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狼狽為奸

莫詩情一拂袖，轉身離去，殿門被她大力摔著，吱呀幾聲，卻始終未能合緊，早春的風，伴隨着夜晚的涼意吹進殿中，太后緩緩扶著椅背坐下，有淚沿着臉頰流下，她伸手拭去，緊抿著唇，咽下了洶湧而出的悲涼。

莫詩晴憤憤的走出慈安宮，她大聲呵斥着身後緊跟着的婢女，阻止她們的跟隨，腳下，越走越快，不多時，竟奇迹般的擺脫了身後的尾巴，她漫無目的的走在偌大的後宮，腦海中全是太后不理世事的怯弱，她微微喘著粗氣，許久，再抬頭，身邊不知何時早已一片荒涼。

她心下一緊，趕忙停下腳步，心中有懼意升起，她轉身，企圖往回走，身後忽的響起咯咯的笑聲，那笑聲，帶着嘲弄，帶着看好戲的戲謔，讓她本就單薄的身上頓時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誰！」她猛然轉身，卻見到岳思瑤正立在不遠處的草叢間饒有興緻的盯着她看，她美目流轉，自帶嬌媚，嘴角噙著憐憫，一副居高臨下之態。

「岳思瑤？」她驚慌開口，隨即腳步急急後退，想要儘可能遠離眼前的女子，在挪動腳步之時不小心碰到了腳下的碎石，她驚呼出聲，笨拙的身軀失去平衡，卻在即將摔倒之時被飛身而來的女子拖住背脊，穩住身軀。

岳思瑤睨了她慘白的小臉一眼，不屑的拍拍手，面露不耐，「行了，別叫了，我又不會吃了你！」

莫詩晴聽罷，也平復了情緒，她諾諾的望着女子眉宇間的不悅，小聲詢問，「你怎麼在這裏？」

女子舒緩了神色，開門見山道，「等你。」

「等我？」莫詩晴不解的皺眉，不明白她找自己能為何事。

岳思瑤盯着她有些紅腫的眼睛，忽然嗤笑一聲，「莫詩晴啊莫詩晴，想當初你為了讓顧明賢毀喬玥清白，來找我合作之時，是何等的趾高氣揚，如今才多久，就變得如此唯唯諾諾，你當初的氣勢哪裏去了？」

莫詩晴被她奚落，卻並未動怒，反而生出了滿腔的哀怨，她輕嘆一口，自嘲的說道，「我如今只求肚子裏的孩子平安喜樂。」

「平安喜樂？」岳思瑤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她的臉上忽然生出一抹同情來，「莫詩晴，你肚子裏懷的，可是顧明賢的孩子，還平安喜樂，你怎麼敢想？」

莫詩晴憤憤的揚起臉，胸口似有起伏，「皇上何必趕盡殺絕？一個未出世的娃娃，哪裏動搖的了他的天下？」

「皇上？」岳思瑤像是看白痴一樣看着她滿腔的不平，「皇上哪有閑工夫管後宮這檔子破事？怎麼，你不會一直以為灌你墮胎藥是皇上吧？」

莫詩晴有瞬間的愣怔，許久，她才喃喃開口，「不是他？不是他，那會是誰？」

「莫景元老奸巨猾，怎麼會生出一個蠢貨來？」岳思瑤窈窕的身段往樹上一靠，慵懶之態盡顯，「皇上滿心滿眼都是喬玥，你肚子裏的孩子能帶來的威脅還不足以讓皇上費盡心機對付，能如此盤算，步步為營之人，除了長公主，還能有誰？」

莫詩晴依舊面色呆愣，「既然她並未得手，那為什麼這些日子我與孩子會相安無事？」

岳思瑤挺了挺背脊，終於進入正題，「有人彈劾長公主謀害遙王子嗣，再加上喬予墨暗中護你，才讓你母子二人相安無事，你放心，你會平安產子，但想要毀掉一個孩子，可不單單隻有殺了他這一條路，你看那顧明賢被太后寵著，即便沒有人刻意引導，還不是依舊被佞臣玩弄於鼓掌？且不說你肚子裏是男是女，就算是個哥兒，若從小就被酒色養著，不死，也算半個廢人了。」

莫詩晴臉上逐漸升起巨大的恐慌，她微微握緊拳，許久，才沉聲開口，「你為什麼會跟我說這些？」

岳思瑤見狀，揚起眉梢，不直接回答她的詢問，而是話鋒一轉，直接戳中了她的要害，「你現身懷六甲，太后留你在慈安宮小住，一旦你產下孩子，還有何理由留在宮中？屆時，你唯一的去處便是遙王府，我知你嫁給遙王並非情願，當初看在他太子的身份，還能勉強忍受，可如今，遙王整日在府上醉生夢死，歌姬成群，若是他哪天想起還有你這個王妃來，你是從，還是不從？」

莫詩晴腦中一陣轟鳴，那晚在廢棄的宮殿裏發生的一幕幕，早已成為她記憶深處抹殺不去的噩夢，她與遙王成婚當日，不得不忍受內心的噁心與煎熬迎合他的癖好，她想着大不了日後給他多納幾房妾室，可遙王像是魔障了一般，她越是表現得屈辱，他對她興趣愈發濃烈，直到她懷上他的孩子，才暫時逃離了那暗無天日的牢籠，可如今，如今岳思瑤的一番話，又她開始冷汗涔涔，這難以啟齒的屈辱與痛苦，她能與誰訴說？太后嗎？

她自嘲的搖搖頭，眸中竟早已閃著淚光，她覺得自己像是墮入了無邊的黑暗與沼澤，肚子裏的孩子一直帶給她的光亮頃刻間被眼前的女子生生斬斷，一種自下而上的窒息感將她包裹住，密不透風。

岳思瑤看着她面容的變化，知道自己的目的達成，滿意勾起笑意，她傾身向前，伸出柔軟的五指撫上她顫抖的肩膀，道，「現在，有一個一勞永逸的辦法擺在你面前，只要你敢做，不僅能為你日後的安寧鋪路，還能讓慈安宮那位任你擺佈！」

莫詩晴猛然抬眸，望着岳思瑤妖嬈的眉眼間升起的嗜血，她似乎猜到了一二，只是，她依舊不理解這麼做能給眼前人帶來什麼好處，而她又為什麼來找自己合作。

像是知曉了她的疑問，岳思瑤附向她的耳畔，壓低聲音，「顧明昭一直用把我賜給遙王來威脅我為她辦事，你殺了他，我就無後顧之憂了，這件事，只有你做，才能將遙王的死神不知鬼不覺的推到顧明昭身上，兒子被殺，太后還不奮起反擊？到時候，她二人斗得你死我活之時，我就能乘機逃離大夏，回到岳國了。」

莫詩晴腳下不穩，正要後退，手臂被岳思瑤一把拉住，她魅惑一笑，不著痕迹的塞給她一包粉末，「長公主大婚，我會伺機引開喬予墨，屆時，遙王府的守衛會有鬆懈，你回遙王府，無人起疑。」

莫詩晴雙目空洞，像是被蠱惑了一般，她默默接過藥粉，塞入袖口。

許久，直到有婢女的呼喚聲劃過天際，她才如夢初醒，而身邊，早已沒了岳思瑤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