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許向上

晨曦的第一縷微光照射在玻璃窗上，透過略是金黃的窗帘子，隱約可見的明亮，一閃一閃。上鎖的房門，緊閉的空間，拖鞋與地板摩擦過的聲響由遠而近。伴隨門把手轉動，聲音的製造者愈來愈近，在明亮空間的她也愈來愈清晰——五十齣頭的年紀，稍分明的銀白鬢髮，體型微胖地帶着雜訊走進許向上的視線。

迷糊的她翻了個身，背對着發牢騷：「許媽媽，您老人家可以不用這麼準時上班的，反正爸又沒給你滿勤獎……」

許向上的抱怨，許媽媽沒有解釋，只是一個很順手極其熟練的動作——一骨碌地掀開被子，然後順手地往裏摺疊，爾後，拉起了迷糊狀態的許向上，劈天蓋地如浪潮般洶湧澎湃的起訴道：「天天唱叨什麼時間都去哪了，時間都讓你睡走了！太陽都曬屁股，都25歲的人了，許向上你還想怎樣，許向上！」

被叫做許向上的女生心不甘情不願地撐大雙眼，擦了擦臉頰，嫌棄道：「媽，下次別把口水沫子再弄到人家臉上啦！噴泉也沒你這樣不道德！」

微胖的許媽媽半蹲收拾著許向上東扔西放的雜誌、衣服，一邊碎碎念道：「噴泉能把你養這麼大嗎？弄到你臉上怎麼的了，當年你小的時候，你媽我都是把東西放到嘴裏嚼碎了才給你吃的！你才能長這麼大，全是我的一口水養大的。就點口水沫，嫌棄什麼……」

許向上錯了，每每抱怨的後面，總會帶出許媽媽以前的育兒經，而每每的重點都是——媽這都是為你好！

「每次都是這樣，口水沫子弄到人家臉上也叫為人家好，什麼道理嘛，早知道就不待在家裏了，真的是水深火熱有冤無處訴……」一邊嘀咕一邊不情願地挪進洗手間。

「美好的一切從洗手間開始！」

喜歡在牙刷上擠滿牙膏，一個順手，牙膏被拋棄在垃圾桶里，即使還殘留了點未利用過的資源。喜歡滿嘴泡泡的滑稽模樣，鏡子裏的她有好底子的皮膚，白皙平凡，雙眼皮的大眼睛，高挺的鼻子，可愛的小虎牙——那是曾經很久之前的許向上，在15歲那年【有幸】認識了眼鏡先生——現在，雙眼皮的大眼睛已經有點眼球微突出變形，鼻子也一樣。

許媽媽說，這是她自己不健康的戴眼鏡所造成的。

許向上的說法是，都怪老爸老媽沒給我優良的先天底子！

在家習慣赤腳的她，慢悠悠地走到餐桌上，小瞄了眼戴着老花鏡看報的爸爸，道：「爸，你年輕那會讀書有這麼認真嗎？」

許爸爸露出了腦袋，略是稀少的毛髮，深而有層次的皺紋，眼鏡從鼻子上做勻速運動到鼻子底，有板有眼地說道：「你爸我這是關心國家大事，與時俱進！」

許爸爸就是這樣，做什麼或不做什麼，理由很充分，證據很明顯，目標很崇高。

許向上撇了撇嘴，手拿着筷子一端，一端則壞習慣地咬在嘴裏，對於父親的理由，不給任何好評。

「上，你那年高考作文是什麼呀？」

埋頭攪拌著已經不能再稀的白粥，瞟了眼一邊礙事的雞蛋，悶悶道：「爸，其實您可以問我個【與時俱進】的事兒比較靠譜，再說你女兒的腦袋的內存是有限的，不像電腦問什麼有什麼。」

許向上不愛吃雞蛋。

「爸，吃個雞蛋。」

「我吃過了。」

「再吃一個。」

許爸爸放低報紙，瞟了眼還在房間里打掃的許媽媽，拿下眼鏡，挺著小啤酒肚兒從許向上的旁邊走過，小聲道：「別讓你媽知道。」

一個麻利的動作，雞蛋骨碌地進了許爸爸的口袋裏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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