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光緒二年

第四章 光緒二年

陽光照耀大地,名叫阿七的中年男人悠悠轉醒,他眨了眨眼睛,腦子裏有點發懵。

因為他千辛萬苦要找的六少爺此刻同樣在眨着眼睛激動的看着他。

「大叔你終於醒啦……都睡了兩天了,快來吃些東西吧。」

熟悉的聲音頓時讓阿七熱淚盈眶。

果然是六少爺!

「六少爺……阿七找的您好苦啊……」阿七如同昨晚一般,再次一把抓住了胡新野的手,哭的跟個淚人一般。

「唉唉,拜託,你真的認錯人了,我不是你的六少爺,啊……你輕點兒……」

名叫阿七的男人又來這麼一出實在讓胡新野一個頭兩個大,奈何阿七攥的太緊,胡新野怎麼都掙脫不掉。阿七死拽著不放,胡新野就拼了老命掙脫,就差武力自衛了。

不久之後,眼窩挨了一拳的阿七終於放開了胡新野。胡新野知道阿七不是壞人,但他還是覺得自己有必要解釋一下。

「不好意思啊大叔,我不是故意的,我叫胡新野,您貴姓?」

阿七呆了呆,六少爺的口音怎的變成京師那片兒的了?不對!六少爺怎麼不認識自己了?還有六少爺的辮子哪兒去了?

意識到問題的阿七緊接着便露出惶急和悲痛的表情,「六……六少爺,我是阿七啊。」

「阿七……」

這人給自己取名字也太草率了吧,胡新野看了看自己的駱駝老六,臉上表情變得有些古怪起來。

見胡新野完全是一副看傻子的表情,阿七又開始更咽起來,「嗚嗚……完了完了,這可如何是好,我可怎麼向老爺和夫人交代啊……」

阿七傷心的哭着,胡新野則默默在一旁觀察著阿七。

這人說話打扮完全不像是個現代人,但是山西口音他還是能聽出來的。

胡新野本想問阿七一些事情,但是對方現在情緒不穩定,胡新野也是頭一次遇到一個大男人哭成這樣。

「大叔是山西人?」

胡新野知道,要想打斷一個人的情緒狀態,最好的方式就是切換一個不相干的話題來轉移注意力。阿七聞言果然停止了哭泣。

能聽出山西話,六少爺興許還有救!

「是是是,六少爺,咱們家就是山西靈石啊,您也忘了?」

胡新野沒有回答他,而是拿來吃的遞到阿七面前說道:「內個,大叔啊,你冷靜一下,這裏面肯定是有什麼誤會,我們都靜下來,吃些東西,慢慢聊怎麼樣?」

阿七擦了擦眼淚,接過了饢餅,但他還是不死心的問道:「六少爺真的不認的阿七了?」

可胡新野仍然是搖頭否認,不過他卻拿出了一柄匕首。「這匹駱駝是我意外發現的,我在背袋裏找到一柄匕首,上面確實寫有王象乾三個字,想必應該是大叔您要找的人吧!」

阿七一眼就看出了那是自家六少爺的東西,只是他搞不懂六少爺為何會拿着自己的東西,騎着自己的駱駝,卻非要稱自己是另外一個人,非要說自己叫什麼胡新野。

「這駱駝和這匕首明明都是六少爺您的隨身之物啊,六少爺怎的也忘了?」

胡新野於是笑着將自己在沙漠裏醒來之後遇到老六的事情告訴了阿七。阿七聞言卻更是確定,是少爺的駱駝找到了失憶的六少爺,然後又找到了他。

胡新野自然不知道阿七在想些什麼,但是他還是繼續試圖把自己不是六少爺的事實向阿七解釋清楚。

只是他的解釋仍舊是徒勞的,有些關鍵的事情根本解釋不了。

他怎麼來的這片沙漠?他父母叫什麼?家住哪裏?家裏幾口人?駱駝為什麼見了他不跑還讓他騎?

