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王偉的母親醒了過來，找到手機關掉了鬧鐘。

昨晚老公上夜班，她把被子疊好，伸了個懶腰，揉了揉迷糊的眼睛，朝廚房走去。

今天是他和妹妹開學的日子。王偉在新學校，妹妹在新教室。當她把前一天晚上泡好的米飯放到電飯煲里時，想起了兩個正在睡覺的孩子。

就在這時，王偉走出了他的房間，沒有任何沒睡醒的樣子。

「早上好，母親。」他說。

「......什麼？」他突然怎麼變得這麼有禮貌了？王偉母親驚訝地盯着他看了一秒鐘。

「啊，媽，早飯吃什麼？」王偉緊張地轉過身來，說話立刻輕鬆多了。

「我只是......有點沒睡醒」，他坦白道。

王偉母親想知道兒子發的什麼瘋，怎麼突然變得這麼有禮貌了。

他突然改變自己的說話方式，是因為他現在上了高中，覺得自己已經長大了，是一名大人了嗎？

「去洗漱，早飯還得等會才能做好。」

「......好的。」

兒子走進浴室后，王偉母親看着兒子的背影露出好奇的表情。

......

「好尷尬啊！」王偉小聲地嘀咕。他的記憶基本消失了，但他還記得一些事情。

用這樣隨意的語氣和母親說話，感覺有點奇怪。不過，他什麼時候對她尊重過？

「母親，媽媽。父親，爸爸。」王偉努力去適應這樣說話，速度比他想像的要快。

「好的，完美了。」

他洗了洗臉和頭。當他意識到水要20秒才能加熱完成的時候，他笑了。正是這樣的事情，終於讓他體驗到自己已經回到過去了。

王偉走出浴室，看到媽媽正在煮粥，他現在終於能夠理解為什麼媽媽們總是能早起做早餐了。

她們只是想讓孩子們這一天開開心心的過完。

「需要幫忙嗎？」王偉看着她忙裏忙外的做飯，他也想幫點忙。

「別給我添亂就行了。你就算這樣做，我也不會給你更多的零花錢的。」

「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是你媽媽，你一撅屁股，就知道你拉什麼屎。」她很明顯的回答道。

王偉打開冰箱，強忍住自己的笑聲。他看到裏面有爸爸的啤酒和媽媽的李子和覆盆子的精華。他忘了他有多少年沒看到這一幕了。當他把糖漿和水混合起來喝的時候，他的媽媽驚訝地看着他。

「你不是討厭這些東西嗎？」她說。

「我嗎？」他反問道。

「每次我問你要喝什麼的時候，你總是要汽水。」

哦，對了。現在他的口味變了。他以前很討厭把溫水弄得又甜又酸。於是他決定編一個理由來掩蓋這件事。

「我的口味可能變了，」王偉又喝了一小口。看着他母親疑惑的表情，故意得把吞咽聲發得特別的響，然後發出一聲讓人感覺這種飲料特別好喝的聲音。他也不知道怎麼解釋，但他覺得這種糖漿對男人真的挺好。

「哦，光顧著和你說話了，都幾點了。趕快去把你妹妹叫醒。」母親吩咐道。現在已經是早上7點了，該準備上學了。

「好的，」他回應道。

「別再踢她了，」她警告說。

「知道了，知道了。」王偉走向妹妹的房間時，漫不經心地向她揮了揮手。

王偉一進房間，就看到那女孩像毛毛蟲一樣蜷縮在被子裏。

「仔細想想，自從妹妹長大以後他們就再也沒有說過話了。」他想。

他妹妹在未來離過一次婚。雖然這在當時是很平常的事情，但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妹妹也會走到這一步。

