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落草為寇

005落草為寇

關山河進了郭有財的宅中,看那郭有財正躺在軟榻上手握大煙槍搖搖欲仙,氣是不打一處來。這郭有財也一改以往的作風,見了關山河也不關爺長關爺短的。兩人沒說兩句就爭了起來。

關山河罵郭有財忘恩負義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白眼狼,郭有財笑關山河長了個豬腦子還怪到別人身上。這本是郭有財家,所以也沒把關山河當回事,誰料關山河這會腦門子正熱,順手抽起大煙槍就往郭有財的蒜頭腦袋掄。那把大煙槍槍桿是黃銅包漿,關山河使得勁又大,瞬間郭有財的腦袋瓜子開了花,滿頭鮮血倒在地上。

關山河一看鬧出了人命,哪敢再留。剛出了屋門,就被郭家看院的堵在院子,趕忙從懷裏掏出盒子炮朝天連開數槍,那些看院的一看真槍實彈,誰也不肯打頭上。關山河趁著空隙逃了出去。

關山河弄出人命這事,在當時就老關家那家底,也不是什麼大事,大不了花幾個錢出去躲個幾天,也就沒啥事了。也偏偏這關山河運氣不佳,就在關山河窩在家的那幾個月,郭有財給當地的軍閥頭子許了大言,這煙土收成和那軍閥頭子五五開。

這有錢能使鬼推磨,這軍閥頭子還等著郭有財給自己弄軍餉啦,結果被關山河這麼一攪和啥都沒了。放出聲去,誰要是要了關山河的腦袋,兩百大洋。得了,關山河也知自己這地呆不下去,當晚朝老關家大院拜了三拜,無奈遠走他方。

關山河作為老關家的獨苗,又是關老太晚年得子,所以給寵的不成氣候,要文文不行,要武武夠嗆。不過這人對槍這玩意興趣不低,從小跟着關家護院打槍練靶,一手盒子炮溜得賊准。

關山河落難之時,身上帶的細軟不多,這人又從小錦衣玉食,糟糠粗面吃不來。出去不到半月錢袋子露了底,出力討苦的活也干不來。最後一跺腳心一橫上了山,斬了雞頭燒黃紙,拜了把子入了伙,做起了土匪綹子。

這以前的土匪綹子大體上有兩種,第一種基本上都是窮苦人家出生,為了生計才落草為寇,劫富不劫窮,劫財不取命,也不欺男霸女,這類一般稱為清股子。還有一類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這種稱為混股子。、

關山河入伙的是清股子,山頭不大,也就四五十號人。這富家少爺落了寇,照理說,和這群自娘胎出來沒見過燕窩熊掌的窮漢子睡不到一個窩裏。不過關山河不同,槍溜得准不說,這人見多識廣,這一夥綹子沒事做的時候,老想聽關山河講故事。三個男人的話題八九句離開個女人,就別說這一大幫子窮光棍,關山河鑽過窯子上過千金小姐的床,風流往事那多了去了,一說一大片,還別說在這地混的比誰都好。

祖父關山河總說那段時光是他人生中最愜意的一段日子。要說做土匪本不是什麼光榮的事,但在那個年頭,只不過是為了活命,何況他們未曾做過一件傷天害理的事。

關山河入伙時間不長就發現一個問題,剛開始還以為是吃喝不好,本來做清股子的就沒多少油水,只夠個吃飽穿暖。後來才發現不是那麼回事。關山河的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二十齣頭的小伙拉腰駝背,沒了半點活力。

這種日子沒過多久,也就大半年時間,有一次關山河劫了個從金城來的。從那人嘴裏得知,當時郭有財並沒有死,只是傷的太重,後來在床上躺了大半個月。還有就是,郭有財弄的煙土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給那軍閥軍隊里供的煙土抽死了好幾個士兵,包括軍閥頭頭的心肝兒子,那軍閥頭子給了郭有財一槍子。就前段時間,別一路軍閥打過來,兩伙人血拚一場,軍閥頭子飲彈身亡,現在金城地界早換了主子。

關山河聽到這消息,隨即告別山頭的一眾弟兄,連夜啟程回家,大夥雖說還沒聽夠關山河講故事,但至少覺得關山河以後有個安身之地,總好過流亡當土匪,也不多留。

這一日,關山河行至一座山頭,眼看夕陽西落老鴉回窩,天色將晚自己又身體力竭,便找了個大樹爬了上去,裹衣而睡。

入夜時分,關山河被一陣冷風驚醒,本想換個舒服點的姿勢接着睡,一轉身就看見自山腳上來一隊人。這時間已是入秋中月,又趕上清空滿月,藉著月色見那伙人也不過十人。關山河這幾日身上的盤纏早已用盡,全靠野果山泉充饑,到這會肚子還在咕咕叫。

眼瞅著那伙人就要過路,關山河心想能討口吃的也行。從樹上跳下來,堵在那伙人眼前,開口說道「爺本是良家漢,無奈做了落草寇,爾想打此過,十個大子留八個」

關山河說的這是黑話,自古三教九流之人,各行各業都有自己黑話,土匪也不例外。這意思就是說,我求得是財,不要人命。為什麼這麼說,你沒聽十個大子留八個,那就是說不會趕盡殺絕。

那伙人打頭的是一黃袍老道,在月光下,倒也顯得有那麼點仙風道骨的意思,老道接了話口回了句「道家原是山野人,走的是陰陽路,取的八寶大銀,你當我的道,不覺晦氣?」

這老道也說的是黑話,意思就是我就是個出家人,做的是死人買賣,你要劫我的道,不怕沾了晦氣。

這不管是混股子還是清股子,都是腦袋撇褲腰帶上的主,天不怕地不怕的,但惟獨對這種做死人生意的人不怎麼愛搭理,誰也不想沾那晦氣不是。關山河入了綹子時間不長,總共劫了沒幾單,這黑話就會剛才打頭這麼一句,要說遇上別人,那還不乖乖交錢討命。沒成想這老道也來了這麼一句。

關山河沒聽懂老道什麼意思,也看那老道沒打算掏錢饒命,這殺人越貨是干不來的,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關山河瞅了一眼那伙人,除了黃袍老道,其他人都跟在後面排成一隊,關山河乍一看,只見老道身後那隊人,額頭個個貼的壓屍符,全是一副死人相。心裏咯噔一涼,得了,這他娘的就是趕屍匠趕着一群死屍。

關山河原想就此罷手,再這麼一看黃袍老道,不覺得有幾分眼熟,仔細一想,這不就是那晚城西亂葬崗打天上掉下來的那位,臉上到這會還有道疤,關山河剛想討要獨臂瞎子的那柄鋼刀。還沒來的及張嘴就聽黃袍老道開口厲聲道「原來是你?你個缺魂的野鬼,竟然做起土匪這勾當,早知當日應該讓你葬身陰間路」

關山河一聽這話,這老道也認出自己了。被老道一通厲聲,關山河心知遇上高人了,趕忙跪在地上求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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