阿七問的這些問題他都不好回答,因為假的就是假的,若是扯謊就很容易被拆穿。也不怪對方毫不懷疑的堅持把他當做了自家六少爺,這荒郊野外的,除非是雙胞胎,根本不可能有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阿七苦笑,他知道現在急不得,少爺就是失憶了,總會有辦法幫助他恢復記憶。於是便指著老六說道:「那駱駝是六少爺在太原花了二十兩銀子買的,當時這駱駝病了,是少爺您親自悉心照料才把它就活的……當時起了大沙暴,少爺您不知所蹤,小人也昏了過去,想來是這駱駝報恩,找到了少爺,萬物有靈啊。」

阿七也將不久前遇到沙暴后的遭遇說了出來,更是自行腦補了之後的事情。

「你說老……」胡新野意識到對面這人自稱阿七,要是知道自己給駱駝叫老六,那還不得削他一頓,於是立馬改口說道:「你說歐德賽克斯啊,我當時正渴的不行,剛好它就出現了。」

老六走到胡新野身邊,很是親切的拍了拍它的脖子,老六則是嘎嘎叫了兩聲。

「歐德……賽什麼斯?」阿七撓了撓頭,「少爺之前不是一直叫他當歸嗎?」

「當歸?」胡新野朝老六喚了一聲,老六「嘎」了一聲,果然屁顛屁顛的朝胡新野跑了過來。

「看吶看吶,這作何解?小的沒說假話吧,這駱駝是認主的。」阿七見狀大喜,撫掌大笑起來。「六少爺可還記得那把匕首?」

「啊?」

「這匕首是二少爺臨行前親手贈予您的……」

胡新野一陣泄氣,事實擺在眼前,他也無從辯駁。阿七見胡新野還是不說話,又爆了一個猛料:「少爺右臂腋下有一塊紅色胎記……」

聽到這裏,胡新野頓時如遭雷擊。他小時候貪玩,右臂腋下曾經被開水燙傷過,現在倒真是有一塊紅色印記。

胡新野不禁無語,這尼瑪也太巧了些,現在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難道,自己真的是魂穿了?

阿七見胡新野表情變化,似乎在做着心理掙扎,便笑了笑着勸慰道;「六少爺忘記了一些事情,這不打緊,等回了山西老家,見了老爺夫人,說不得就會想起來了。」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胡新野還能說什麼呢?反正旅途寂寞,有個伴兒也好互相照應照應。

反正到了山西,海闊天空,他想去哪就去哪,誰也攔不住,他是胡新野也好,王象乾也罷,都已經不重要了。

說到最後,胡新野只得苦笑:「大叔,我真的不是您的六少爺,這一點我可以肯定,只不過是我可能長的比較像而已,這一切都只不過是個巧合好不好?」

「好好好,不是就不是,可不管怎樣,咱們現在都在沙漠上,總得一起走出這裏才是第一要務啊。」

阿七到底還是經驗豐富,頭腦靈活。他沒有再與胡新野做不必要的爭論,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穩住胡新野,然後把胡新野全須全尾的帶回山西王家。

胡新野點點頭表示同意,他也覺得阿七的話在理,現在不是爭辯自己是胡新野還是王象乾的時候。眼下缺水缺糧,還是要擱置爭議,共同努力走出沙漠才是。

胡新野又為阿七送來了一些饢餅和昨晚的剩下的蛇肉。阿七已經昏迷了許久,數日未食的他聞到了食物的氣息,也沒了說話的心思。

試着嘗了一口肉串,他的眉毛立皺了起來,「這是蛇肉,六少爺遇到毒蛇了?」

胡新野並沒有計較稱呼,而是笑着回答道:

「昨晚遇到的,被我用火把給燒死了,怎麼樣?我的手藝還可以吧?」

「這……是挺好吃的,只是,六少爺不是最怕蛇的嗎?」

胡新野依舊笑着說道:「所以啊,我不是你說的六少爺啊,我叫胡新野。」

阿七搖了搖,又是一聲嘆息。吃過了早飯,兩人隨即收拾東西上路。

趕路是件無聊的事情,但好歹有個伴可以聊天。從阿七的口中,胡新野知道了許多事情。比如現在是光緒二年五月!雖然他不知道是公曆哪一年。再比如這裏是新疆東北的沙漠之中!再往東走就是巴里坤湖了。又比如阿七口中的老家居然就是靈石王家,靜升王家大院聽說沒有!

