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倒霉蛋

「蔣姑娘緣何站在這裏？」等白茶花進入對面石室后，行如風問道。

妡妍佇立在門前，淡淡道：「行如風，我父親讓你到他那裏去一趟。」

「他不是休息了么？」

「已經醒了。」

「找我何事？」

「不知道，他沒說，只讓我來叫你。」

行如風隨她向隧道深處走去。

「你來多久了？」行如風邊走邊問。

「剛到。」妡妍淡淡道，停了會兒，又補充道，「我沒聽到你們談話，但我能猜出來，她是找你雙修來的。」

「她找錯人了！」行如風哼了一聲。

妡妍沒說話，腳步卻加快了。

越往裏走越是黑暗。

「妡妍小姐！」黑暗處閃出那個瘦削的道士來，就像幽靈似的。

「幹嘛不點蠟燭？」妡妍道。

「裏面黑，外面亮，從這兒能看到外面的人影。」瘦削道士道，「要不要再點上，妡妍小姐？」

「點上！」妡妍的話不容置疑。

妡妍卻沒等他點上蠟燭，便自輕車熟路地推開了父親的石門。

內室，燭光明亮，照着蔣儀yīn那張蒼白的臉。他仰躺在床上，保持着行如風適才初見他時的樣子。

右仙姑白玫瑰已經走了，他正獃獃地望着洞頂，聽到有人進來，問道：「是行如風么？」

行如風緊走幾步，俯在他床前，問道：「蔣軍師，好點了不？」

蔣儀yīn將頭偏過來，笑道：「老神仙的丹藥很管用，感覺好多了——妡妍，給行如風搬把椅子來！」

蔣妡妍就近抻過一把椅子。

行如風沒有坐，仍站在床前。

蔣儀yīn見行如風不肯坐，也就不再強求，問道：「聽妡妍言道，你不想做校尉，為什麼？」

行如風如實道：「很簡單，修道者講究清凈，一心不可二用。現在我自己的事都做不好，哪有jīng力去管別人呢？」

「呵呵，我錯看你了，我還以為這校尉一職對你來說是個美差呢，沒想到你卻不以為然。你說得很對，修道者一心不可二用，我就吃了一心二用的虧。其實，我哪是一心二用呢？簡直是一心多用！

「原先，我跟着前任掌教不清道人，還能夠專心修鍊，雖說道法不純正，進展緩慢，但經過一心一意地練習，自信築基還是較為牢固的。

「後來，老神仙做了掌教，傳授了修仙心法，功力明顯地增長了，學會了震魄散、竅神痴、隔空打穴、凌虛邁步以及大絡玄空掌等多門武功，若不然，我也不會通過層層比武坐到右軍師的位置。

「但我的飛劍始終沒有煉成，尤其是坐到右軍師這個位置后，管的事兒越來越多，常常分神，就更不能堅持正常修鍊了——咱們摩天嶺情況特殊，想不分神也不行啊——

「再後來，我想練功成，就對鬼道產生了興趣，想通過聚集鬼魂的yīn氣加以凝鍊，為我所用，驅動飛劍，想早rì如老神仙一樣能夠御空飛行。

「但我錯了，大錯而特錯！這屬於旁門道法，與過去所學道法相左，雖說我能聚鬼，也能驅鬼，但有何用呢？到頭來面對突然出現的妖獸時，我還不是吃了大虧嗎？

「這兩天我總是琢磨失敗的原因，覺得自己之所以失敗，就是失敗在自己學得太雜、樣樣會點兒、但樣樣不jīng、功力不夠強勁上面了。功力是自己練出來的，不能靠神靠鬼靠別人，要靠還得靠自己！

