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回 少年誠心

八回 少年誠心

此時,墨容楚想要衝回府邸的心思已經極度膨脹,不停策馬,不想有絲毫停頓。然而,偏偏是天不遂人願。還未行出太遠距離,便聽見身後傳來一陣不小的動靜。

他沒有回頭看,心裏面大概已經是猜到了局面,只能繼續策馬,搏一搏,一直向河內城衝去。但此舉卻將身後的那些人激怒,陣陣箭雨應聲而來。

「我去!不是吧,對一個小孩子趕盡殺絕!」

他心中暗自驚訝,可在這廣闊無比的平原之上,對於這種局面他似乎無能為力。雖然沒能射中疾馳的墨容楚,但身側兩旁,箭聲作響,每次箭聲一接近,心就要下意識地抽驚一下。這實在是一種折磨。

除了玉佩之外,他盡數丟下身上所有的錢財,祈禱那些追趕的人會為錢財所迷,但事情並未按照他的想像發展下去。

胯下馬匹突然一聲驚叫,瞬間翻身倒地。墨容楚只覺一陣天旋地轉,身子骨疼痛得很,整個人摔躺在地上,耳目模糊,幾個人影匆匆跑向自己,氣勢不亞於狩獵的豺狼。

「跑得還真快,差一點就追不上了!」

不知是過了多長時間,墨容楚才從迷糊之中蘇醒過來。全身上下的酸痛在第一時間躥到了大腦之中,頭痛欲裂。

面罩掀開,昏暗無光的小牢房映入眼帘,密不透風,地方很小,四處角落散著蜘蛛網和幾隻老鼠,只有在偏高的小窗戶打開的時候能透過少許的光,整體看上去非常的陰暗,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牢房的正中央放着一張孤零零的木椅,椅腳連地,做得非常敦實,兩邊還連着兩根很粗的麻繩,看來是防止人坐在上面的時候亂動,椅子上有不少的血跡已經變得暗紅,這種模樣只有兩種可能,要麼時間太久了,血已經深入椅子裏面;要麼就是血太多了,一遍一遍又一遍地浸染著椅子。

這些東西對墨容楚來說太過駭人,以前有父親的保護,根本是碰不上這些玩意兒,最多也就是在書籍上有所觸及,現在想到自己馬上就要坐在那椅子上,心頭不免涼意幾分。

牢房門被用力地撞開,幾個凶神惡煞的男人走進來,迅速將墨容楚架在椅子上,還用麻繩死死捆住四肢。為首一人陰沉着臉,站在墨容楚身前,手裏的粗鞭連連晃悠好幾十下,上面還殘留着深沉的血印。

「說,誰派你來的?」

「你們誤會了,我就是途經此地,想找點東西吃而已。」

話音剛落,那人搖著頭冷笑。

「你說你一小孩子嘴硬什麼呢?」

下一秒,粗如手臂般的長鞭活生生地抽打在了他半邊臉頰上。

待他回正腦袋,嘴巴已經被抽歪,嘴角還溢着血,嘟囔幾口甚至吐出了兩顆牙,一道深刻的血印佔了大半邊臉頰。

這種程度,僅僅是被抽了這麼一下而已。

極為慘烈的聲音回蕩在房間里,撕心裂肺一般,墨容楚的身子控制不住地連顫,倒吸數口涼氣,一張臉瞬間煞白。

他的意識越來越模糊,雙眼下意識地往下閉合,耳朵已經聽不清楚接連不斷的詢問,模模糊糊,都是雜音。

孩子終歸是孩子,到第二十三下的時候,身子骨甚至已經對疼痛的感覺都沒那麼得明顯,不管怎麼潑冷水都無濟於事。最後清醒的一點意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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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感覺自己被丟在了什麼地方,重重摔在地上,此後遂陷入徹底的昏迷之中。

……

「你行不行啊?」

有點熟悉的嗓音自耳邊響起。

「嗯?」

當時的墨容楚下意識地皺起眉頭,勉強睜開眼睛,持續的痛意麻痹着他的身子骨,和此前活力滿滿的模樣實在是天差地別。

面前之人是此前將他帶來村子的乞丐,也不開口詢問,墨容楚奮力咬牙起身,拼盡全力將他按在身下,順手抄起地上的一塊石頭。

「你出賣我!」

他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嗓音雖沙啞無力卻讓人聽得害怕,高舉的雙手作勢就要打。

乞丐連連否認,趕忙將事情經過講述了一遍。

原來,是之前墨容楚在偷看倉庫裏面事情的時候被幾個小孩子給看到了,他們向村子裏的守衛告狀,因而才有了後面一系列的事情。乞丐的遭遇也不好過,鼻青臉腫的,估計也沒被少打。

說完,墨容楚好似一下子失去了全身的力氣,靠在牆上陷入沉思。

乞丐害怕地縮在角落,十分狼狽地整理著身上本就破爛的衣物。實際上,他裸露的後背上密密麻麻地佈滿了疤痕,刀傷、燙傷、刺傷……皆有,還有好幾道是新結的痂,隱約能夠看到血跡。

