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骨氣

「哪能讓你一個人回去，我們就在這裡等著，還是一起回去的好。」方氏不放心，還叫孫子跟著孫女一起過去了，不是為著別的，只是孫女那容貌太過打眼，就算是如今布衣荊釵，未施脂粉，卻也是眉不畫而黑，唇不點而朱，萬一被什麼壞心眼的小子給瞧去了，污損了名聲，那她孫女還活不活了？

本就因為克夫的事難以說親，如果不是那位燕公子出手相助的話，現在家裡頭頂上還得頂著縣衙的罰銀呢，家裡頭的日子才剛剛有了奔頭，可不能再出點什麼事了。

柳丹秋倒是沒有想過那麼多，既然祖母不放心，那就跟哥哥一起去也無妨的，本來她是想讓家裡人先回去休息的，這麼大強度的工作每個人都很累了。

「這位先生有禮了。」柳丹秋看到借口一張簡單的桌子，上面擺放著文房四寶，一個瘦削的年輕人坐在桌子後面，偶爾還咳嗽兩聲，她上前微微福身，禮多人不怪嘛，何況這還是個有功名的人，這個時代雖然有一句「百無一用是書生」，卻也更有一句「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小娘子有禮了，可是要代寫書信嗎？」徐秀才一天也只做成了兩單生意，其中最大的一單就是畫那個什麼號碼牌了，兩單生意總共賺了十五文錢，一天的口糧也才勉勉強強，要是這麼下去，估計最低等的大通鋪他都要住不起了，更何況吃藥趕路呢。

現在生意上門，他也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應成，他不是那種讀死書的迂腐之人，什麼不為五斗米折腰，那都是自己有了五斗米甚至五十斗米了才有的底氣，他家中的老母親戳爛了一雙手，差點瞎了一雙眼睛才把自己供到了秀才的功名。

如今他若是連個頭都不肯低，連個腰都不肯彎的話，端著自己讀書人所謂的清高，那就真的是不忠不孝了，所以徐秀才身上能夠看得出來幾分謙卑。

「我不是來代謝書信的，還要謝謝先生給寫給家兄的這牌子，今天可是幫了我大忙了，不知道先生可願意幫小女子想想，這東西如何能做的更結實用的更長久一些呢，我也不叫先生白幫忙，潤筆費用自然是不會欠著先生的。」柳丹秋把話說的很委婉，不是說僱人幹活，而是幫忙。

「是小生眼拙，竟然沒有認出是今天上午的主顧，實在是失禮。什麼幫忙不幫忙的，姑娘兄長能夠照顧我的生意，是我該謝謝姑娘才是。」徐秀才趕緊站了起來。

「其實也不用什麼潤筆的，姑娘隨便找個匠人就能做，這木頭的可不是比這紙張要更加的結實好用？」徐秀才是個實誠的讀書人，明知道自己出的這個主意可能會砸了自己的生意，但是也還是忠於自己的內心。

這話一出，柳丹秋眼前一亮，對啊，她怎麼就沒有想過這個呢，還是被之前的一些認知給套牢了，一直覺得這號碼牌啊，菜牌什麼的都是紙的然後壓膜之類的做工，沒有想過木質的，實際上也不過是現代社會紙張便宜，而雕工精美的木質才是成本更高的，相比之下，這裡正好相反。

「多謝先生指點，不過，我還是有事想請先生幫忙。」柳丹秋覺得自己還是不夠入鄉隨俗，還是老老實實的請教為好。

而柳天冬就在邊上看著妹妹跟那個秀才你一言我一語的研究著，沒多大一會的功夫，那秀才就勾勾畫畫出一副圖樣，四四方方的裡頭有精緻的花邊，看著就是之前那蘭花的樣子，而在那圖樣的右下角有一個小小的篆書「柳」字，當然柳天冬可不認識，是那徐秀才說的。

「先生好畫功，多謝先生了！」柳丹秋拿著墨跡已乾的圖樣心裡高興，有這麼個樣式精美的號碼牌在，是不是也能提升一下她那個小攤子的「品味」？既然是想把生意做下去，甚至要做的更大，總是要有點新鮮玩意的。

「姑娘誇獎，愧不敢當，祝姑娘生意興隆。」徐秀才也挺高興的，不是為了賺錢，只是覺得跟這位姑娘說話心裡頭痛快。

「多謝先生，耽擱了先生這麼久，這是潤筆，請先生不要嫌棄，也祝先生金榜題名。」柳丹秋留下了二十文錢，並不許徐秀才推辭，拿著那圖樣走了。

「姑娘，這……」徐秀才是想說有點多了，只不過是畫個圖樣而已，根本就不值得這麼多銅錢的，要知道他寫一封家書才五文錢啊。

「重畫一張，這就是你的了！」還沒等徐秀才去叫柳丹秋兄妹呢，他面前出現了一位貴公子，直接拍在他桌子上一錠五兩的銀子，要讓他重畫一張。

「這位公子把銀子收回去吧，既然我收了這位姑娘的潤筆，那圖樣就是那位姑娘的了，不管公子出多少錢，我都不會再畫的。」徐秀才看了看面前的公子，知道肯定是那富貴鄉里惹不起的人物，但是他有自己的原則，該是怎麼樣就是怎麼樣。

「啪」的一聲，又是一錠銀子。

「公子，辱人者，人恆辱之！」徐秀才的臉色已經變了，這不是生意不生意的，而是在踐踏他的尊嚴和原則了。

「大丈夫先吃飽飯再跟我說什麼骨氣吧，這些銀子你且收下，全當是我買了這張紙，另外，若是覺得心裡歉疚，就當是欠那位柳姑娘的吧。」然後直接帶走了桌上最上面的那張紙，隱約的還有些墨跡，赫然就是柳丹秋帶走的那圖樣氤上去的。

「你不能走，把紙放下！」徐秀才還想去追，被那位公子的隨從給攔住了，「我家公子說了，若是先生心裡過意不去，就把這恩情記在那位柳姑娘身上吧，若是將來先生進士及第，別忘了今日緣由。」霍元赤攔住了徐秀才，然後追著自家主子去了。

這一切柳丹秋當然不知道了，她正在跟祖母說找個手藝精巧的匠人把這牌子做出來，將來就是開個餃子館也是能用的上的。

「你這丫頭心卻大，咱們這攤子才出了兩日啊，就想到餃子館去了。」方氏點了點孫女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