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文字遊戲

擋災？

華陽在心裡冷笑一聲，什麼先禮後兵什麼威逼利誘，已經被這些謀臣玩得爐火純青，華陽絕對不相信劉伯溫刻意把自己叫到一邊，只是為了說這些無關緊要的事。

於是華陽故作詫異道：「劉先生這話從何說起？華陽何時為明王擋災了？」

劉伯溫搖著他那把也不知從哪撿來的破羽扇，笑道：

「雲夢伯雖是無心之舉，但太公任命雲夢伯為這岳陽城主卻是事實。」

「莫非雲夢伯以為，有太公親自賜爵，諸侯還敢踏進此城一步？」

華陽望著身前雄偉高大的城牆，定了定神：

「劉先生的意思是我華陽成了諸侯與明王之間的一道屏障？」

「不錯。」

劉伯溫露出一個讚賞的笑容，這華陽果然一點就透，不愧是太公一眼便相中的城主人選。

「如此一來，楚地諸侯將無法在岳州一線再對我明軍造成任何威脅，老夫代明王謝過雲夢伯，又有何不可呢？」

岳州的地理位置十分特殊，東臨鄂州，南靠潭州，其境內不但涵蓋了大半個雲夢澤，而且還是北上荊州的要道。

劉伯溫說得也沒錯，眼下鄂州在朱元璋手裡，諸侯想要奪取鄂州，就必須經岳州進兵。

其實嚴格意義上，岳州以南，稱為楚地更為恰當，只是諸侯們已經習慣了統稱江南。

所以諸侯無法從岳州進兵，那麼只能在江右打主意，而江右上臨淮南，那地兒，可是人老朱家真正的大本營。

「可我為什麼要替你們明軍做這個屏障呢？」

華陽笑了起來，指了指剛才離去的朱棣：

「若我猜得不錯，那位便是你家四公子吧？剛才我可是瞧見你家四公子恨不得一口吞了在下呢。」

劉伯溫神情自若，微笑道：

「四公子向來心直口快，雲夢伯不用放在心上。」

「當初為了打下這座岳陽城，我明軍花費了不少心血，如此拱手相讓，心有怨氣也在所難免。」

「至於屏障一說，也只是老夫的一廂情願，但若雲夢伯肯為之，我明軍絕不虧待你岳陽。」

華陽終於注意到劉伯溫的每一句話說得都是岳陽，而非岳州，登時眉頭緊蹙，腦中也不禁回想起了剛才姜子牙的那些話。

似乎這姜子牙也沒提過岳州半個字，只說將岳陽城作為自己的封國。

「華公子想明白了？」

劉伯溫輕輕一笑：

「這岳州和岳陽，不可混淆啊。」

見劉伯溫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華陽總算醒悟了過來。

是啊，這岳州東邊大部分還在明軍手中呢，自己一無兵馬二無錢糧，可不就得受人家擺布？

哼！

這個姜子牙也真是的！

你要賜國就把整個岳州都給了唄？

跟我這兒玩什麼文字遊戲啊？？

難不成還不許岳陽里的人隨便出城？

一想到這些，華陽的語氣一下子就冷冽起來。

「先生是在威脅在下嗎？」

「是商議，老夫不過一介謀士，焉能威脅到雲夢伯？」

劉伯溫臉上的笑容讓人瞧著十分不爽，華陽恨不得直接給他來上一拳！

「若我答應今後不許諸侯借道岳陽，你們明軍何以報我？」

畢竟不是逞兇鬥狠的時候，華陽猛然發現自己手中沒有什麼可用以談判的砝碼，只能被動的跟著劉伯溫的節奏走。

「三百里。」

劉伯溫伸出三根手指：

「我明軍可主動退避三百里，岳陽城方圓三百里，皆由雲夢伯一言而斷。」

「不夠里！」

華陽想都不想便拒絕了劉伯溫的提議，才區區三百里，若是騎軍的話，一夜就能抵達城下，這種承諾有跟沒有近乎無區別。

「雲夢伯果真氣吞山河。」

劉伯溫這話也不知是故意嘲諷還是誇讚，總之華陽聽在耳朵里渾身上下都覺得不自在。

「不但如此，你們明軍撤離時，不許拿岳陽城的一草一木！」

「將來我岳陽商人若是要外出經商，你們明軍也不得阻礙。」

「沿途的水道你們也必須放行，若是有必要，你們需得保障我岳陽商船的安全…」

「對了還有，得給我留下幾門火炮！」

華陽一口氣說了一大堆條件，聽得劉伯溫連連皺眉。

「當然，你們若是不答應也成，那在下保證，將來岳陽一定會成為諸侯聯軍攻打淮南的橋頭堡！」

華陽算是想明白了，雖然自己只有岳陽這一道砝碼，但卻是成功的抓住了明軍的痛腳，不趁機獅子大開口要點實惠，那豈不是在犯傻？

「老夫可以答應你。」

沉默了良久，劉伯溫最終還是作出了讓步。

華陽一聽，心裡便知這一局是自己賭對了。

如今的岳陽，就像一根釘子似的，牢牢禁錮著明軍的手腳。

若是為他們所用，可以視為免除後顧之憂的屏障，乃至是將來明軍南下楚地的一大跳板。

但若是不為他們所用，那就隨時得在岳州邊境囤積重兵，以防諸侯聯軍捲土重來。

「雲夢伯行思敏捷，老夫佩服。」

吃了大虧的劉伯溫看上去卻不慍不火，他淡淡說道：

「只是雲夢伯如此要挾明王，就不怕將來不好相見？」

華陽聽他口氣，就好像岳陽遲早會投靠在明軍的羽翼之下似的，不由得反唇相譏道：

「劉先生這話好生奇怪，我為何要與明王相見？我跟他可沒什麼交情呢！」

劉伯溫聽罷也不惱，只是漠然應道：

「知人者智也，自知者明也。」

「雲夢伯，告辭！」

說完這句話，劉伯溫搖著羽扇轉身就走。

而華陽則在嘴裡反覆念叨「知人者智也，自知者明也」這句話…

好半天他才回過神來，敢情這姓劉的在罵我沒有自知之明？？

望著劉伯溫漸遠的背影，華陽忽然打了個噴嚏，擼了一把鼻涕，朝他大聲怒罵道：

「大冷天你扇你妹的扇子啊！」

遠處的劉伯溫腳下一滑，差點摔跤。

隨即這姓劉的轉身，從懷裡摸出一個圓滾滾的事物，猛然朝華陽頭上砸來！

華陽嚇了一跳，還以為是竄天猴一類的新式火器，連忙閃身跳開，不曾想那看起來圓滾滾，長得卻丑不拉幾的玩意兒一點動靜都沒有。

華陽好奇的走上前一看，赫然發現地上那物十分眼熟，連忙撿起來揣進了兜里。

抬頭剛想向那姓劉的道謝，結果人家早就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