但是對於阿七的一些問題,胡新野也覺得有些難以回答。

首先是口音的問題,阿七就很疑惑,為什麼從來沒見胡新野說過京師的官話。其次是辮子問題,為什麼六少爺突然就不喜歡給剪了呢?

「啊?太丑?」

阿七心道辮子哪裏丑了,反倒是少爺一頭髡髮的樣子,他也是覺得丑。好在這些事情,都被阿七自己給完美的「自我消化」了。他和六少爺分開數日,想來是失憶的時候,遇到什麼奇遇了吧!

阿七如此想着,胡新野則是在糾結光緒二年是哪一年?

胡新野對歷史年號向來記不太清楚,一時半會兒還沒整明白光緒二年具體是哪一年,不過帶清皇帝順序他還是知道的。這是妥妥的帶清末年沒跑兒了,外有列強環伺,內有農民起義,那是正兒八經的兵荒馬亂,民不聊生的王朝末世啊!

寧為太平狗,不做亂世人!自己一個普通人活在大清,這不是遭罪嗎?

看出胡新野狀態不對勁兒,阿七又試探著問道:「六少爺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命不好,生錯了年月。」

胡新野說的沒頭沒腦,阿七根本搞不懂少爺這麼好的命,怎麼會說自己命不好。但少爺的情緒低落也不似作偽,阿七也受到了感染。

說到命苦,他可才是真正的命苦呢!於是心裏又是難過起來:哎,苦也!他倒霉的遇到罕見的大沙暴,商隊散了,貨沒了,回去肯定挨罰不說,現在六少爺也整失憶了,回去可怎麼跟老爺交代啊?

難過不已的阿七化悲痛為力量,又對胡新野說了許多人和事,試圖幫助胡新野恢復記憶,甚至連老爺和夫人的容貌都仔仔細細的描述了一遍。奈何這根本就是對牛彈琴,每個字胡新野都能聽懂,可他就是覺得對方在說另一個人的故事。

阿七隻好絕望的作罷,算了,忘了就忘了吧,失憶了總比死了傻了強,遇到沙暴那是倒霉,把六少爺帶回去,也不枉妄老爺打小收留他,栽培他,賞他口飯吃。

到時候是打是罰他都認了,心中有了計較,確定了目標的阿七終於消停了一陣。

臨近晌午,兩人找到一處陰涼地方歇息了一會兒,就著葡萄酒和饢餅隨便對付幾口,算是吃了午飯了。胡新野現在無比渴望再出來幾條毒蛇好給他加加菜,這饢餅實在是沒什麼嚼頭。

兩人又走了一日,雖然辛苦,但是阿七的體力還是在慢慢恢復。有阿七在,胡新野總算是有了少爺該有的樣子。像是鋪床,燒火、喂駱駝之類的活計都不需要胡新野來幹了。自己現在是阿七認定的六少爺,阿七則是一直以下人自居,除了趕路,斷然沒有他幹活的道理。

有利就有弊,有阿七在,胡新野就不能動不動把房車變來變去的。每晚睡在外面總會被凍醒,每當這時他就會想念自己睡在房車上的日子……

無所事事的胡新野只能一個人靜靜的數着天上的星星。阿七卻一直在默默觀察著自家六少爺。

雖然分開數日,可自家六少爺不僅失憶了,性格也是大變樣,跟以前完全是判若兩人。

給自己取了個名字,自稱胡新野不說,頭上只剩下寸把長的短髮,說話的口音也變了,他甚至看到六少爺時不時的手舉著一塊發着光的物件兒,一會兒在上面拿手指不停撥弄,一會兒來迴轉悠,可他他從未見過六少爺有這麼一件會發光的寶貝。

阿七迷惑了,甚至一度起了懷疑的念頭。但是這世上除了雙胞胎怎麼會有長的一模一樣的人呢?六少爺是他從小看着長大的,怎麼會認錯呢?自我安慰的阿七緊繃的神經慢慢鬆懈,眼皮子一閉,扯起了鼾聲。

一旁的胡新野則是無聊的放下了手機。沒有網絡的日子還真是讓人不習慣,可是無論怎樣,自己已經穿越的事實都已無法改變。

夜深了,溫度也下降了不少。皎潔的月光下,周圍安靜的讓人有些害怕,黑夜並沒有變得那麼漆黑,沙漠在月光的照耀下變成了一片雪白的海洋,連綿起伏的沙丘如同洶湧的波濤,好像要吞噬一切。胡新野裹緊了身上的毯子,慢慢進入了夢鄉……

