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彼其娘之
周瑜這會兒可不想再給人做嫁衣了。
他心中對華陽充滿了忌憚。
認為將來東吳的頭號大敵定是華陽無疑，而非邵州以西，佔據黔中的那四位蜀侯。
正因為東蜀侯吳曦，北蜀侯孟知詳，西蜀侯劉備，南蜀侯譙縱這四位也一直想要東擴，邵州把大部分兵力都放在震懾邊境上，根本無力與現今的華陽抗衡。
所以周瑜雖然不肯出力，但還是說出了自己的建議。
「孤城一座罷了，雲夢伯若是想取，不妨遣使遊說王僧辯來降，興許能兵不刃血拿下益陽。」
受他啟發，站在末尾的昌義之忽然想起了什麼，連忙說道：
「主公，楊公則與王僧辯交好，若是派他去遊說，或許能如願以償。」
「公則兄還在城中？？」
陳慶之並不知道楊公則被蕭衍下獄一事，連忙問起其下落。
當得知曾經的潭州牧還在大牢里，陳慶之坐不住了，立即出列對華陽道：
「主公，楊公則乃末將至交好友，末將願去牢中遊說他投靠主公！」
華陽大喜：
「卿肯出馬，何愁大事不定乎？」
等陳慶之一出門，龐統悄悄拉了拉華陽的衣袖，小聲問道：
「主公何時學得一副文縐縐的語氣？您不是沒讀過幾天書嗎？」
龐統的這番小動作被眾人都看在眼裡，只是都不知道他與華陽說了什麼，以致後者表情十分不爽。
「士元，你且附耳過來。」
華陽沖龐統勾了勾手指。
「主公請說。」
「彼其娘之！」
龐統臉色頓時一垮，跟吃了大便似的…
見他二人不顧場合說起了悄悄話，吳明徹乾咳一聲，提醒道：
「夏侯氏眾將如何處置還請主公示下！」
華陽這才想起被俘虜的夏侯父子，他看了一眼表情有些不自然的昌義之，笑呵呵的問道：
「義之以為我當如何處置為妥啊？」
忽聽華陽發問，心思活泛的昌義之知道這是主公在考驗自己，連忙對其躬身下腰，誠惶誠恐道：
「單憑主公安排。」
華陽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命人先把夏侯氏父子押上來。
夏侯詳有兩子，長子夏侯檀，次子夏侯燮，於這楚地均薄有聲名。
因此蕭衍同時啟用他父子三人，在原潭州城主府的地位只列楊公則之下。
其中夏侯燮負責城防軍務，夏侯詳與夏侯檀則協助楊公則處理政務，故而對這潭州極為熟悉，若是華陽想要把潭州經營成一塊鐵桶，少不了這父子三人的幫助。
稍事片刻，夏侯氏父子便被人給押了上來。
這父子三人性情也算剛烈，他們雖然蓬頭垢面，又被捆住了雙手，但行走間依舊昂首挺胸，維持體面。
尤其是路過昌義之時，還不忘齊齊朝他唾了一口，並言稱道：
「賣主求榮之輩，我夏侯氏恥與汝為伍！」
昌義之似乎早有預料他們會有這般反應，因此已經提前做足了心理準備，無論夏侯父子如何挑釁謾罵，他都視而不見。
華陽見狀微微一笑，對文丑使了使眼色：
「還不快給三位鬆綁？」
「怎麼又是俺？」
文丑嘀咕了一句，不情不願的走出去，來到三人身後，正打算解開他們手上的繩子，不料夏侯氏父子三人似早就商量好一般，齊齊上前一跨，鄙夷道：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我父子三人若是皺一下眉頭，便算是辱沒了夏侯這個姓氏！」
龐統聽罷嗤笑一聲：
「還當你要說出什麼話來，夏侯這個姓氏又如何？很高貴么？」
夏侯詳一愣，旋即怒視龐統：
「你說什麼？！」
龐統輕薄道：
「爾等要是想做刀下鬼，好說，我龐統這就滿足了你們的心愿！」
他說完，忽然上前，並隨手抽出了吳明徹腰間的佩刀，亦步亦趨走到三人跟前，指著他們道：
「你們誰先來？」
蕭摩訶看龐統像抽了風似的，不由好奇問華陽道：
「這個士元，究竟要幹什麼？」
華陽攤了攤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不過出於對龐統的信任，他並未做任何干涉，而是安心坐在上首靜觀其變。
「父親！讓孩兒先走一步，也好為您與二弟探路！」
夏侯檀當仁不讓，擋在了二人跟前。
夏侯燮急忙又跑到他前面，匆忙道：
「父親，還是讓孩兒先來吧，孩兒實在不忍心見您與兄長先走……」
夏侯詳沉聲道：
「我既為你二人之父，怎能受此人倫之殤？還是為父先來！」
他說完便面對龐統，做出一副引頸待戮的模樣：
「下手快些，莫讓老夫瞧不起你！」
「如你所願。」
龐統聽罷，淡淡一笑，拿刀的手已經舉在了半空中。
可當他刀劈下的那一刻，夏侯詳身後的兩個兒子忽然衝出來，死死把他護在了身後。
「你們…」
龐統停下動作，認真的看向他們：
「到底商量好沒有？」..
「要不，回牢里再好好商量一下？」
夏侯詳羞臊得面紅耳赤，他撞開身邊的兩個兒子，大聲道：
「我夏侯詳何嘗受過此番羞辱？你若不肯動手，老夫大不了一頭撞死在這殿內！」
夏侯詳說罷還環顧四周，看錶情，活像是真的在找柱子似的。
龐統嘴角掛出一絲嘲諷：
「戰敗就是羞辱？那照你這麼說，我軍俘獲的兩萬南梁軍都該去跳湘江了？」
夏侯詳梗著脖子道：
「既為人臣，自當為主盡忠，跳江算得了什麼？！」
龐統嘆了口氣：
「那這天下又多了兩萬孤兒寡母啊，值得嗎？」
夏侯詳張了張嘴，忽然就說不出能反駁龐統的詞來，因為他想起自己的長子夏侯檀，兒媳張氏上個月才為他添了一個孫子…
而他的小兒子夏侯燮本來也將要成婚，連媒人都找好了，就等著上門提親…
若是就這麼稀里糊塗的死了，自己一把老骨頭倒無所畏懼，可他們呢？他們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還有許許多多的人倫未曾享盡啊…
罷了罷了，萬事皆罪我一人即可，就讓老夫來為他蕭衍盡忠吧！
想到此處，夏侯詳突然跪地，朝華陽大聲說道：
「懇請留我兒性命，老夫願以命相抵，報雲夢伯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