兒,徐天海忍不住大哭,一把掀倒攔着他的人,衝進裏屋。捕頭模樣的人爬起來衝進去舉著鳥銃對準徐天海的頭,惱羞成怒,嘴裏嚷嚷「你給我滾出去」。

趙官印輕輕地舉起手,手指微微一按,示意他放下鳥銃。

「早上有人報官,說你家裏有一死兩傷。」

「誰死了?誰報的官?」

「報官的是一個年輕人,吳昌祥;誰死了,我還不知道。」

「我能進去看看嗎?我看了就知道是誰死了。他因我而死!」徐天海的憤怒稍微平息了一點。

「你現在進去會有嫌疑,如果破壞了現場就說不清楚了。還是先讓官家的人查個清楚,你再進去看個究竟。」

徐天海一直在前廳等著,抬出來一個,是吳昌豐,肚皮被劃了一刀,全身抽搐,滿身是血。又抬出來一個,是吳昌盛,喉管處有細細的孔,不時地滲出血,伸伸舌頭,卻不能說話。勘查完現場之後,吳昌祥也出來了,眼睛紅腫得像吹氣的魚膘,眼淚止不住地流。

「昌吉和同良呢?」

昌祥還沒有說什麼,也不知道該如何說起,只是不停地流着眼淚,就被人連擁帶架的拖走了。徐天海跑進后廳,吳昌吉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脖子上有深深的勒痕,嘴巴張大,舌頭外翻,眼珠凸出,整張臉黑紫僵硬。一看就是被勒得窒息而死。

徐天海沒有看到吳同良,也無從詢問。徐天海見到吳同良的時候已在鎮署的審訊室。吳同良告訴他,昨天一天他自己家收割稻子,晚上很晚了才收拾停當,所以陪着父親喝了點酒,準備早點睡,第二天早起還要幫他收割稻子。昌吉、昌祥兩兄弟也是忙了一天,昌吉和他父親鬧了點矛盾,昌祥勸他回天海家睡覺,反正明天還要早起。那天晚上,徐天海家住了昌吉、昌盛、昌豐三個人。

審訊還沒有結束,卻傳來了昌豐的死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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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點飲龍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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