暖風拂面,胡新野被清風驚醒,碧藍色的天空下,胡新野躺在了花的海洋之中。他的身下不是沙漠,而是一片一望無際的草原。

鳥兒在歌唱,馬兒羊群在悠閑的吃着草,白雲在藍天上相互追逐,蜿蜒的河流如同一條黑色的絲帶纏繞着,眼前是鋪滿山坡的白色芍藥花海,一陣風吹過,滿天便飛舞著白色的花瓣。

胡新野沉浸在自己的夢境裏無法自拔,但很快他就發現這根本不是夢!

漫天的花瓣在空中匯聚,一個嬌滴滴的仙女在空中慢慢飄落,少女緩緩睜開雙眼,沖着胡新野就是展顏一笑,「主人……」

那一聲「主人」直接把胡新野的骨頭都給叫酥了。

少女正是護環的系統精靈,名叫多多。如果不是確切的知道對方的身份,胡新野真的要以為這是個有感情的可愛小妹妹了。

這裏也不是夢境,而是伴隨多多出現的一個虛擬空間,是胡新野和多多面對面交流的地方,也是兩人共有的另一個世界。

少女性格很是活潑,胡新野問什麼她都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比如胡新野所處的世界是個真實的平行世界,又比如現在的胡新野確實回到了十六歲時的狀態。

但是有些事情,多多也同樣回答不了。

比如胡新野是怎麼來到這個平行宇宙的?她是否知道一個叫「李沖」的傢伙?護環又是怎麼來的?

這些問題讓小姑娘同樣一臉疑惑和茫然,她的記憶同樣也是空白的。胡新野便跟多多講起了自己的遭遇,說起了李沖與自己談過的「靈境」,說起了那顆發出強光的珠子,以及李沖那張模糊的臉……

直到胡新野被阿七搖醒。

「少爺,不能再睡了,都日上三竿了,還要趕路呢……」

陽光有些刺眼,阿七滿是鬍鬚的臉湊到胡新野跟前,熏得胡新野差點兒背過氣去。

「知道知道,大叔,你能不能換身衣服,我怕我還沒到山西就被您給熏死了。」胡新野捂著鼻子爬了起來,忍不住抱怨道。

阿七看了看自己的打扮,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笑着說道:「嘿嘿,習慣了,小的這就去換。」

胡新野一邊用手指蘸了鹽巴刷牙,一邊照例查看起了護環的信息面板:能量0.5%,剩餘分解物200立方米,儲存元素金3.16克,銅58.34克,鐵28649.56克……除此之外,還有碳、矽、鈣、鉀、鈉、鎂、硼等眾多元素也位列其中,讓胡新野看的眼花繚亂。

因為空間有限,胡新野對各種元素的儲存有了限制。除了金銀鐵銅等金屬元素和非金屬稀有元素留着有用,不做儲存限制外,其他的像碳、矽這樣比較常見的元素則做了限制。只要超過是十方米,多餘的就會被護環消耗掉。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好幾天了,整日都在沙漠裏遊盪,胡新野都快有些受不了了,好在他已經知道眼下所處的位置。

但是從昨天開始,阿七就帶着他往南走了,而回山西老家要路過的巴里坤巴里坤卻在東邊。

阿七聽了胡新野的疑惑則是嘆了口氣,「六少爺,眼下咱們得南邊應該是在奇台、古城一帶,回疆亂了十多年,如今這一帶大多是漢人團練在活動,比以前也太平多了。咋們原本是擔心有馬匪才走這條路的,現在貨都沒了,商隊就剩咱們兩個,也沒啥好擔心的了。眼下咱們缺水缺吃的,只有往南走才能儘快找到有人煙的地方,這條路沒什麼人煙,咱們沒水沒糧是走不到巴里坤的。」

阿七滿是憂慮的說道:「但願還能遇到咱們商隊里的兄弟們,如果他們還活着的話,一定也會往南走的……」

胡新野點點頭,覺得應該如此。

兩人如此往南又走了兩天,而糧食和水早已見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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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6黃金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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