那場面可要比墨容楚自己身上還要誇張上好幾倍。

「他們都這麼對你們?」

他似乎很害怕,縮著腦袋點頭,發出少許抽泣,委屈得像是要哭出來一樣,身體一直在發抖。

「就沒想過反抗?」

墨容楚不可思議地皺着眉頭。

乞丐猶豫了,似有千言萬語想說,喉嚨處卻始終蹦不出半個字來。

「你太看得起我們了。」

牢門外走來一個人,墨容楚猛然醒悟過來,正是偷他錢袋子的那個人。

「是你!」

「對,是我。」

那人將一些治療傷疤的藥粉和紗布丟了進來。

「什麼意思,現在來當好人了?」

「隨你怎麼說。我也是迫於無奈才會偷你的錢,現在我幫你一把,咱們兩清。」

不吃驚才怪,能把偷盜說得這麼理直氣壯的,墨容楚還是頭一回見。只不過埋怨歸埋怨,現在還是身子骨最重要,不及時治療的話,能不能撐過今晚恐怕都是個問題。

反正,那個乞丐是已經非常積極地上手了。

藥粉倒在傷口之上,全身上下所有的骨頭頓時躥遍一陣酥麻的感覺,奇癢無比,緊接着就是疼痛,持續不斷。很快,一陣又一陣的汗水從他的額頭上滲出,雖緊咬牙關,卻還是疼得直哆嗦。

沒辦法,這種事情,墨容楚也是頭一回遇上。

「你不知道,她一個小女孩去偷錢是因為她哥生了毛病,好些時日了,但這裏的人又不給錢去看病。她沒辦法,只能是去偷錢。」

乞丐輕聲解釋,時不時看一眼女孩,似乎還有些畏懼。

「啊,她是個女孩子啊!」

唯有驚訝二字能夠形容墨容楚的情緒,這幾次的見面,倒還是真的看不出來。

女孩正要走。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一陣沉默過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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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並不轉身。

「我們都是孤兒,在這裏雖然會被打罵,但好歹有飯吃,有床睡,有事情做,有同齡人在一塊。除了這裏,更大的概率是成個廢人或者死在荒郊野嶺。這樣子的情況下,你覺得他們還會反抗么?」

說罷,女孩毫不遲疑地要走。

墨容楚的身子不自覺地靠了靠,充滿汗水的臉上浮現出期待。

「喂!既然兩清了,那再幫我一個忙唄,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女孩聽到這話的臉上沒有什麼明顯的情緒波動,並不在意。

「人情對我來說沒有什麼實際意義。」

話雖如此,她的腳步卻是停住了。

墨容楚是個聰明人,一下子就明白了意思。倒也沒什麼猶豫,乾脆地從衣物深處拿出那塊早上剛取回來的玉佩。

「這東西別說治你親人的病了,保你們接下來幾年衣食無憂也不是什麼問題。而且我可以答應你,這一回幫了我,我會讓你們有個好去處的。」

第二天的早晨,墨容楚端坐牢房裏等待,絕大多數守衛在屋外巡邏,只留兩人在此,一個站在牢門的邊上清洗著長鞭,另一個則坐在正中間的椅子上擺弄著一本書籍,動筆來回寫着什麼。

墨容楚的心怦怦直跳,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如此渴望女子會出現,就像是要和情人相會一般。

實話實說,女孩到底會不會真的出現,他自己也拿不穩主意。當兩人都處於焦躁不安的狀態時,女子大步跑入,橫衝直撞,一下子和一個護衛撞了個滿懷。

「你幹什麼!不在倉庫好好乾活,活見鬼了啊!」

「不是!是着火了!倉庫旁邊着火了!」

「什麼!」

幾人瞬間大驚,這火要是把剛組裝好的盔甲給燒壞了,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容不得半分遲疑,兩個護衛匆匆跑出去救火。

女孩將剛從守衛身上偷來的鑰匙丟進牢房,墨容楚也配合的將玉佩丟給她。

確認無誤之後,女孩還將墨容楚的馬匹給帶了過來。

「你可別忘了你昨晚說的話。一定要回來,我這身板可撐不了太長時間!」

「那一塊走啊!」

「不行。其他的孩子還在這裏,我走不了。」

孩子的世界裏面,沒有那麼多的勾心鬥角。

那一刻,女孩的臉上突然浮現出常人沒有的凜然,不似乞丐。

既如此,墨容楚便不再多說什麼,策馬離開。烈馬疾馳,大火和騷亂將他的動靜盡數掩蓋,至少現在他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成功離了村子。

走之前他仔細翻看那本書籍,上面是記載的盔甲個數,他還看到一個熟悉的姓名。為了能夠說服父親等人,他留心撕下一頁,留作證據。

沒有太久,回過神來的護衛大步跑向牢房,呼啦一下拉開了屋門。

啊……

女孩緊張得屏住呼吸。

「他娘的,敢糊弄老子!」

一巴掌直接將女子打摔在桌子上,陷入昏迷。

「把她給我綁起來!」

護衛根本靜不了心坐下,來回踱步,焦躁難耐。

而女孩堅定無比的神情擺明了今天肯定是一個字都不會說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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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聚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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