「還有那雙修……唉，不提也罷……妡妍，讓我喝點水……」

蔣妡妍就站在行如風身後，聞聲拿起桌上的瓷杯，一隻手輕輕托著父親的頭，餵了他幾口水。

行如風注意到，蔣儀yīn的頭被托起來時，嘴歪了一歪，眉頭皺了一皺，看樣子比較痛苦。

蔣儀yīn喝完水，接着道：「我是個很自信的人，甚至有些自負，在這摩天嶺上真正讓我看得起的人實在不多……

「唉——現在我遭遇到莫大的挫折，躺在這裏動不了，想自負也自負不起來了……

「有些人看了我的笑話，背地不定多高興呢，有什麼辦法呢？這都是我自找的，不能怪人家背後議論。」

行如風本不大喜歡蔣儀yīn，但今天看他態度有些誠懇，便對他有了一絲好感。見他那沮喪的樣子，便安慰道：「蔣軍師，人都會遭遇一些挫折的，我相信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蔣儀yīn勉強笑笑道：「借你吉言吧！對了行如風，跟你說呀，我的傷病雖說重，但也不像老神仙說得那般嚴重，什麼千年的山參、靈芝、茯苓、何烏？那些貴重藥材哪裏去采呀！

「還是杜大鵬說得對，去深山裏挖些藥材就行。我好歹也懂點醫術，像我這種傷病，一時半會兒好不了，但也死不了，將就著吃老神仙送來的丹藥，興許哪一天也會站起來的。」

蔣儀yīn說到這裏，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

妡妍關切道：「爹，別說了，先休息會兒，要不要再喝點水？」

「沒事兒，這就好了……」蔣儀yīn擺擺手，突然問：「你們知道6英嗎？」

妡妍搖搖頭。

行如風想了想，試探道：「您是不是在說一種藥草？」

蔣儀yīn輕輕點頭。

妡妍看了行如風一眼，對父親道：「我還以為您是在問一個人呢……」

蔣儀yīn言道：「人我不關心，我最關心的是自己的病。」

行如風道：「蔣軍師，您是不是想讓我們去挖一種叫做6英的藥草？」

蔣儀yīn言道：「有這個意思。這6英的藥效雖沒有山參、靈芝、茯苓、何烏效果好，但比較常見，摩天嶺上個別地方就生長，只是一般長得矮小、時間短，藥力不足。

「去年秋天，我在南山西側的陽坡見過一株百年以上的老6英，高將近一丈，枝葉遮蔽了半畝大小的一塊突出的岩石。老6英藥用價值很高，根莖葉均可入葯，搗碎榨汁后，即可內服，又可外敷，治療跌打損傷、接骨續筋均有奇效。

「但那地方很險要，三面峭壁，下臨深淵，只有那塊突出的岩石才能立足。從岩石到山頂大概有二三十丈，輕功不好根本到不了岩石上，稍一不慎就會掉下深淵。我若不會凌虛邁步，休想到達那裏。」

妡妍道：「爹，那地方這般危險，您是在為誰採藥？」

蔣儀yīn言道：「我沒去採藥，而是去練一種武功。你們當然不會知道，6英這種藥草實際上是靈魂的棲息地。」

「靈魂的棲息地？」妡妍和行如風不覺對望一眼，對這話感到十分驚奇。

蔣儀yīn接着道：「因為6英能夠接骨，是以那些跌打損傷致死的人，死後的靈魂都喜歡找高大的6英去接骨，雖說它們已經沒有骨，但它們以為自己有骨，只是那骨有破損，需要修補，以便以完好的四肢去投生。我去那裏便是想吸收靈魂靈力的。」

妡妍不由倒吸一口冷氣，顫聲道：「爹……您真夠膽大的……那必須在晚上吧？」

「當然，尤其是在子時，6英下面藏的鬼魂特多！鬼越多靈力越旺盛，吸收起來更容易。」

「您就不感到害怕？」

「害怕什麼？我高興還來不及呢！練鬼道的人若是畏懼鬼魂，還練什麼鬼道？」

行如風心道：不論你過去是多大的英雄，現在也是個倒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