他在大學的時候偶爾也會和他妹妹見面，一起看看電影什麼的。但自從他妹妹嫁人了以後，他們的聯繫就越來越少了。

他只能在家庭聚會上才能看到她。他倆的關係並不壞，但也不是很好。只是.....不像以前那麼親密了。

自從她離婚後就完全消失了。每當家庭聚會時，她還是會給家人打電話。他最後一次聽到關於他妹妹的消息是他母親告訴他，她要去見一個新男人。

想到這裏，王偉猶豫了幾秒鐘，他想他現在該怎麼稱呼他的妹妹。在他45歲的時候大多數時候只會稱呼她「喂」或者「欸」。

但現在的我......高中一年級的王偉.....他只記得她的外號。

「肥球」，他一邊說，一邊輕輕地踢著女孩的腳。他雖然覺得這麼做不好，但它不可能這麼容易就改變他的習慣。這種做法是正常的，這是高中時代的王偉。

「啊.....幹什麼？」妹妹半睜着眼睛瞪着王偉，然後繼續把頭埋回枕頭裏。王偉想再踢她一腳，但還是忍住，決定俯身去叫醒她。

「醒醒了，天已經亮啦。」

「啊，完蛋了」。

王偉仔細看了看妹妹的臉。原來她長這樣啊。他不太記得妹妹未來的樣子了。她看起來很是可愛，王偉無法抗拒的戳了戳女孩的額頭。

「啊，討厭！現在你也戳我？！」妹妹站了起來，生氣地大喊大叫起來。王偉趁事態還沒發展的不可收拾之前逃離了現場。她的脾氣可能是她一生中唯一改變不了的東西。

「嗯，一定是這樣。這就是她離婚的原因。」他一邊跑一邊想。

王偉坐在飯桌旁，妹妹一臉不高興地走了進來。

「媽，他又踢我了，還拿手指戳我，」她抱怨道。

「那你就準時起床啊！」

媽媽輕鬆地反駁道。他知道自己爭不過媽媽，就撅著嘴去了廁所。

「她說你又踢她了，是不是？」她問道。

「沒有。」他當然否認了。但這沒有起到多大作用。

「你為什麼不能對你妹妹好一點呢？想想你們以前小的時候，到哪兒你們都牽着手。」

「我嗎？」王偉試圖喚起他小時候的記憶。這是真的嗎？他依稀記得自己牽着妹妹的手在街上散步。他們經常一起去遊樂場，一起去爬山。

「對了.......後來我還弄丟過她一次。」當王偉想起這段過往時，嘴角不禁微微上揚。

「又怎麼啦？」母親問道。

「沒什麼，剛才回憶起一件舊事。」他停頓了一下，好像還在想這件事。

「媽，你還記得我弄丟過妹妹的事嗎？」

「唔，當然記的了。那時候你找不到她，你一直在哭。」

「你不會忘了吧？總之，上學之前吃點東西吧。書包已經準備好了嗎？」

王偉點頭表示都已經準備好了。

「不要惹老師生氣。交一些新朋友，你只有在高中才會交到一輩子的朋友。」

「知道了，知道了，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你最好別和壞孩子混在一起，知道嗎？」

王偉微笑地點點頭，她是對的。現在，他還只是個孩子。

「還有在上學的路上小心車！」

媽媽的叮囑從未改變過。

小心汽車！

這是她在王偉的祖父車禍去世后才開始說的。

王偉從家走了出來。清晨的冷空氣抽打着他的臉龐。這是三月的春天，雖然天氣越來越暖和了，但比起夏天來，氣溫還是更接近冬天的時候。王偉走到一樓，從車棚里打開了自行車的鎖。

「有段時間沒見我的心肝了。」

一輛具有簡單換擋的休閑自行車。王偉跳上自行車，踏上腳蹬。手指間體會到空氣的寒冷。即使是這樣，他也興奮地想大叫。

「我......真的回來了。」劉奶奶的形象在他的腦海里一閃而過。

「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他由衷的表示感激。

王偉在一個十字路口停了下來，拿出了他的mp3，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聽歌了。

他把耳機插進插孔，戴上耳機，調到最大聲，一邊騎車一邊開始聽歌。裏邊收錄的大部分是2000年左右歌手的歌曲。

「還是老歌好聽啊，」他喃喃自語道。

至少，比起那些夾雜着英語的所謂的華語歌曲要好得多。

關鍵是那首拿了最佳歌曲獎的那首歌他也聽不懂。他更喜歡聽他能聽得懂的歌。

王偉一邊踩着踏板，一邊跟着旋律哼唱着。

「我們的愛~」......

騎了大約30分鐘，視線遠處，他可以看到學校的大致輪廓了。

「看起來還是一樣啊。不過話說回來，如果變樣了那才怪了呢。」

用紅磚砌成的長方形建築群。教學樓正前方是國旗台，學校的右角還有一個籃球場，不知道為什麼，在它們旁邊還有一個小亭子。周圍還有一個小噴泉。王偉經常在上體育課的時候從那裏取水。

王偉走到正門，他發現身邊越來越多的學生都穿着自己的衣服。他也一樣。曾經有一段時間，他會嫉妒其他孩子穿的制服。不過，隨着他的成長，他很快就意識到休閑裝要舒服得多。

當他走進校門后，他感到一種奇怪的懷舊之情和恐懼從他體內蔓延開來。隨後他看到一張熟悉的臉站在他的面前。

是風紀老師。他帶着眼鏡，有着一頭地中海髮型的他，手裏拿着一把剪刀站在校門前。王偉看到后不以為然地咂咂舌頭，想起了他被那把剪刀剪頭髮的糟糕回憶。

它的可怕之處在於經過常年的使用，剪刀已經不是很鋒利了。所以頭髮不是被剪掉的，相當於被扯掉了。

「嘿，你！過來！快點！你頭髮上是什麼？」一個男孩被老師抓住了。這孩子看起來不像是一年級的新生。他緊張地站在老師面前。

「啥？髮蠟？你想在開學的第一天就想驚艷四座嗎？那就讓你有個難忘的開學經歷吧」，老師憤怒的說道。

「繞着操場跑三圈，然後回到這裏，聽到了嗎？」

「我很抱歉。」那名孩子嘟囔著說道。

「從開學的第一天我就放過你這樣好嗎？這樣的話我還怎麼管理其他的學生？去跑吧！」

「......」

男孩扔下書包就開始在操場上跑步。王偉從老師身邊經過時，那名老師以同樣的眼光打量着他。

他發現：「雖然他們的心理年齡相仿，但我仍然對這傢伙感到奇怪的恐懼。」現在他真的感覺像個學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